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不同於府試,由學政掌管之下,考試難度與監管程度直線上升。
本身,一般讓進士出身的侍郎、京堂、翰林擔任這個職責。
他們擔任之後,便掌管一地的有關於學風的事情,自從接受皇帝指派起就不得訪親會友。
而在監管程度上,喬庭淵和沈近存這次給了那位作保的廩生足足有十兩銀子。
那位廩生不僅要像陳夫子那樣唱保,還要和喬庭淵相互指認,以免頂替。
然後再和互相聯保的五人相互指認。
一旦出了事情,誰都跑不掉,革除功名都是小事。
若是出了泄露考題這樣的大事,皇帝必然會大怒,那麼就昭獄有請了。
喬庭淵撇去了心頭浮動的心思,趕緊把小隔間裡的濕漉漉的被子打開。
索性他這回的這個房間迎著日光,如今還是盛夏的時候,空氣裡一股子悶熱,恐怕就隻有曬被子這一條好處了。
眼下是八月,喬庭淵還帶了一些祛除蚊蟲的草藥水,這些都是允許的必需品,入場之前會被衙役翻過來覆過去的搖晃。
說真的,除了沒有那些現代科技手段以外,真的是檢查了個底朝天。
其他的,諸如水與食物,還是都由那個小窗口裡送進來。
他身前是一張比膝蓋略微高一點點的桌子,而身後是類似於一張板子,插在了兩個石頭之間。
喬庭淵坐上去的時候,還有咯吱的響聲。
在所有人都入場之後,卷子也從衙役的手中發下來。
考試分為兩場,一共考三天,時間還並不算長。
第一場的試卷一發下來,喬庭淵便已經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避免寫到最後才發現卷子已經有了汙漬,這樣白白浪費時間。
前麵的帖經墨義填空題,有百餘道題,還是以出在《大學》和《周易》之中,難度無形之中就已經拔高了不少,題量還大的很。
後麵又是大題的策論。
有個四五道。
出自《尚書》、《大學》、《中庸》以及《孝經》。
喬庭淵微微扶額。
今年的題,出的讓人有一些意外。
根據陳夫子提供的兩套過去的卷子,往日裡都是集中側重在某兩本書上,大量出題,小題
兼顧大範圍。
今年直接是大的論述題就包含了大部分的範圍。
喬庭淵默默整理了思緒,一點點的順著填空題把答案寫在草稿紙上。
從前在縣試府試的時候,草稿紙的紙質並不算好,墨水甚至會滲漏。
如今院試,到底是一個州學子的集聚,草稿紙的紙質都有所提升。
喬庭淵落筆便比從前重了不少,字跡更為端正。
中間時候,二門處有擊鼓聲。
這便是告訴裡麵的人時間,可以去上廁所方便了。
如果中午送進來的水不夠喝,可以再去領茶水。
這些活動都隻允許一次。
等草稿紙上寫滿了字,喬庭淵再把答案抄回到卷子上,這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了。
喬庭淵背後的那個小窗口上還放著送進來的食物與水。
因為是夏天的關係,喬庭淵也不用擔心食物會涼掉,他伸手去拿的時候,碗裡的肉餅還是溫熱。
喬庭淵咬了一口,還是傳統的豬肉菜餡的,他從縣試一路吃到了院試,這口味還真是一點沒變。
閒暇的時候,喬庭淵打趣了這一路考試的經曆,又想著沈近存分配的小隔間似乎離自己挺近的。
中間是隔了七八個人的距離,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還給自己眨了眨眼睛,惹得衙役又向喬庭淵看了幾眼。
喬庭淵都尋思著自己,怕是上了衙役們的重點觀察名單裡了。
就著被太陽曬熱的溫水,喬庭淵吃完了肉餅。
根據喬庭淵肉眼觀察這個日頭,應該差不多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方才一直專心在寫卷子,他都沒有感受到臉上的那種灼熱感。
吃了會兒飯,喬庭淵抬手拿了乾淨的帕子沾了水,敷在臉頰上,稍微緩解。
喬庭淵把桌子向後挪了挪,儘量避開大麵積的日光。
雖然如此,喬庭淵還不算好受。
他翻了翻最後幾道大題,草草的在草稿紙上寫了中心破題思想,思緒正持續不斷地被烈日打擾。
喬庭淵迫使自己不去在意,再次專心於考卷大題。
而後大門處又傳來了擊鼓三聲,考場上的一位官員再次擊打雲板三次,提醒考生:“快譽寫。”
因著考官的提醒,場內傳來小聲的驚呼,被衙役拿著棍棒走過去提醒。
若
再次犯錯便直接攆出考場。
喬庭淵體溫低,愛出冷汗,此刻竟然顯得還有幾分好處。
