楚傾自知失儀,忙鬆開太醫的手,滯了滯,驚喜難抑地轉頭看她:“陛下……”
話已出口,他的聲音又猛地卡住。
床上的陛下:“ZZZzzzZzZz……”
於是足足睡了一個時辰的虞錦幾乎成了闔宮最後一個知道這等喜訊的人,楚傾跟她說話時都禁不住地笑:“六宮的賀禮都在外麵了,宗親們也已送來了些,陛下先去看看?”
虞錦:“……”
對不起,實在睡太久了。
然後笑意也在她麵上漫開,她低頭摸摸尚自扁平的小腹:“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說這話時,她眉梢眼角都溫柔下來,一片恬靜溫和。
想了想她又看楚傾:“你想要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楚傾略作沉吟:“女孩,陛下是該有個嫡女了。”
“有道理。”她點點頭,跟著就又笑,“但男孩子也好,我都喜歡。嫡女晚兩年再生也是可以的!”
楚傾一哂,應了聲“嗯”,心裡卻想還是女孩子好些。
女孩子的人生要自在許多,哪怕不是皇家嫡長女也有很多事可以做,但男孩能接觸的東西就太少了。
若這個男孩再和他一樣怎麼辦?饒是身為父母的他們不會像他的長輩們那樣介意,也無法許他一個大展宏圖的將來。或許他有朝一日總能像他這個做父親的一樣接受一切,但認清與屈服的過程總是鬱鬱的。
他盼著這個孩子能無憂無慮地長大,那便還是女孩子為好。
起了床,虞錦簡單地重新梳了妝便接著看折子。太醫在不傷及孩子的前提下給她開了點提神的湯藥,喝下後精神清爽了許多。
一整個下午,她都沒讓宮人進殿,悠哉地獨自同他待著,滿心的喜悅散都散不開。
就要誕下他和她的孩子了呢,好開心啊!
他們會一起看著這個孩子長大,這必定是種很獨特的體驗。她還沒怎麼費心照顧過孩子呢,從前生時也沒想過自己要為此耗費什麼精力,確定孩子的父親是誰時就直接交給父親,摸不準是誰的就從後宮挑個合適的人作為生父撫養孩子。
但這回,她很期待自己親自帶這個孩子。
不知不覺,天已漸黑。楚傾看看時辰,正欲喚宮人進來吩咐傳膳,麵前忽地黑影一閃。
“陛下。”沈宴清在地上落穩,抱拳,“臣有事稟奏。”
虞錦頷首:“說就是了。”
近幾個月她都沒什麼事瞞著楚傾,包括暗營稟來的事。
可這回,沈宴清卻顯然遲疑,意有所指道:“事關重大,陛下可否……”
“臣去看看薑糖跑到哪裡去了。”楚傾會意,自覺告退。沈宴清仍很謹慎,等了好一會兒,確定他走遠了才又開口:“臣等奉旨在楚家宅子中盯著,發現了些東西。”
虞錦眉心一跳:“又有人栽贓去了?”
“那倒不是。”沈宴清搖頭,“是工部修到後宅時,從院中挖出了一樣東西。”
她邊說邊伸手在懷中一探,取出一方木盒,放在羅漢床的榻桌上。
是隻上了黑漆的木盒子,巴掌大小。大概已很埋了些時日了,看上去陳舊不堪,花紋都已變得斑駁。
虞錦莫名覺得眼熟,這種感覺又激得她莫名心慌,視線盯在盒子上,卻沒底氣打開一探究竟。
又聽沈宴清稟說:“臣已查過楚府的舊檔,那方院子……該是元君入宮前的住處。”
虞錦的目光仍盯著盒子,還是沒能想出緣何覺得眼熟。聽沈宴清提起楚傾,她終是有點坐不住了,氣息緩了緩,伸手將盒子拿到麵前。
木盒做得很精巧,蓋子是插在淺槽裡的推蓋。盒子上的塵土已被拭淨,但因為腐朽的緣故,蓋子推開時不太順,卡了又卡才被打開。
盒子裡躺著的,是一方方形玉印,約莫兩個指節的長度,是名章最常見的大小。
虞錦瞧得出,這印玉質原該很好,隻是因為經年累月沒有人氣滋養變得乾枯,毫無靈氣了。
她心底忽地有種說不清的緊張,一點點縹緲的猜測掀起來,又不及她想出端倪就已消散無蹤。
她於是滯了良久才終於摒著息將它拿起來,小小的玉塊在手中一轉,印上的字呈現眼前。
隻四個字而已,出自東宮工匠之手,與某支斷筆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林頁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