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映真形容狼狽,細風吹拂少女鬢間的青絲。
那雙清亮的眸,倔強堅韌,好似漆黑暗夜裡的一簇不滅星火。
隻要能活下去,眼前的困難,不過是過眼雲煙。
嶺南道,大姚文士稱之為“惡地”。
無數有關嶺南的詩文傳於世,或是唾棄,或是懼怕,抑或是悲觀。
仿佛,在這群文士眼中,嶺南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每日都有被貶此處的重犯。
每時都有異鄉人鬼哭狼嚎。
每刻都有等不及聖詔的人淒淒死去。
農夫沒有騙她,薑映真和齊劉氏走了近六裡,終於見到了他口中的“卑田院”。
灰磚爛瓦堆出的一間小院,正中央掛有一塊沾滿泥灰的匾額——卑田院。
卑田院門口,沒什麼把守的人,可以隨便出入。
隻是,不怎麼乾淨。
薑映真掃了一眼,土路泥濘,堆滿了破布、木塊、磚頭、破碗等穢物,沒有什麼下腳的地方。
吳川多淫雨,今日,天氣卻久違地放晴。
卑田院外,碧空青天,萬裡無雲。
太陽暖融融的,土牆根下,整齊地窩有一排乞丐。
綠頭蒼蠅亂飛,乞丐無動於衷。
他們撓了撓鳥窩似的頭發,隨手抓了虱子,放在積灰的指甲縫裡。
輕輕一擠,虱子啪啪作響。
日光熹微,乞丐裹著破舊的毛毯,他們舒服得眯眼,好似喝了酒一般醉乎乎的。
本就不大的卑田院,擠滿了數千名流民。
沸沸嚷嚷的流民,哇哇哭啼的孩童,撲麵而來的騷臭之氣。
亂象橫生。
薑映真掩鼻,麵色不虞,暗自猶豫要不要走進去。
卑田院,本就是收留窮苦之人,環境設施自是比不上需要花錢的驛舍。
她和齊劉氏身無分文,既有人好心收留,她們也不能過於挑剔。
齊劉氏也愣在了原地。
婦人皺眉,忍著刺鼻的氣味,打量這處卑田院。
此時,幾位流裡流氣的氓,吹著口哨,也注意到了薑映真和齊劉氏。
少女麵容標致,眼睛水汪汪,好似一潭秋水。
臟亂晦暗的卑田院,猛地出現了這麼一位人物,自是令人眼前一亮。
“呦,哪家的小姐,神仙一般的人物。今日什麼風,竟將您吹來了?您是來施粥的嗎?”乞丐尖眉細眼。
他兀自笑著,從懷裡掏出一隻缺了口的黑瓷碗。
那隻瓷碗裡麵,還盛著不知放了多少天的爛菜和炊餅。
流民不疑有他,少女花容玉貌,冰清玉潔,定是哪家心善的千金,前來施粥揚善。
絕不該流落到這裡。
流民餓了幾日,一聽有吃的,兩眼頓時放了光彩。
如此一鬨,卑田院的上千人,也掏出了碗。
可是,等了半天,卻未曾見到熱騰騰的粥桶,以及施粥的下人。
“抱歉,我並不是什麼施粥之人。”少女嗓音清甜,如同輕盈的羽毛,撓得人心尖泛起酥麻的癢意。
她隻是往那裡一站,仿佛天邊明月。
聖潔的清輝,令臟亂的卑田院霍地一亮。
“薑姑娘,要不然,我們還是走吧。這裡,似乎並不安全。”齊劉氏扯了扯少女的衣角,聲音有幾分害怕。
這群人,似乎對薑映真虎視眈眈。
□□.裸的眼神,令人極不舒服。
“不是施粥的,你跑到這裡,莫不是來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