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2 / 2)

虞錦愈發覺得無力,因為她都不知該怎麼安慰他。

她也曾見過楚傾難過,可楚傾的痛苦幾乎都是她一手造就,她抬一抬手,那些就都可以解決。

後來她又喜歡上了楚傾,在他難過的時候,她可以不管不地抱他親他跟他耍賴,親密到了極致,去哄對方總不會太難。

而對眼前的鄴風,她反倒沒辦法了。他們雖相伴多年卻不夠親近,他正麵對的痛苦又已無可改變,她說什麼勸語都隻顯得蒼白。

她隻能告訴他:“你想哭就哭吧,彆管宮裡那些規矩。”

話剛出口,哭聲出喉。

她好像從沒聽過這樣痛苦的哭聲,他在竭力壓製著,痛苦又因為這種壓製顯得更凜冽了。她隻消這麼聽都聽得出他的悔恨,他伏在床邊的樣子無力至極。

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想,上一世他離世時又是怎樣的情形呢?

楚休的分析十之八|九沒錯,他上一世大概也不是什麼鬱鬱而終,是因為毒性發作而死的。可能是因為他失了寵,幕後之人發覺他沒了作用就將他當成了棄子。他的家人或許沒死,但他的死法卻比服用斷魂湯還要痛苦。

失神間,她聽到他說:“都是我的錯……”

神情一震,虞錦忙道:“你千萬彆這麼想。”

她逼著自己親自來,就是怕他這樣想又沒人勸他。

“在這事上你或許做得不夠好,可那不過是因為你怕了,是人都會怕的,你不能把全家枉死的罪過都往自己身上安。”

鄴風搖頭:“若下奴早早一死了之,他們或許就不會……”

“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太狠!”虞錦定定,擲地有聲。

鄴風一怔。

“殺你全家是他們的錯,要害朕的孩子也是他們的錯,來日要被千刀萬剮的自也是這罪魁禍首,你把這些給朕想明白。”

“真想報仇,你就好好活著,幫朕一起把這些查清楚,朕到時給你手刃仇人的機會。”

說完,她自己也一愣。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冷靜了下來。方才那片刻裡,她心疼擔憂鄴風是真的,對他有所圖也是真的。

她需要他提供各種細枝末節的線索來讓她查明這案子,所以即便是在勸著他,她還是將這份意味表露了出來。

她在有意識地引誘他站回她這一邊來。

這是她上一世常做的事情。作為一個皇帝,和朝臣這樣斡旋的時候不少。

現下忽而又情不自禁地來了這麼一出……她倒莫名有點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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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楚傾親手收拾好筆墨紙硯才離了書房,一進寢殿就看到虞錦盤坐在床上歎氣。

他不由愣了一下。平日她過來時若他在看書,她多半是會先去找他一趟的,就算不去也會讓宮人知會一聲,今日他卻根本沒聽說她來了。

“陛下?”他邊開口邊坐到床邊,她垂頭喪氣地抬抬眼皮,歎了一聲,就歪到了他肩上:“愁。”

楚傾輕哂:“愁什麼?”

“我剛才去找鄴風了,還是什麼都沒打聽出來。”她道。

楚傾鎖眉:“他還是不肯說?”

“不是不肯說。”虞錦搖搖頭,“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隻是被下了藥就被迫乾事罷了。這可怎麼辦啊?雖說暗營也在查,但一時半會兒總難等到結果,我心裡怵得慌你知道嗎?”

她怎能不怵?肚子裡揣著的孩子被人盯著不說,她自己眼下也正值最容易出危險的時候。萬一以產後大出血一類的名義把她搞死了,她上哪兒說理去?

楚傾凝神想想:“對方的來頭不好摸,設防還是好防的。”

虞錦鎖眉:“對方在暗我在明,防是最不好防了。”

楚傾噙笑:“《三十六計》裡說得好……”

虞錦謔地坐起來:“‘走為上’?!”

“……陛下往哪兒走?”楚傾笑出聲,“我是想說,‘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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