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被洗劫過的,位於山上的城下町。還能看出外形的建築物已經屈指可數,更多的是殘垣斷壁。
葦名足輕們把完好的屍體直接扔下山,那些被食腐鳥吃得七七八八的屍體則就地火化。接下來還要清理地麵,建造新的陣地,防範內府軍。
幾個足輕正點燃一堆柴火,準備埋鍋造飯。一想到內府軍不知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每個人臉上的疲憊都加深了幾分。
“喂,有好消息!”
有個足輕跑過來,手裡捏著半個饅頭,興奮得很。
“剛剛聽說,早晨內府軍進攻大手門,被鬼形部大人全滅了!”
“大手門?”一個戴鬥笠的足輕很驚訝,“不是昨天剛打退他們嗎?”
“也許他們沒有全離開,”旁邊一個把火繩槍靠在腿上的足輕說,“悄悄留下一些人,想搞偷襲。”
“不愧是鬼形部大人!”又一個足輕感歎道,肩上靠著已經崩口的長槍,“隻要有鬼形部大人在,大手門必不會淪陷!”
“嗯!這回內府吃足了苦頭,肯定不敢輕易來犯了!”
“是啊!咱們也得加把勁,早日把他們全趕出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隻不過是一場小勝,就能讓他們疲憊的表情恢複活力,這一天都能精神飽滿地乾活。
咕隆——
卻沒人聽到,在他們說話同時傳來的聲響。
峭壁上長出的一根粗壯的鬆樹樹乾上,立著剛跳到上麵的狼。足輕們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內府這次圍城被徹底打破了。不過他們還控製著邊境的小城,卷土重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話說,內府一而再再而三地揪著葦名國這個彈丸之地不放,該不會是衝著龍胤來的吧?
聽過永真的話以後,狼有了點這樣的想法。
在樹乾上立了一會兒,他跳上峭壁,爬上去。趁足輕們不備,藏在一麵牆後頭,悄悄溜過去了。
抓緊時間趕路吧。山上的路比較短,以自己的腳程,也就是一個時辰,便能潛進天守。
嗖——唰——
翻過這麵牆,爬過那座樓,狼在這足輕們駐守的陣地裡如入無人之境。像是融入了背景一樣,每個動作都無比自然,總是能進入足輕們的視野盲區。
前麵又恰好是一片雜草地,他低身鑽進去。
葦名境內的山林狂野,花草也不甘示弱,長的能長到一米多,很適合藏身。
狼順著草地移動。確定已經走出陣地,放哨的足輕不會看見自己,才站起來。接著沿路而下,進入一處比較低的地方。
他記得前麵那個上坡路過去就是大橋,肯定被炸斷了,但有套索便無需擔心。
剛走出幾步,狼忽然站定。
人的氣息,就在前方。真奇怪,居然有人會在這裡放哨,不合理啊。
此處不好繞路,而且隻有一個人,乾掉算了。狼畢竟是九郎的忍者,凡是妨礙他去找九郎的,哪怕是葦名的人,該殺也會殺。
輕輕抽出楔丸,狼貓著腰走過去,先露個頭觀察一下。
“唔?”
*****
那裡是一片草木不生,隻有些許山石的開闊地。那個人也不是什麼足輕。
而是女童。
與九郎身高相仿,利落的綾羅綢緞,執一柄流蘇長劍,翩然起舞。
這讓狼非常疑惑。
看女童服飾之華麗,絕非常人,在葦名國找不出第二個。
她用的是劍,不是武士的刀。劍身完整乾淨,看起來不是打打殺殺之物,或許是某位貴人之女?
但這都不重要。在女童的舞姿前,都不重要。
“唔。”
隻看了一會兒,狼居然有些走神。
他也見過舞女。無論是平田家還是葦名城,每逢祭典時,便會請戲子們表演助興。特彆是葦名國內有“源水祭祀”的習俗,祭祀時更是有許多人起舞取樂。
但他們和這女童相比,就是所說的雲泥之彆。
荒山亂石之間,她以狂放繚亂的速度,舞起充滿力量的劍,猶如要開山劈石。
偏偏起舞者是如此嬌小的貴人,卻也帶來強烈的落差感。
狼甚至感受到了女童身上內斂的劍氣,似乎蓄勢待發,與這險惡之境分庭抗禮。讓人擔心萬一劍身擦過山石,是不是就要爆發一陣天崩地裂。
忍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還是第一次在任務中走神。
然後,女童身形漸穩,氣息平靜。
“呼……”
放下劍去。
“……那邊的看官,想看儘管看就是了,何苦躲躲藏藏?”
糟糕。
狼心底有了絲悔意,竟然如此失態,這下隻能現身了。
提著刀,他慢慢向那女童走去。
不對,不能叫女童。
這個聲音雖然清亮,但很老成。還有這容貌,孩童的純真裡,混雜著被世俗塗抹的成熟和妖豔。
她還用長輩的目光笑著打量狼。
“哦,這個扮相……咱家猜,你是那小神子的忍者?”
狼將剛才看到的東西完全拋到腦後,提高警惕。
“你是?”
“怎麼,反來問咱嗎?你是那忍者,狼吧?”
“我不能說。”
女子仰頭大笑,笑得很豪爽。纖細的肩膀抖來抖去,那身有些大的綾羅滑了滑,香肩微露。
她也毫不在乎。
“真是的。明明被看穿了身份卻要嘴硬,你還挺可愛的啊。”
“你是葦名城的人嗎?”
狼將兩人的距離保持在可以瞬間拉近的程度,握著刀的手暗暗發力。
“嗯……姑且算吧,不過咱和這裡的兵士沒有瓜葛。隻是心情使然,到此舞劍打發時間罷了。”
女子把劍一拋。長劍於空中旋轉,落下。待至身邊時,她抓著劍鞘的手橫著一甩。
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