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夜夜啼哭,連住在隔壁的胤祐聽了心裡都不忍,何況素來跟他要好的胤禩?故而出言安慰。
胤禩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說:“老九到底嬌慣些,就是身上被蚊子叮一口都能腫上半天,何況是出痘。”說著擰了眉毛,匆忙起身告辭了。
瑚圖靈阿見慣了自家四哥和六哥親親熱熱,不以為意。
九兒心裡卻生出些說不上來的疑惑,老九跟八哥關係好沒錯,可也沒有好到老九生病,八哥坐立不安的程度吧?
來不及細想,瑚圖靈阿已經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我想十三弟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九兒頓時被勾起滿肚子愁思,忘了剛才的糾結,歎道:“十三弟是最小的,隻怕很辛苦呢。”
胤祥的情況著實不妙。種過痘的人都知道,身上的疹子要越快發出來,越早痊愈,致命的風險就越低。而最糟糕的一種結果就是像胤祥這樣,疹子發不出來,反而渾身高熱難退。
同一批種痘的孩子們都漸漸好轉或者痊愈,唯有他一直不見起色。
繡瑜得知情況後,二話不說帶著章佳氏求到康熙麵前。
康熙也心情沉重。老十三一向健康機靈,雖然不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但也是掌心肉、心頭寶。
他擱了筆,親自扶了哭得渾身微微顫抖的章佳氏起來,安撫道:“朕知道你慈母心腸,可你本來沒有出過花,如何能近身照顧?回去好好養著,朕會派最好的太醫為胤祥診治。梁九功,你親自送貴人回宮。”
打發走了章佳貴人,康熙不禁心裡沉甸甸的,半埋怨半歎息著說:“章佳貴人年輕,你也不勸勸她。”
繡瑜語氣中滿是無奈:“臣妾勸了,可唯一的兒子在外頭生死未卜,這哪裡是言語能夠寬慰的?”
康熙歎道:“朕如何不知?隻是實在沒有辦法。”他眼神空曠悠遠,指不定又想起誰來了。
擱平日繡瑜還有心思去猜一番,如今她隻結結實實行了個大禮,急道:“恕臣妾鬥膽,皇上若有空……去看看十三阿哥吧。”
康熙不由皺眉,滿人談天花色變,由來已久。即使是出過花的人,也不願輕易往患者身邊湊,何況是身上擔著國家社稷的皇帝?
隻是繡瑜是他寵愛的妃子,這冒險求情又不是為她生的兒子所求。康熙隻得長歎一聲:“你先回去吧。”
繡瑜聽他這語氣便知有戲,忙起身告退,第二日,果然聽說皇上微服出宮。
她不由鬆了一口氣,約了章佳氏往佛堂上香:“與其悶在屋裡急出病來,不如燒香祈福,聊勝於無。”
章佳氏果然十分積極,兩人一前一後往正殿去,卻見佛祖的金身像前已經跪了一個穿藏藍旗裝的女人。她前額觸地,久久不起,十足虔誠謙卑。
還是宮女見了繡瑜,忙扶了她起來,退在一旁請安:“德妃娘娘金安。”
眉若遠山,眼若秋波,渾身上下一色半新不舊,不著半點珠翠,正是衛貴人。
衛氏平日裡少有出門走動,此刻出現在這裡,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誰。
繡瑜歎道:“起來吧,原是本宮打擾你了。”
衛貴人惶恐地連道不敢,又與章佳氏互相見過。她紅著臉走也不是,留也不敢。
繡瑜見她宮女臂上挽著的籃子裡還剩下不少經書未燒,便通情達理地說:“這裡怪悶的,本宮出去走走,兩位妹妹自便。”
衛貴人這才舒了口氣。
早走佛堂的嬤嬤上來,請了繡瑜到堂後淨房小坐。繡瑜因歎道:“衛貴人也不容易,八阿哥都九歲了……”
竹月端了茶上來,小聲道:“可不是嗎?旁人也就罷了,八阿哥身邊的乳母都能給她臉色瞧。這也太不像話了。”
自打上回中暑之事後,八阿哥身邊的人都是康熙安排的。這些嬤嬤本是皇帝心腹,就是內務府的總管都要給她們幾分麵子。
好處是八阿哥要東西的時候方便開口,壞處就是這些體麵尊貴的嬤嬤如何會把一個罪奴出身的貴人放在眼裡?
繡瑜冷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些人有的是倒黴那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