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無聊地打了個嗬欠,紅發的大妖怪晃著手中的酒壺,懶洋洋地躺在草叢上,一隻手蓋住額頭,眯著一雙紫色的眼睛,從手指的縫隙中看頭頂的蒼穹。
旁邊被搶了釀好的、被珍藏著的、連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的酒的狸貓心疼地看著被酒吞童子隨手扔在一旁的酒壇……們,它感覺自己此刻簡直要窒息了。
然而它敢怒不敢言,隻能雙眼含淚,看著大佬繼續糟蹋它辛辛苦苦釀好的酒。
“大王大王!”
就在酒吞童子享受著愜意的午後時,一個妖怪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
酒吞童子睜了睜眼睛,聲音懶洋洋的:“怎麼了?”
妖怪一臉難言,是那種雖然想吐槽的地方很多但是因為太多槽點了反而難以形容起來。
它吞吞吐吐道:“茨木大人……”
“茨木?”
酒吞一愣,旋即,他閉上了眼睛。
“說吧,那家夥又怎麼了?”
聲音裡透著一股“嗬嗬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理但是還不得不理”的厭倦。
“茨木大人從人類那兒回來了。”
酒吞童子:“哦。”
“然後,還帶回來了一個人類女子……”
酒吞童子:“哦。”
——哦???
他震驚地睜開了眸子。
雖然很煩這個“酒吞酒吞”說個不停,每天腦子不是隻想著打架,就是想著怎麼打架的傻逼,但是對方好歹也是屬於大江山的一員,幾個月沒見到對方了,一聽到消息就是他“帶回了一個人類女子”這種消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多少有點了解茨木童子的酒吞童子不用想都知道他帶回來的這個女人麻煩不小。
茨木童子對人類向來是厭惡態度,如果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不僅沒讓他反感,還帶了回來,那個女人的身份絕不是普通人類那麼簡單——
嘖。
真的不想之後應付那群煩得要死找上來的陰陽師啊。
他從地上起來,眉目秀朗的妖怪打了個嗬欠,神色倦厭:“行吧,帶路就是了。”
酒吞童子知道茨木童子去人類那了,但他沒想到,當他回到大本營的時候,他會看到那麼勁爆的一個畫麵——
茨木童子:“摯友!”
酒吞童子:“——噗。”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他指著茨木童子,大聲嘲笑:“我說,茨木,你什麼時候愛上了這個裝扮的?”
“變作女人的感覺怎麼樣?”
茨木童子:“……”
周圍還有些妖怪,明明知道眼前的那位實際上是和他們同性彆的大妖怪,但是看著對方此刻這般美豔誘人的皮子,忍不住偷瞄的同時,還紅了臉。
茨木童子挑了挑眉,那幾分混在人類時收斂起來的、明顯異於常人的外貌特征此刻被主人毫不在意的放了出來,金眸下妖異的妖紋如同紅蓮,猙獰的角從白皙的額上生出,這樣美麗與妖異並存的模樣,在波光流轉中,愈發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外貌妖異又無比嬌豔的少女懶洋洋地一挑落在雪肩上的金色長發,勾了勾紅唇。
“怎麼,摯友你也喜歡這幅模樣?”
她嬌聲道。
酒吞童子被他惡心到了,抽了抽嘴角:“好了,你夠了。”
說著,酒吞童子便皺了皺眉,不客氣道:“你惡趣味扮演女人就算了,還帶回來了什麼?”
先前茨木童子雖然傻逼,但是還是沒有這麼惡趣味的。也不知道他在人類那兒的時日,都學了些什麼傻逼東西。
酒吞童子嗤笑他:“我們三人賭約,你輸了,女裝是給你的是懲罰,結果你竟然還享受起來了。”
“這有什麼。”
茨木童子也不想想自己先前是多麼抗拒。
此刻,聽到酒吞童子的嘲笑,茨木童子絲毫不以為然,他倒是奇怪了。美貌的妖怪少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纖細柔弱的身體,雪白的肌膚,嬌豔的容貌,長發像是流動的金玉,聲音鬱悶:“難不成我這個樣子還不夠漂亮麼?”
要知道,他可是參照了平安京流傳最多的和歌中對美人外貌形容來變換模樣的。
這位茨木童子尚且不知,他參照的那首和歌,是愛女狂魔忍受不了自家小月亮不被外人所知,重金請才華之人打造,經過源賴光、源博雅兄弟二人傾情為繪理量身定做、用來宣傳加大名氣而成的。
源賴光源博雅也不知道這首和歌的主角原型原來是繪理。
甚至連繪理自己都不知道,這首用了無比繁複華麗辭藻、通篇彩虹屁結果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最主要還是因為藤原家不著痕跡的大力推動)下傳遍了這個京都,最後成為了平安京凡是誇人,都要從這首和歌來找相應詩句來誇人的這般誇張的地步。
美人蹙眉,神色..欲泣,另外的妖怪都紅起了臉,不敢繼續直視她的容顏。
茨木童子還在鬱悶,酒吞童子已經嗬嗬了一聲。
什麼原因,你自己難道沒有點腦子嗎。
紅發妖怪繼續皺眉:“彆看了,趕緊換回來!”
茨木童子大笑著變為了原貌。白發金眸的妖怪依舊有著一副好相貌,比起女裝時糜爛到極致的嬌豔,此時的他神色更多了幾分張揚明烈,眉目間透露著逼人的鋒芒。
“你帶回來的那名人類呢?”
酒吞童子睥他,“怎麼會把一個人類帶來。”
茨木童子:“……”
他有些遲疑:“我也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把人帶過來了。”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揣著下巴,想了想當時繪理懵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說實話,還挺有趣的。”是帶著惡意的笑。
酒吞童子沒理會發神經的茨木童子,他大步走了進去。
大江山雖然是妖怪住的地方,但不代表妖怪們不注重享受。裝扮仍然帶著妖怪特有的隨性,但房間很大,該有的東西也一個不缺少。
酒吞童子還在想,人類留在這裡還是太麻煩了,不如把她隨便丟在哪個地方,如果不行,就殺掉算了。
他一腳踹開虛掩著的房門,神色散漫,“喂,你——”
坐在鏡子前的姬君聽聞聲響,回過了眸。
柔軟的淺褐色長發披垂在削肩,身形纖細,容色瑰麗,略顯蒼白的臉上,唇瓣如櫻,一雙桃金色的眸子宛若流動的蜜糖。
她靜靜地看著他,眼睛像是落著日光。
和剛剛酒吞童子倒在草叢時,感受到的陽光一樣,暖洋洋的,仿佛還能嗅見宛若幻覺一般的清淡好聞的花草清香。
——那是他自第一次見麵起,就心心念念不已的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