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不在意,怎麼可能放得下。
不過是看在她的子上,緩一緩,再緩一緩。
“這是你的心魔。”薛妤道:“你修為已經到了這一步,心魔一日不除,飛雲端再大的機緣,你無法完全吸收。”
溯侑看向她,緩緩眨了下眼,道:“做女郎的指揮使,就代表女郎,代表鄴都,言行舉止,初衷當朝善,殺意當泯然。”
“照你這樣說,聖地就都是大好人,大善人,被人欺負到上來還引而不發?”說罷,薛妤展一卷圖,邊看邊道:“代表就代表好欺負?”
“誰教你的?”
見他還想說什麼,薛妤微微直了直身,兩條細長的眉擰起,將手中的圖卷啪的一聲合起來,道:“溯侑。”
四目相,溯侑被這連名帶姓兩個字喚得下顎微繃,須臾,他撫了撫喉結,啞聲道:“聽女郎的。”
燈光下,他清雋從容,出了這扇,已經是能震懾沉羽閣少當家的角色,可此時此刻,那種無聲的沉默,每一刻都帶某種愈演愈烈的不安,躁動。
印象中,這好似還是他一次與她產生分歧。
為的還是她。
薛妤抿了下唇,口道:“你去,跟沉瀧之說,計劃不變,儘早處理完事情儘早回鄴都。”
溯侑這一次沒再堅持,他抬了抬眼,用餘光勾勒出她的影子,低低應過一聲之後,推而出。
長廊下,風停雨止,一盞花燈靜靜懸掛在頂,沉瀧之聽見腳步聲,頓時回,眼中帶某種亮閃閃的希冀,他忙追問:“怎麼樣?殿下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溯侑倚在廊下刷了紅漆的柱子上,眼睫微微朝下掃成整齊的一排,道:“沒有。”
沉瀧之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不過片刻,又調整心態轉身道:“還和羲和新上任的聖子扯上了關係,這麼大陣仗,為了什麼?”
一陣風過,廊下一種常青樹搖動枝乾簌簌響,溯侑口,聲音裡糅雜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一個人,放下手的事,拒絕一百五十萬靈石,聯係聖子,忍日夜奔波的疲倦,從一個城池風塵仆仆趕往另一座城池。
因為他。
溯侑難得有些躁亂,幾乎是抑製不住地卷了卷衣袖軟邊,手指因為用力而浮出一點點如網狀的經絡。
他想起那聲“溯侑”,忍不住闔了下眼。
聽過幾聲略顯親昵的“十九”,受過她的耐心,溫暖和善意,於是好像連一點刻意的帶佯怒意味的冷落都承受不住。
他克製不住,好似有些失控了。
===
幾乎是同一時,路承沢和鬆珩說了薛妤第二日啟程的消息,夜涼如水,鬆珩怔了怔,皺眉道:“北荒和鄴都有一段同路,她不跟佛女一起?”
路承沢搖了搖,道:“不同路,鄴都那邊臨時起意,會和沉羽閣那邊的人去羲和的領地,珊州那邊。”
“哪裡?”鬆珩似是沒有聽清似地又問了一遍。
路承沢稀奇似的看他,又說了一遍地點。
鬆珩臉上的血色像是被某種東西一點點抽乾,他從袖中抽出一張小紙,展後,他的食指從溯侑的臉上,一路劃到下的詳情介紹裡,直到某一刻,確認了某兩個字樣,驟然失力般頹落下來。
路承沢湊近一看,明明白白兩個字,寫的正是珊州。
“這。”他看向鬆珩,張嘴欲言,半晌,說出一句完全不相乾的話來:“你想這麼多,飛雲端提前啟,你天大的機緣跟來了,現在調整好狀態是最要緊的。”
上一世,鬆珩正是在飛雲端中經曆一場蛻變後異軍突起,嶄露角的。
鬆珩搖了搖,道:“薛妤是個很理智的人,她明白什麼時候該做怎樣的事,這個時候,她應該推掉手邊一切事回鄴都。”
而不是陪一隻妖鬼回家鄉。
“除非……”他疲憊得幾乎說不下去。
除非那個人很重要,重要得能讓她強行抽出時來。
“他們這個時候去珊州做什麼?”路承沢問一句,聽鬆珩口答:“翻案。”
“翻了案,就能晉升為子。”鬆珩頓了頓,艱難地說下去:“隻有這樣,他未來有資格陪伴在女皇身側,或侍君,或側君。”
這世強者為尊,男人大多花心,左擁右抱,可像音靈,像九鳳,像薛妤,她們身份尊貴,力超然,想要怎樣的男子都隻是勾勾手指,一句話的事。
隻是薛妤不搞這些,眼裡常年清清冷冷的容不下一個人。
所以當初,鬆珩要拚命爬上去,隻有身份相當,地位相當,兩人互有約束,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鬆珩又在心裡念了一遍,道,從前,她隻是不搞這些。
那現在呢。
鬆珩拍桌而起,沉聲道:“去會一會他。”
“子珩。”路承沢忍不住皺眉,摁了摁他蓄力的肩,道:“你即使有天大的苦衷,你被下了咒,你中了藥,但和那茶仙春風一度,是事吧?薛妤是怎樣的出身,怎樣的性格,你都知道,她如今不再追究往事,好聚好散,不行嗎?”
