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激動地連連點頭,除了母親,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康熙十六年,為了確定繼後的病情,她派人偷看了鈕祜祿氏的脈案,卻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從康熙十四年年底,鈕祜祿賢寧就停了常年服用的坐胎藥。繼後求子心切,不惜抬舉德妃借腹生子,怎麼卻不願意自己生了呢?
除非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生了。為什麼不能生?皇貴妃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康熙十四年年底,冊封了年僅兩歲的二阿哥胤礽為皇太子。太子年幼,皇上怎能允許繼室再生嫡子?可是鈕祜祿氏也是皇上的妻子啊,他怎麼能狠心剝奪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呢?皇貴妃不由自主地覺得兔死狐悲。
而自從鈕祜祿氏去了,她就成了後宮第一人,實際上的皇後,她的兒子將擁有僅次於太子的高貴出身。這個脈案中隱藏的陰謀就籠罩在了她頭上,時時刻刻都在拷問著她對康熙的感情。如今,她終於有孕了。這不僅僅是一個孩子,也是她和康熙之間愛情親情的證明。證明表哥對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皇貴妃撫摸著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甜甜地笑了。心頭的疑雲一去,她又恢複了幾分以往的心氣兒,她的孩子,佟佳氏與愛新覺羅氏的血脈,一定會生來就擁有最好的東西。
惠妃的鐘粹宮、宜妃的翊坤宮和永和宮都不約而同地換了一波茶具。與惠妃宜妃的惱羞成怒不同,繡瑜本來正帶著小六吃西瓜,今年台灣進貢上來的無籽西瓜甜得發膩。繡瑜吃多了喉嚨裡甜膩膩的不舒服,就端了茶盞準備喝茶,結果胤祚趁她不注意又去偷那瓜吃。繡瑜剛打掉他的手,就聽竹月咋咋呼呼地跑進來:“小主!主子娘娘有喜了!”
白嬤嬤訓斥的話語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瞬間化作無聲的驚訝。
“嘩啦——”繡瑜一時激動之下,一套上好的哥窯粉彩茶具就少了一隻杯子。“太好了,太好了。”繡瑜在屋子裡團團轉悠,她記得九龍裡是沒有皇貴妃的兒子的,以佟佳氏的位份,她如果有成年的阿哥,不可能不卷入奪嫡。要麼就是生了個女兒,要麼就是這個孩子中途夭折了。
所以她的時間並不多,一定要在皇貴妃放鬆警惕,自以為終身有靠不需要胤禛的時候,抓緊時機把兒子的撫養權爭過來。若不能,也一定要在康熙麵前好好地給她上一波眼藥,並且叫胤禛向著自己。同時還要注意,不能讓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太大的傷害,傳說中的冷麵王爺聽起來是挺酷的,可是放到自家軟萌的包子身上,繡瑜就不樂意了。
她定了定神,一疊聲地喊:“快去幫我請裕親王福晉到永和宮小聚。”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響起西魯特氏的笑聲:“妾身跟娘娘可謂是心有靈犀,已經不請自來了。”
繡瑜驚喜地上前:“福晉打哪兒來?”
“太皇太後一時興起,要給安親王家的七格格指婚,選了正藍旗下護軍郭絡羅氏、宜妃的族弟做多羅格格的駙馬。太皇太後就傳了我進來做個證婚的媒人,結果就聽到這樣的大喜事。我就趕著來恭喜你了。”
裕親王上次查出佟佳氏一族收受賄賂一事,捅到康熙麵前,給了佟佳氏一個好大的沒臉。雖然康熙並未重罰,但是裕親王府跟承恩公府之間的關係卻隱隱降到了冰點。繡瑜幫西魯特氏牽了幾回線,跟皇貴妃說了幾次話,奈何外頭爺們不願意講和,兩家還是嫌隙漸深。西魯特氏與繡瑜親厚,胤禛卻養在佟佳氏名下,她自然巴不得繡瑜奪回四阿哥,免得日後為難。
繡瑜就笑道:“妹妹心中已有一計,隻是投鼠忌器,怕傷了孩子的心。還請姐姐聽聽,幫忙想想可有萬全之計。”
“哦?計將安出?”
繡瑜緩緩道來:“舍弟晉安托裕親王的福,進了國子監念書。在那裡認識了一名佟佳氏的少年,卻是承恩公府裡正兒八經的嫡支出身,與皇貴妃血緣極近。他曾經提起,皇貴妃素來迷信鬼神陰陽之說,很是忌諱與她命格相衝之人。她此胎珍貴無比,等她回過神來,必定會叫欽天監一一排查她宮內的人。如此便是我們的機會。”
西魯特氏不由皺眉:“佟佳氏嫡支的人?如何信得?”
繡瑜猶豫了一下:“說與姐姐聽也無妨,但是千萬不要再有第四人知道了,否則那孩子性命堪憂。他是皇貴妃的堂弟,佟國綱的庶子法海。”
一說法海這個名字,西魯特氏瞬間恍然大悟。佟國綱寵幸賤婢,有了這個孩子。法海一直為嫡妻和嫡長子鄂倫岱所不容,父不以其為子,兄不以其為弟,仆不以其為主。雖然也是康熙的嫡親表弟,但是在家過得比下三等的奴仆還不如。他做出這種事,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西魯特氏就歎了口氣:“四阿哥年紀幼小,此法是過激了一點,但是不破不立,你如果不狠下心來,快刀子割肉。那腐肉就會一直爛到骨子裡去。”
繡瑜沉默良久,還是說:“那就請姐姐為我籌謀。”
西魯特氏就要點頭離去。繡瑜起身把她送到殿門口,轉頭就見胤祚悄咪咪地帶著三個小太監,從後殿的井裡撈了涼水湃著的西瓜上來,兩個小太監合力抬著,正要溜回他的房間裡去,結果頂頭撞上繡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