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手下把九郎帶回天守,自己還要去指揮接下來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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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的九郎,悶悶不樂。
俊勝猜他又跟弦一郎爭辯了。隻是今天看起來似乎落了下風?
“好像不開心啊,九郎?”
“嗯。”
九郎低聲說,無精打采。即使那個手法高超的廚子楯生送來了午飯,他也不怎麼想吃。
這可不好啊,俊勝放下了碗。
“不如和我說說吧。正好我平時也幫不上弦一郎大人什麼忙,要是能幫你排解一下心裡的苦悶,我也算不白吃這裡的飯了。”
這,好像可以,九郎想。
俊勝知道龍胤,不妨和他說一說。或許他難以理解,但有些話說出口,自己應該會好受些。
“那,俊勝,你知道我為何被軟禁嗎?”
“我聽說過。弦一郎大人想要和你締結血之契約,達成不死,然後將這個力量推廣到葦名軍,打造不死的軍隊去對抗內府。”
說完俊勝笑了笑。
“九郎你不會同意,是吧?你說過龍胤會扭曲人的存在方式,所以不希望它擴散。”
“嗯。”
問題就在這裡,九郎歎了口氣。
“但是三年前,我毫不猶豫地用我的血救了狼,我的忍者。今天弦一郎閣下提及此事,我以前也思考過,我的行為,是不是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馳。嘴上說著阻止龍胤,實際卻……”
他握緊的拳頭落在腿上。
“……隻是為了自己。”
明白了,俊勝點點頭。
“這樣啊。”
又馬上露出爽快的笑容,抓起飯碗扒了幾口,仿佛九郎說的都不算大事。
“那我問你九郎,你後悔救了自己的忍者嗎?”
九郎遲疑片刻。
“我,不知道……”
“嗯,這就對了。”
“對了?”
“因為你明白,這不死之力對那個忍者而言,並不一定是好事。弦一郎大人之所以會那樣說,應該也是因為他並不知道龍胤帶來的痛苦。又或者他知道,但能夠用大義名分來忍受。”
俊勝麵向九郎。
“可是你不同,你比誰都清楚,被不死束縛意味著什麼。所謂的永生,其實就是永世不得超生啊。”
九郎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問對了人。
“你的話,簡直就像你了解不死一樣。”
“啊哈哈,那太抬舉我啦。我隻是隨口說說,要是能幫到你最好。”
俊勝端起飯碗。
“要是不能,就用這個讓你暫時放下煩惱吧。”
嗬,說得對。九郎被俊勝的樣子逗笑了,也拿起自己那碗。
他心裡有了一些答案,然後他想把這答案弄明白。
這樣,才不會愧對那個無論如何都要尋回自己的忍者。
*****
吃過飯的俊勝,感覺做了件大好事,心情舒暢得很,便去外麵走了走。
但是一看城裡的樣子,好心情就去了不少。街上隨處可見緊張的足輕們,還不時有武士大將路過。
也難怪,畢竟內府又打過來了。
“嘿!”
“呃!”
正想著,突然有人從後麵撲上來,撲得俊勝差點摔倒。
而他麵無慍色,光憑後背的觸感就知道這人是誰。
“真是的。”
抓著對方的胳膊,把她輕輕放在地上。
“鬨什麼啊,大娘。”
“嘻嘻。”
這“大娘”,身材相貌像個小女孩,衝俊勝調皮地笑。
而這時候俊勝還不知道,大娘昨天遇到了他剛才談論的忍者。
“咱想你了唄,開個小玩笑嘛。”
“隻不過三天沒見,不至於吧?”
“啊,竟敢這麼說話!”
大娘跳著捶了俊勝的腦袋,氣鼓鼓的。但很快就恢複了撒嬌的樣子。
“好啦,咱回來一趟不容易。快,帶咱去街上轉轉!”
不由分說,她跳上俊勝的後背。俊勝隻得苦笑著背上她。
“街上也沒什麼好看的,而且還有點亂呢。”
“這麼一說真是哎,”大娘手搭涼棚,“莫非要打仗?”
“早上我聽家丁說,是內府又來了。”
“嗨,就那個啊。放心吧,他們踏平彆的地方咱不管,但休想踏進天守一步。”
俊勝搖搖頭。
“話不能這麼說啊大娘,城要是沒了,剩個天守也沒用了不是。”
“哦,對哈,嘿嘿。”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大娘一吐舌頭。
“看在阿俊的麵子上,咱姑且管一管這城的安危吧。不過咱最擔心的還是你喲。”
她一邊說一邊捏著俊勝的臉,捏得俊勝哭笑不得,朝著街裡走去。
邊走邊問。
“又去那裡了?”
“嗯。”大娘很開心地說,“可能還需要些時間,但是放心吧,咱一定說服那個大家夥。”
她放慢了語氣,輕撫著俊勝的頭,滿眼的心疼。
“到時候,咱們好好活著,活得瀟瀟灑灑!”
“嗬嗬,是啊。”
俊勝笑著答應,幸好他是背著大娘,才沒讓大娘看到他略顯苦澀的樣子。
這麼一想,自己跟九郎說的那些話,倒顯得十分可笑了。
真正被不死束縛的人,或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