他麻溜的抄寫完了所有的大題,最後檢查了一邊。
等衙役分批依次收卷子。
而後吃了晚飯就直接進入了漆黑的睡眠狀態。
院試是不允許在夜晚點燈繼續答卷考試的。
明天早上醒得早一些,趁太陽沒出來,在腦子裡複習複習還未考的律法、算學。
跟他一個想法的人不少,他上床之後沒多久,就聽見了沉沉的呼吸聲。
喬庭淵收回雜亂的思緒,頂著被子又黴又有太陽曬過蟎蟲屍體的味道,睡意被迫濃濃。
等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是霧蒙蒙,喬庭淵估計差不多是自己從客棧起床的時間。
喬庭淵起身的時候,紮了下頭發,過了這麼多年,他都早已經習慣了處理這及腰的頭發。
但是他現在也沒有成年,所以紮頭發的時候沒有那麼正式的冠。
喬庭淵拿昨天領回來的茶水,倒了一點水沾帕子,給自己稍微洗了臉。
他正擦著,就感到刺痛。
這兒也沒有鏡子,喬庭淵隻好摸了摸臉頰眼角邊。
那兒掉了一小塊的皮。
喬庭淵沒有管這些,依舊是吃了飯,等待卷子發下來。
第二場考的比較雜。
諸如律法、算學、雜文、詩賦都在其中。
而這個的時間也給的較為充足,容許第二天下午交卷,但是夜晚依然是不容許點燈的。
一是打擾休息的人,二是擾亂考場的秩序。
排在前麵的是律法的填空題,幾乎是讓考試的人正式對整個國家的基本製度有所了解。
鮮少有涉及到真正難點的問題,隻有容易混淆的律法。
也就是說非常考驗基本功紮實。
喬庭淵下筆如神,沉心靜氣,他可不是白白複習律法的,前前後後的看了那麼多的書。
至於雜文,擬的主題是與送彆友人相關。
雜文多以箴、論、表、讚幾種文體來進行考核。
所以喬庭淵第一時間是想到了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出師表》、《馬說》這一類。
不論是陳夫子還是縣學裡的進修,對策論、表之類的文體,都隻是講解意思。
具體的寫作方法卻是沒有教導過的。
喬庭淵私底
下根據自己的經驗,也總結有較為基礎的模板。
他列了幾個切入點,一一的想出接下來的思緒,提取出自己認為能勝任的,寫起來不會出錯的。
過了雜文就是算學,喬庭淵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外的天色,又到了晚上吃飯時間。
喬庭淵先看看一眼詩賦的三道題,一麵吃飯一麵想著。
等吃了飯之後,天色已經黑了,喬庭淵便按照衙役們的要求,上床休息。
月色下灑出來淡淡的白色光芒落在卷子上。
喬庭淵翻了一個身,心思忍不住的起伏。
既想到了中舉之後的事兒,又想到了落榜後。
喬庭淵就是這樣總是在心裡提前想好了一件事成功與失敗的兩種結果,並對這兩種結果都有應對。
但喬庭淵也是一個十分冷靜的人,他考慮好了便放下心思睡去。
半夜,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衙役行動的聲音。
衙役們甫一動,喬庭淵便警覺的醒了過來。
隱隱約約的能夠聽見他們的私語聲。
“堵住嘴巴,快點。”
“抄襲作弊者革去功名。”
“先關到東院去。”
…
想來應該是想趁著半夜,衙役們都睡意昏昏的時候去作弊。
喬庭淵雖然不理解,但聽說每年乾這樣的事情的人都有好幾個。
人總是心存僥幸。
一晃眼,第三天就到了。
喬庭淵倒也沒有先去打理自己,他把昨晚上想出來的詩賦抄在草稿紙上,逐字逐句的修改得體。
沒有冒犯皇帝,避免政治問題。
講求在優美中押韻。
喬庭淵寫完了詩賦,最後又唰唰兩下把算學的題寫完。
算學的題不占大頭,但題目相對於康朝的知識分子的算數平均水平來說,還比較的難,能夠甩下去絕大多數的人了。
世人都知道算學用到的多,卻不以為意,即便朝廷有加重算學比分的意思,大多數人也是囫圇吞棗。
剛過了下午,喬庭淵檢查之後就搖了鈴鐺,順手扯下了桌子上貼著自己信息的標簽。
等待收卷子的官員收卷子,他收一份便會發一張“放頭牌”,而後衙役統一一批人放出大門。
走出去的時候還要把進來時候的“準考證”和“放頭牌”再交給門口的人
,交一個人出去一個。
喬庭淵原本還隻是感覺身上有幾分的疲勞,但是真在太陽下的時候,還是有一些頭暈。
“怎麼樣?”
沈近存和他一批出來的人,從他身後拍拍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