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康熙黑著臉到四妃宮裡轉了一圈,拯救了兒子們。雖然繡瑜覺得他那黑臉不是氣的,而是酸的。帶出去一排白白胖胖的兒子,還回來一堆瘦巴巴的黑煤球,後妃們雖然不敢明著給皇帝臉色看,可茶水湯飯難免就伺候得沒有那麼貼心。
康熙不好和一群女人計較,隻是在永和宮的時候就陰陽怪氣地問:”朕聽說你叫娘家人進了鱸魚上來?”
胤禛喜歡吃新鮮鱸魚。隻是鱸魚出產的季節短,又不好運輸,往年就算是永和宮也少有大張旗鼓費這個事的。今年卻顧不得了。
其實鮮有人知道康熙也喜歡吃鱸魚,隻是因為皇帝喜歡什麼東西極易在京城成風,他覺得如果親貴都競相到江南采買鱸魚,太過糜費,所有很少提起罷了。
繡瑜忍笑奉茶,隻裝作不知,用一句話就把他那點醋意打回去了:“老六的福晉懷著身子,臣妾聽說多吃鱸魚生下來的孩子聰明。”
康熙頓時無話可說,他臉皮再厚也不可能搶孫子的口糧吧?
繡瑜調笑一回,到底沒餓著他,晚膳的時候還是端了那熬得奶白透亮的湯上來:“臣妾想給富察氏煲盅湯,又怕手藝不好,先練練,皇上幫著嘗嘗看好不好?”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喝儘了那盅魚湯。
梁九功在一旁張口結舌:“皇上,食不過……”得,撤就撤吧,反正宮裡平日也沒這玩意可吃。
晚膳後,康熙擦了擦手:“朕也不白吃你一盅湯,瞧瞧吧。”說著叫人奉上一個黃色小錦囊來,沉甸甸的很是墜手。
“這是?”繡瑜從中倒出一把小石子兒來。那石頭通體赤紅,呈砂石狀,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克魯倫河畔的石子兒。那地方水好,草好,晚霞好,可惜都帶不回來。唯有這石頭常年累月受浪濤侵蝕,漸生紋路,還算奇特,倒還值得一觀。”
繡瑜不由一愣,抓了兩顆在掌心撥弄著,果然見石頭底部長著一圈白色波紋,突然問:“臣妾聽老四說,您在克魯倫河追擊噶爾丹殘部,擊殺王妃阿奴是嗎?”
康熙驕矜一笑,略一點頭。
繡瑜突然來了興致,用小銀挑子撥了撥燭芯,笑道:“而今共剪西窗燭,正是該再話巴山夜雨的好時候,給臣妾講講您打仗的事情吧。”
康熙瞧著她興奮地喊宮女去拿瓜子點心,又親自取了鬆山銀針泡茶,不由詫異:“你倒喜歡聽這些?”
他在兒子麵前要顧及父親穩重的架子,在群臣麵前又要維持不驕不躁的明君形象,都不好誇耀自己的功績。雖然打了打勝仗,親手打臉把老仇人趕出外蒙古,卻無人可以吹噓,難得有後宮妃子不忌諱這些血肉橫飛的殘酷場麵,康熙頓時滿意地點頭。
開始的時候他尚能維持穩重的模樣,後來說到興起之處竟然有幾分手舞足蹈、唾沫橫飛之狀;內容也從一開始的央視軍事直播,變成了微博軍事點評,倒叫繡瑜聽得嘴角抽搐,對他刮目相看。
果然古今中外的男人都喜歡吹牛逼,下到乞丐,上到皇帝都不能免俗。
那夜永和宮的紅燭染了很晚很晚。康熙發泄了積蓄的興奮之情,精神奕奕地上朝去了。繡瑜揉著腫腫的眼睛起身梳妝,恰好遇見兩個上學的小子過來請安。
十三十四唬了一跳,隻當她還為四哥的身體擔憂,以至睡不安寢呢。兄弟倆對視一眼,十四就纏上去賣萌:“額娘,四哥不聽話,您彆生氣。”
繡瑜順手摟了他,揉搓著小臉醒瞌睡。
十四眨巴眨巴眼睛,小嘴兒甜得不要不要的:“您放心,將來我長大了一定不出去打仗,就留在京城陪著您。”
“噗——”這話入耳,繡瑜腦中的瞌睡蟲都驚飛大半,她沒好氣地加大力度捏著小兒子的臉,咬牙切齒:“嗬,男人呀。”
果然,古今中外,從爹到大兒子再到最小的,男人的話就沒一個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