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被拒之門外吹了一肚子冷風, 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到這樣糟心的消息,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連早膳都沒有吃完。
當年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多鐸殺人一時爽, 造成的後果就是滿清入關都四十多年了, 江南的漢人還時不時地擁戴個“朱三太子”, 鬨出點反清複明的亂劇來。
康熙為了統一人心, 不得不學習漢學、尊崇孔孟之道, 重修山東的孔廟與京城的國子監。結果國子監重修完成不到兩個月,自家的呆霸王表弟兼小舅子就跳出來拆台了。
康熙冷笑著看向底下兩個親王、兩位尚書外加一個告病的托合齊,哪個都有權利處置這兩個毛頭小子,可哪個都不想擔責任,倒把燙手山芋交到皇帝手上。
皇帝又能怎麼辦呢?清官難斷家務事, 康熙管天管地, 也不能把手伸到舅舅房裡去管舅母吃醋、虐待小妾生的庶子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吧?宮裡沒有皇後, 管事的女主人皇貴妃恰好是佟夫人的侄女兒, 哪有個侄女訓斥大伯母不賢惠的道理?太皇太後年老, 皇太後是嫡母,本就隔了一層, 怎麼好教訓康熙生母家的人?
所以佟夫人母子這些年肆無忌憚, 也是有原因的。
康熙一怒之下, 大手一揮, 兩個聚眾鬥毆的家夥一塊兒關到宗人府大牢裡去, 等候處置!簡親王昨兒灌……呸, 不對!簡親王辦事不力,不能為皇帝分憂,罰奉半年。再對法海厚加賞賜,派了太醫去給他治傷,先把事情壓下來再說。
嬌生慣養的兒子進了宗人府的大牢!這下,佟夫人坐不住了,隻得放下臉麵,到二房來求了佟國維的夫人赫舍裡氏。妯娌倆一起遞牌子進宮,往承乾宮來。
皇貴妃見了佟夫人也沒什麼好臉色。
整個滿八旗的上層人家,除了納蘭明珠教子有方,三個嫡子一溜排開叫皇帝都嫉妒。其餘人丁興旺的大族,哪家不出幾個二愣子?宜妃的幾個兄弟都不成氣候,鈕祜祿家也有個呆霸王阿靈阿,索額圖的幾個兒子更是連霸王的氣勢都沒有,隻剩呆了。
可怎麼人家就沒有鬨出這麼掉臉麵的事情呢?還不是家裡的大人偏心太過,監管不力!
佟夫人還在狡辯:“是侍女發現法海往我的湯藥裡攙草灰,你弟弟才……”
“夠了!”皇貴妃終於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夫人還沒弄清形勢嗎?不管是誰先動的手,是庶子暗害嫡母,還是嫡兄毆打庶弟,丟的都是佟佳氏的人!伯母還是消停些,讓事情快點過去吧!”
皇貴妃一時心緒激動,忍不住低頭拿帕子捂了嘴咳嗽起來。赫舍裡夫人連忙上來,拍著女兒的背勸她消氣。
佟夫人終於住了嘴,臉上流露出羞愧之色。
皇貴妃端了茶正要喝,卻見自己的手帕上染了星星點點的猩紅,嗓子裡全是腥甜的味道。她怕母親擔心,趕緊把手帕捏作一團,勸道:“伯母回去細想想吧。法海終究也叫您一聲額娘,他就是做了一品大員,封誥也落不到賀姨娘頭上去。您又何苦生這個氣呢?”
佟夫人被侄女兒教訓了一頓,臉麵掛不住,想了半日隻得訕訕地說:“這事說到底還是怪烏雅家的那個小子多管閒事,本來肉爛在鍋裡,都是咱們家的事,偏他橫插一竿子進來……”
“鄂倫岱自己不作孽,彆人就是想橫插一竿子也沒機會!伯母回去吧,我會設法向皇上求情的。”皇貴妃表麵上喝止了佟夫人的甩鍋行為,心裡卻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她知道這事怨不得彆人,但是德妃好像生來就是克她的一般,什麼事一旦沾上了德妃,她總占不到便宜反而吃一堆的虧。
繡瑜叫人在暖閣裡用鵝卵石鋪了一條石子路,每晚吃了飯之後,帶著胤祚來回赤腳走上個七八趟,據說能夠促進血液循環,預防消化道疾病,增強免疫力。
胤祚不懂這些,他隻是覺得鵝卵石被地龍烘得暖暖的,走起來挺舒服。每次走完,還可以借口腳疼,撲在炕上,讓額娘給揉揉腳。
繡瑜早就識破了兒子這點無害的小心機,也不揭穿他,反而趁機哄著他讀書認字。
胤祚背了《三字經》,又一句一句跟著讀了《聲韻啟蒙》,最後得了額娘親手做的金魚荷包、盤長結這些小玩意兒,心滿意足地下去睡覺了。
竹月才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娘娘,皇上待會要過來,可要準備點什麼?”
“有什麼好準備的?”繡瑜隨意掃了一眼自己身上半新不舊的淡藍色宮裝:“這身就挺好。”她說著拿了個繡了一半的寶藍色大鵬展翅的荷包出來,一邊穿針引線,一邊感歎著:“宮女都是十一二歲進宮。我走的那年,晉安剛學會跑,還經常摔跤。如今也有十三年未見了。”
都有力氣揍人了,想來應該長成一個健壯的大小夥子了吧。繡瑜對著光檢查了一下剛繡上去的大鵬翅膀,驚奇地發現自己漸漸開始把原主的家人,當做真正的親人來思念著。
竹月在一旁給她劈線,聞言疑惑地噘了嘴:“小主既然掛念二爺,何不向皇上求情?皇貴妃不也……”
說到皇貴妃,繡瑜不禁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樹的影,人的名。佟佳氏出了熊孩子,壞了全族的名聲,皇貴妃當然著急了。晉安頂多是意氣用事了些,打的是佟佳氏的人,護的也是佟佳氏的人,佟國綱就是想給兒子出氣都沒理由。我著什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