鬆珩驀的抬眼,眼尾勾一點駭人的紅意,他一字一句道:“若不是那些妖,何至於如此?”
路承沢有些鬱悶,他覺最近和鬆珩溝通起來越來越困難,當即道:“是,你當時考慮時局,將鄴都犯了罪的妖趕儘殺絕,沒反你,但人那麼多妖,那些好的,未曾害人的,他們總不至於都不活了吧。”
他幫朝廷軍隊殺妖,那些妖為了自保,設套,下藥,想起來沒問題,畢竟沒誰會坐以待斃等死啊。
鬆珩握了握拳。
“從前你三緘口,不知緣由,想你們是一段緣分,撮合撮合算是當個好人,可知道內情後,真得勸你一句。”路承沢唏噓道:“說薛妤,就是音靈,遇到這種情況,她都不可能眨一下眼,回一下。”
“你和薛妤,這叫陰差陽錯,錯過就算了。”
“你們一個天帝,一個女皇,各有各的道路,算了,行吧?”
難為他了。
鬆珩道:“承沢,什麼事都能聽你的勸,唯獨這件,要放手,絕無可能。”
說罷,他拂袖沉入黎明的亮色中。
溯侑在受到一刹那的氣息時,飛快抬眸,三兩下越過高高的院牆,鬼魅一樣出現在青山半腰,嶙峋巨石和蒼翠樹柏,他與鬆珩站,一個色沉如水,一個眼尾勾驚人的戾氣。
鬆珩看他,聲音沙啞:“飛雲端啟之際,你拉她替你翻案,果真好心機。”
溯侑垂眼嗤笑一聲:“插手們之的事,誰你的膽子?路承沢?”
鬆珩驟然出手,他手背因為蓄力青筋暴起,一道掌風迎刮過溯侑的臉頰,咬牙怒道:“你算什麼,一隻妖鬼,不過是仗鄴都的勢。”
溯侑倏地出劍,他先是輕飄飄挑那道掌風,而後劍柄重重抵在鬆珩胸膛處,力道毫無收斂地爆發,下一刻,劍花挽成網,從四八方斜斬出去。
鬆珩退出去七八步。
“妖鬼又如何。”溯侑勾唇笑了下,一雙桃花眼中亮光熠熠,聲音一字一句,都透一種溫和外衣下致命的危險:“妖鬼她不看輕,照樣培養,時時帶在身邊,指揮使的位置都了出去。”
鬆珩像被刺激到一樣發力,掌風一道比一道迅猛,劍光掌印中,他聲音嘶啞:“你果真她存有不軌之心。”
劍光漸盛,來回數十招之後,溯侑一劍將鬆珩逼到樹乾後,他一步步走近,璀然笑認下:“是啊。”
他走到鬆珩前,用劍尖挑起他的下巴,以一種極為侮辱人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端詳那張臉,好看的眉不滿地皺起,道:“百招都走不過。”
“怎麼是你呢。”
這樣的滿口禮儀道德,則什麼不是的人,怎麼就得到她的另眼相待,怎麼就曾有機會能光明正大,得她應允,以另一種身份陪在身邊呢。
鬆珩被刺激得熱血上湧,他睜眼想要發力,卻被溯侑輕輕鬆鬆製在原地,後者唇線流暢而筆直,透一種天生的薄情意味,他道:“你是路承沢身邊的人,不殺你。”
她說留他一條性命,他就是將滔天的嫉妒爛進肚子裡,不殺他。
鬆珩看那雙與在薛妤前全然不同的眼,那副輕狂而乖張的樣子,忍不住嗬的一聲,眯眼睛咽下一口上湧的血,道:“人前人後的樣子,你敢她看麼?你說,她若是知道你這番心思,會如何?”
“你就不怕今日發生的事傳到她耳朵裡?”
他每一句話,都在往溯侑弱點上戳。
至此,溯侑像是被觸到什麼傷口似的,他眼尾和臉上的笑全斂了進去,露出皮囊下堆疊到極致的陰鷙來,他湊到鬆珩耳邊,惡劣地低喃道:“好啊,正愁不知如何告訴她,你若是願意幫跑這一趟,那再好不過了。”
“你說,就快忍不住要用儘一切手段勾引她,讓她憐惜,讓她心疼,讓她心軟。”
“她退一步,進一步,就是肖想她,覬覦她,無論如何,不顧一切要——”他可以頓了頓,眼瞳迷成一種危險的弧度,一字一句將話補全:“徹底占有她。”手機地址:(小)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