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大笑著給那銀發少年斟酒, 他動作頗有幾分瀟灑不羈, 英氣挺秀,麵貌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 高紮的馬尾顯得格外精神氣,“這就對了嘛, 你總不愛外出,出了門又總是臭吧著一張臉冷冷淡淡的, 按我說,宴席上就要痛痛快快地飲酒。”
他拿著酒杯湊近, 對著少年擠了擠眉,壞笑道:“這麼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在想著哪位令人心折的姬君?”
“阿兄說笑了。”
少年垂著視線, 睫羽掩著寶石一般的紅眸, 看著宛若新葉的酒液緩緩淌入銀杯。銀發的少年麵容依舊帶著幾分稚氣,眸色清亮,臉線稍圓, 精致的五官已經隱隱可見日後是何等俊美的模樣。
說話的時候,少年的臉上又露出了源博雅極為討厭的、標準的貴族式假笑。
“左大臣生日宴可是一件盛事, 作為源氏的一員,怎能失禮的推辭。”
潛台詞是,不要隨意亂猜測。
“謔。”
源博雅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源賴光才懶得理他信不信, 反正假笑常在臉。
源博雅便無趣地又倒了杯酒, 他就知道, 源賴光這家夥裝模作樣地很。明明隻比他小一歲,處事作風卻像極了家族那些長輩,場麵話說的一個比一個漂亮。他瞥了瞥這個從小就是彆人家的孩子一眼,慢慢又啜了口美酒,笑道:“你說什麼就什麼吧。”
源賴光沒有理會表兄語氣裡的調笑,銀杯在手指間輕輕晃動,杯中鏡麵般的美酒也跟著晃動出波瀾。銀發血眸的貴族少年眯了眯眸子,半闔眼簾,神色略顯漫不經心。
聞言,他又笑了聲。
“阿兄就不要再拿我來調笑了。”
語氣帶著點不明顯的笑意,眉目稍稍舒展,還帶著著圓度的眸子也彎了彎,便顯露出少見的略顯肆無忌憚的鋒芒氣質。但很快,他便斂了幾分,笑容虛浮在臉上,優雅卻疏離。
源賴光雖然仍是年幼,但已經很難讓人再從他的表情裡窺見他的情緒。
不動聲色學得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源博雅歎氣:“嗨~嗨~”他揣著下巴,道,“我說不過你。”
源賴光繼續假笑:)
源博雅:唉呀,就好氣!
“不說了不說了,本來還想給你介紹一個人的。那家夥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性格氣度都不錯。”
說著,源博雅四處扭頭,有些驚疑:“話說,晴明那家夥去哪兒了?”
源賴光因為這個名字動作微微一頓。源博雅先前住在彆宮,雖說身份尊貴,但到底也是剛回京都不久,不知道該說源博雅是神經粗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傲慢,除去同階級層次的,其餘的事情他壓根沒怎麼關注。
所以源博雅也就不知道,他身旁的源賴光和安倍晴明,號稱京都兩大天才陰陽師,甚至日後最有可能成為京都最強。
想起某個懶散疏離的黑發黑眸的陰陽師,源賴光垂下視線,紅色的眸子裡一片平靜的波瀾。
餘光瞥見有仆從遞上絹布給上位的藤原道長,也不知上麵寫了什麼,藤原夫婦本就笑容滿麵,此刻更是顯得更高興了幾分。
這對身份高貴的夫婦,親昵地交頭接耳,像是說起了什麼特彆值得人高興的事情。
源博雅突然想起某個消息,上一刻還在嘀咕著自己新認識的朋友跑哪兒去了,下一個就壞笑著湊近,對著神色懨懨的源賴光說道:“彆管這個了,誒,我和你講——”
對美酒美景雅樂佳人一切美好事物都抱著美的欣賞心思的源博雅勾過自己一本正經的小堂弟,“我可是聽說,今日宴會大辦還有一個原因。”
生日哪年不是過,又不是整數這種大壽,這次藤原道長幾乎誇張到把整個平安京的達官顯貴都邀請來了,陰陽寮幾乎全員出動,連皇室都派了他過來,甚至還聽說,宮裡的那位很有可能會接通梓宮一同到來,這種盛大隆重的架勢,可不像是尋常的生日宴。
他猜測。
“是藤原家的那輪小月亮要正式與貴族們接觸了嗎?”
就比如源博雅自己,他雖然屬於皇室,身份高貴,但由於先前並不在平安京的緣故,他回來的時候,皇室也為他安排了一場接風宴,過幾日後,便給其餘貴族發了請帖,雖然借口是是賞櫻,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皇室在為源博雅鋪路,帶領這位離平安京太久的親王之子重新進入貴族上層。
而藤原家這位小月亮,對方雖然美名在平安京裡流傳很久,什麼美如朧月,什麼被神明眷戀寵愛,但對方自有病弱,在神社修養許久,雖然有著寵女狂魔的藤原道長瘋狂地為她在平安京裡刷著存在感,但到底和他一樣,遠離了平安京許久,需要來一個契機重新進入貴族圈。
想到這裡,源博雅不由感慨。原本以為藤原家對這位小月亮已經很重視了,可沒想到,她竟是如此受寵愛。
藤原道長雖然愈來愈有權傾朝野的樣子,但對方並不是那種得意便猖狂的性子,否則的話藤原家也不會在其帶領下,地位逐漸穩固,隱隱淩駕於貴族之上。此時卻大肆舉辦生日宴,絲毫沒有避諱,樂聲動人,舞蹈妙曼,滿室的達官顯貴,觥籌交錯得像是一場隻存在於後世、後人根據文字曆史猜想平安京繁華時描繪在紙上的畫。
看著上方笑容滿麵的藤原道長,源賴光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一隻手懶洋洋地托著下巴,一隻手搖著酒杯,麵上帶著幾分笑。
聞言,源賴光挑了挑眉,道:“阿兄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問我。”
源博雅坐姿複而鬆了回去,期待道:“也不知道這位高貴的小月亮,是何等的美人,是否名副其實。”
源賴光唔了聲。
“應該……”
他想了想,“應該是很美的吧。”
隻是隨口感慨了一下的源博雅:……?
小堂弟你怎麼回事。說好沉浸在家族和陰陽術之中對其他的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