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得知消息也明白了太皇太後的意思,這是要逼他們做出選擇了,是一同承擔罪名全族上下一起玩完;還是把一切推到皇貴妃頭上,再送一個女孩進宮。這個抉擇並不困難,佟國維的夫人病了,還有佟國綱的夫人頂上。第二天一早,佟大夫人就主動遞了牌子,帶了小侄女進宮,連承乾宮的宮門都不敢進,直入慈寧宮陪太皇太後說了一天的話。
消息傳到承乾宮,皇貴妃手上的藥碗滑落,漆黑的藥汁浸濕了身上的錦被。太皇太後好一招釜底抽薪啊,這是斷了她最後的退路,逼她自我了斷啊。隻要她一死,皇家的顏麵、佟府的富貴全都保住了。
“嬤嬤?”她怔怔地問:“你說,這是不是報應?”繼後重病的時候,她正懷揣著做皇後的夢想,不惜派人偷偷抄了她的脈案,暗暗在心裡盼著鈕祜祿氏早死。如今想來,竟成了猴子撈月,那陣虛假的波光幻影過去之後,她的下場竟然還不如有命無運的鈕祜祿氏。
“怎麼會呢?娘娘,您......”完顏嬤嬤一時竟然找不到話來安慰她,她急中生智,突然大聲說:“您還有四阿哥呀!四阿哥現在年紀小在皇上麵前說不上話,您撐著,隻管熬過了這兩年......”
四阿哥?皇貴妃手忙腳亂地叫完顏嬤嬤翻了胤禛的東西出來,那些衣裳、鞋襪都小小的,舊舊的,最近的也是懷上八格格之前,她給胤禛做的了。
皇貴妃不禁流出悔恨交加的淚水。她這一輩子看錯了很多人,信錯了很多人,貴為帝王的夫君、權傾朝野的家族,一個都靠不住。到最後,隻有八歲的兒子信她懂她敬她。早知今日,她一定會善待四阿哥的。
皇貴妃強撐著坐起:“拿紙,拿印來!”她最後提筆寫下一封書信,環視寢殿:“我的東西你收著,日後四阿哥大婚開府時賞給他吧。”
二月化雪的天兒,正是最冷的。冬春之交,京城附近的兩個村子裡突發了時疫,雖然當地衙門搶救及時,很快壓了下去。這四九城裡的王公貴族們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時疫危及自己金貴的性命。
宮裡,皇貴妃“病重”,溫僖貴妃頭一個月當權,就麵臨這樣的大事,早就安排得妥妥當當。內務府的巧手繡娘們配合著太醫院,趕製出許多預防時疫的藥材香包。各位主子的先送去了,各宮奴才的,就自己派人來領取。
昨兒通知的未時初刻一大早就要派人在內務府門口領取藥材包。阿哥所裡,伺候四阿哥的兩個粗使太監小順子、小連子卻未時三刻才急急忙忙地出門。
小順子邊走邊不著痕跡地伸著胳膊,哀叫連連:“這算什麼事兒啊?少了一半多人手,咱們從早乾到晚,連點油水也不能有。”
小連子說:“得了吧你,保住性命就不錯了。慎刑司舒服不乾活,你倒是去住啊!”
原本兩人正埋頭快走,誰知,剛走到養心殿附近的遊廊上,一個不妨撞上了另一行穿老綠太監服的內侍,為首的一個,卻是毓慶宮太子爺身邊的紅人王玉柱。
“留神!有鬼攆著你們嗎?”王玉柱喝道。
“王公公息怒。奴才忙著去內務府領藥材,不妨撞了您。”
王玉柱彈彈身上的灰,半陰不陽地說:“這內務府還能少了四爺的東西嗎?冬日裡山東進上來的蜜糖佛手柑,太子爺才得了幾個,聽說你們那兒都賞人了?”
“哪有的事兒?誰不知這宮裡的東西都是緊著太子爺使的。”小順子一再弓腰道歉,王玉柱才挺胸疊肚地走了。小順子望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趕忙來到內務府庫房,值班的小太監丟下一句:“你們來晚了,等著下一批吧。”就轉頭要走。
“誒誒誒!”小連子扯住那太監:“你哄誰呢?這救命的東西你敢叫四爺等著?活得不耐煩了吧?”
那小太監卻嗤笑一聲:“誰叫你們來晚了呢?溫僖貴妃吩咐了,未時初刻開始發藥材,先到先得!”
“憑什麼?以往咱們宮裡的東西,不都是單獨備下的嗎?”小連子憤憤不平。
那小太監不屑一顧:“你也說了那是以往!今時不同往日,你倒是找貴妃娘娘理論去呀。”
兩人無法,隻得暗罵兩句,垂頭喪氣地站在一邊等,結果遠遠地就見王玉柱使人抬著一筐子藥包過去了,還衝他們笑,更是積了一肚子的氣在心裡。結果沒過多久,大阿哥身邊的太監又抬著東西走了,輪來輪去,就是沒輪到他們。
“狗仗人勢的東西!”小順子啐了一口,複又抱怨:“要我說,德主子表麵功夫做得漂亮,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太子爺也就罷了,她正得寵,若真對咱們爺上點心,豈有讓惠妃宮裡搶了先去的?”
小連子也歎:“六爺下個月也要搬來阿哥所了,就在咱們後邊。我去看了,那屋子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到底是出生就養在身邊的。哪像咱們這兒,聽說謝嬤嬤為了二月的賞賜,愁得吃不下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