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四也到了好玩的年紀。跟胤禛胤祚小時候一個出主意一個聽, 兄弟倆常在一塊嘀嘀咕咕,遇事有商有量,分外親密不同。這兩個孩子都好強得很,十三固執十四倔, 都是想要星星給月亮都不換的性子。
兩人在一起玩的時候總愛搶著發號施令,一個提議放風箏,另一個就必要騎馬,往往爭論半天, 既不能達成統一, 又不願一拍兩散,通常最後隻有兩個結果。
第一, 告訴額娘。第二,先打一架, 被嬤嬤們製止並告訴額娘。所以繡瑜通常是一腦門子官司,最後通通丟給力氣大性子野、講不通道理就揍人的瑚圖玲阿去管教兩個弟弟。
禦駕浩浩蕩蕩,剛剛出了京城,翠華搖搖,笙旗飄飄往西山方向行進,這兩個孩子就在繡瑜車上鬨出點事故來。
起因是,十三從避痘所出來, 敏嬪的娘家送了不少賀禮進宮。其中就有一隻黑漆小銃, 乃是法蘭西商人所攜之物, 描金錯彩十分華麗顯眼, 又隻有嬰兒臂長, 輕巧精致,恰好適合年幼的男孩子玩。
十四眼熱急了,巴巴兒地跟在十三屁股後麵轉了兩三天,放軟了聲音討要。
十三也是討嫌,他本來特意從一堆禮物中挑了這個,就是為了送給十四,卻偏偏端著。騙著平日裡總裝高冷不叫人的小十四喊了不知多少聲“十三哥”,他就是笑眯眯地不給:“我舅舅送的,就這麼一個。”
十四終於怒了,恰好九兒做了荷包給他們倆,宮女拿著盤子端過來。他就猛地從矮榻上站起來,把兩個荷包都搶了抱在懷裡:“我姐姐做的東西也不給你!我哥哥也不帶你騎馬!你原不是我們永和宮的孩子!”
繡瑜端茶的手一頓,立刻沉了臉色。十三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十四的嬤嬤已然跪了一地,哭訴道:“娘娘明察,奴才們絕對沒有教過這樣的話給十四阿哥。”
繡瑜收回手正襟危坐,厲聲道:“你們倆過來。”
十四茫然無措,又覺得自己沒說錯,委屈地嘟了嘟嘴。
兄弟兩個正要起身,這時快速行進的馬車突然一滯,小立櫃上的瓶瓶罐罐滾落一地,茶水灑出浸濕了書本。兩個孩子站立不穩,往後倒在地毯上,滾出去好遠。
十三先背部撞在車廂牆壁上,疼得咧嘴,卻見十四的腦袋就要和牆壁親密接觸了。他下意識抬腿,拿大腿墊了一下,兄弟倆倒在一塊,摔得七暈八素的,靠在一起放聲大哭,哪裡還記得誰是誰家的孩子?
繡瑜哭笑不得地一手一個摟了在懷裡安慰著,下定決心要好好整整十四身邊的人。
這時窗簾上投射出人影,外邊傳來胤祚的聲音:“額娘,您和弟弟們都沒事吧?前麵亂成一團,好像說是出了刺客,四哥去打聽消息了。”
“刺客?”繡瑜不由揪心起來,“胡鬨,他能幫上什麼忙?老六,你去接兩個妹妹,都到車上來避避。”
沒多久胤祚就帶了兩個格格上來,九兒驚魂未定地擰著眉頭,挨著繡瑜坐下。瑚圖玲阿卻是一臉躍躍欲試,扒著窗口張望,問道:“六哥,刺客長什麼樣子呀?”
胤祚想了想:“我也不曾見過,但聽書上說應該是穿緊身短打、手持短刃的習武之人。對了,就像《易水寒》裡的大英雄荊軻。”
《易水寒》這樣的雜書對至今認字不過千的瑚圖玲阿來說,已經超綱了。但是“荊軻刺秦”的故事她卻在戲裡聽過,當即問:“荊軻是不是像皇阿瑪一樣,會百步穿楊?”康熙在她心中就是武力值最高的代表。
“額,”胤祚額上冒出一滴冷汗,“當時隻有軍隊才統一配給弓箭,市井遊俠都是用劍,他應該不會使弓罷。”
瑚圖玲阿不屑地撇嘴,比了個鬼臉:“六哥騙人!連射箭都不會,叫什麼英雄?”
胤祚一時語塞。旁邊十三十四又爭先湊了上來,腦洞一個比一個清奇。
十三問:“六哥,他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那是《大鬨天宮》,不是《荊軻刺秦》,你記混了。”
十三又問:“那他是不是紅臉兒,騎白馬,使一把青龍偃月刀?”
胤祚哭笑不得:“那是關羽。”
十三紅了臉,不好意思地饒頭。十四卻不滿地大喊:“六哥,你又騙我們!”
“哼?”胤祚俯身捏了十四的耳朵,“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十四甩甩腦袋躲開他的襲擊,捂著耳朵大聲說:“那是關雲長,不是關羽!”
瑚圖玲阿歪著腦袋一想,也笑道:“對,我還記得那出戲《大戰白馬坡》,明明叫關雲長!”
胤祚哭笑不得:“照你們這麼說,那曹操跟曹孟德也是兩個人了?”
十四一臉鄙視:“曹操字孟德,當然是一個人!你連這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十三和瑚圖玲阿深有同感地點頭附和。
“我——”胤祚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有理說不清,他躥下馬車落荒而逃:“罷罷罷,我去前麵看看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