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狠狠地恐嚇了不省心的表弟一番, 這場鬨劇最終以佟國綱進宮向康熙請罪告終。
佟國綱雖然在家務事上扯不清,但在他畢竟是屹立朝堂二十年不倒的重臣貴戚, 素來能體察康熙的心意。他前往南書房求情,卻隻字不提寬恕求饒的話, 反而把鄂倫岱從小到大乾的混賬事一一數來, 說到動情之處, 老淚縱橫:“這孽子素來不忠不孝, 枉顧法紀, 辜負聖恩。還請皇上不要念及親戚之情,下旨誅殺他吧!”
這招欲擒故縱之計,順利地起了作用。康熙見舅舅老大的年紀,胡子頭發都半白了,還為了兒子操心煩憂, 心底掠過一絲不忍。又覺得鄂倫岱的惡行隻是個人行為, 好竹也難免出歹筍嘛!佟佳氏一族總體還是明理懂事的, 沒讓朕失望。
康熙就把繡瑜的恐嚇之計說成是自己的主意, 和盤托出:“朕也隻是想教訓教訓他, 同時也堵住那些漢人書生的嘴罷了。如今年節將近,他受的教訓也夠了, 朕自有分寸。”
佟國綱心下大定, 當即感激涕零, 叩謝皇恩。
當天晚上, 宮裡就傳皇貴妃和德妃聯袂前往乾清宮, 為自己家人求情。皇上第二天就傳下聖旨, 敲了鄂倫岱五十棍子,放回家去。雷聲大雨點小地把這件事蓋過去了。
落在宮外的人眼裡,兩家雖然落了臉麵,但是皇貴妃、德妃深得皇上信任,這枕頭風的威力似乎不小。當官的,誰沒有個倒黴被皇帝盯上的時候呢?誰不想多條出路呢?故而這個年節佟佳氏府上趨炎附勢的人不減反增,烏雅家那不大的宅子更是連落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這就是康熙心軟護短之計了。
晉安陪著鄂倫岱倒了一回黴。德妃兩個兒子都得皇上喜歡,那些行刑的太監哪敢真下重手,反而圍著他噓寒問暖,一口一個爺地叫著。晉安知道,這又是得姐姐庇護了。姐姐一個弱女子帶著幾個幼小的孩子在宮裡生存本來就不易,還要為宮外的家人操心。他這才有些後悔自己衝動的行為。
回到家,整日裡看到那些上門送禮拉關係的小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親戚,還有看中姐姐的恩寵又瞧不起烏雅家的出身、拚命想把庶女侄女說給他的那些夫人們,晉安煩不勝煩。
可他父親武威和大哥源勝卻十分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簇擁的感覺,每日裡笑容滿麵,老爺架子擺得高高的。
加之母親催婚催得急,晉安遂產生了棄文從武,往外頭闖蕩一番的想法。在除夕家宴上一提,卻遭到了幾乎全家人的反對,烏雅武威直接否決:“不行!你想通過武職出仕,過兩年直接求娘娘給你謀個藍翎侍衛的值缺也就是了,若是皇上高興了直接進宮做三等侍衛也是有的。娘娘跟皇上撒撒嬌的功夫,就什麼都有了,何必費那個勁?”
晉安難得跟父親拍了桌子:“娘娘,什麼都是娘娘!我的仕途,妹妹的前程,全家的身份,都指望著娘娘!長姐在家十二年,沒享過什麼福,好容易熬到如今,你們還想拖累她一輩子嗎?”
“這話說的.......”源勝正要開口,卻被媳婦西林覺羅氏狠狠地掐了一下胳膊,死死拽住了。
“胡言亂語!娘娘是我女兒,父母賜的骨血性命,她照料家裡也是應該的!”
晉安冷笑:“女子出嫁從夫,姐姐早就是皇家的人了。咱們是什麼?皇家奴才!”
“你!孽子,跪下!”武威被他戳破心病,氣得順手抄了旁邊的手杖,掄圓了往他身上打。
“住手!”烏雅太太撲過來護住了兒子,衝武威喝道:“你就知道拿兒子出氣!連我一塊打死好了!打死了我們娘兒倆,看你怎麼跟娘娘交代!”
源勝家的兩個孩子被婆子抱下去了。繡珍嚇得拽著大嫂的衣角不放。這個年烏雅家注定過得雞飛狗跳。
大年初四,法海好容易得以出門,在兩人常去的一間茶樓見了臉上帶著可疑青痕的好友,將自己如何偶遇那苗疆之人,如何將消息傳遞出去等事和盤托出。
逆來順受的小白兔變成了會咬人的野狼,晉安聽得目瞪口呆:“那你自己怎麼辦?你也姓佟佳啊!”
“怕什麼?若是小事自然有我阿瑪頂著,再怎麼削爵降職,也連累不到我這個無權無職的人。若是殺頭流放的大事,有這麼多人陪葬也值了!”
晉安聽得歎氣:“何苦來著。”但事已至此,他意識到這事的重點是佟家從那苗疆之人手上搞到了什麼東西?用在了何人身上?
若隻是普通的無名之輩犯不上費這麼大功夫,與佟家敵對的朝廷重臣及其家人最近好像都健健康康,吃嘛嘛香。
“不太可能是用在朝廷上。”法海搖頭總結,深諳內宅鬥爭的他首先想到:“這樣陰毒又上不得台麵的法子,很像是後宅婦人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