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大喜,連連磕頭說:“小的願意,敢問行家貴姓,小的回去給您立長生牌位!”
十四不解:“行家?什麼是行家?”
喜兒一愣:“這行裡真正懂戲的老爺們,見了麵不稱姓名,稱票友;也不愛彆人管他們叫老爺,得叫‘行家’,再厲害些的,叫‘師傅’、‘大拿’。您喜歡聽戲,難道不是行家嗎?”
“人以群分,有趣!有趣!”十四大笑,笑容沉下來又露出一點落寞:“我以前沒工夫聽戲,不過不打緊,日後還有的是日子,可以慢慢學。”
深夜,胤祚在明黃帳子裡醒過來,望著頭頂懸掛的日出雲間山河萬裡圖,出了會兒神。胤禛搬到養心殿來住,乾清宮的東西一樣沒動,唯獨把康熙平日裡懸的帳子摘了下來,掛在龍床上。
原來這就是皇阿瑪每日晨起,第一眼看到的景象麼?胤祚抱著枕頭暗想,餘光一瞥,才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本來該大被同眠的三兄弟,其中兩個正盤腿坐在炕前,就著一盞油燈,閒坐對弈。
胤祚奇道:“你們倒真成了神仙了,大半夜不睡覺跑來下棋。”
“錯過了困頭,天也快亮了。”
可是炕桌上還壘著厚厚的折子,胤祚見了更是奇怪:“皇上,這些都不批嗎?”
胤禛毫不猶豫地按下一塊兒黑子:“留中不發。”
這麼多折子,全留中?胤祚好奇地翻了一下,險些驚出一身冷汗。那滿滿一桌壘得如小山一樣的折子,竟然全是參十四的。委婉些的,就說本朝宗室的封號都是一個字或者兩個字的,大將軍王這個王號不合規矩,理應更換。
直接些的,乾脆羅列了妄自尊大,虛耗糧餉,任人唯親,外加京城的王府規格違製、收複失地後刻碑立傳不歌頌先帝隻吹捧大將軍王,等等十幾條罪名,也不說更換,直接說革爵議處了。
胤祚不由抱怨:“旁的也就罷了。京城的王府是皇阿瑪在的時候賜給十四弟的,那會兒他才是個貝子,這些人怎麼不參?真是牆倒眾人推啊。隻是他們為什麼都衝著十四弟來?”
“就為朕準備重啟催繳戶部欠款一事,限期三日還清,宗親自你們二人起,重臣打馬齊張廷玉往下,皆不能免。老十三正準備把兒子抵給我還債,你家四小子到了年紀,也送進宮上學吧。”
胤祚哭笑不得:“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四哥這買賣隻怕做虧了。隻是這跟十四弟有什麼關係?”
胤祥苦笑:“他們不想還錢,巴不得十四弟跟我們大鬨一場,讓皇上無心理政,把追繳欠款的事攪黃了才好呢。”
胤祚不由萬分震驚:“為著點銀子,算計主子,這也太缺德了吧。”
“還有更可笑的,大喪完畢,額娘扣住了宜太妃良太妃,卻讓榮太妃出宮,三哥立馬乖了。上了個折子,自請改兄弟們名字裡的‘胤’字為‘允’,以示敬重。老十四的名字跟朕太像,兩個字都要改。”
這下連胤祥執棋的手也是一頓,片刻方才從容落子:“這是應有的規矩,早就該改的,是我疏忽了。”
“哼,”胤禛瞥他一眼,“不是規矩,是舍不得吧?”
康熙登基九天就改了“玄武門”為“神武門”,胤禛登基本來就多的是人不服,如果不避諱,難免讓人心裡少了敬畏。但是站在十四的角度看,不僅保不住榮耀萬分的王號,連父母賜予的姓名都被剝奪,卻是有點過於殘忍。
胤祥沉默地跪下請罪:“是臣弟太過拘泥小節了。”跟胤禛壓下的這堆折子比起來,叫什麼名字、用什麼封號根本不值一提。胤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胤禛見兩個弟弟扭捏不安的樣子,不由揉揉眉心,咬牙切齒:“罷了。他負傷歸來,竟是朕的恩人呢!皇額娘算一個,九妹算一個,保姆似的圍著他轉。給聖祖守靈,咱們守了二十七日也好好的,獨他守七日就病了。這下愈發不得了,燕窩魚翅、金奴銀婢地伺候著,朕是皇帝,他竟是皇帝的祖宗!誰哪敢惹祖宗呢?隻能便宜老八了。起來,繼續下!”
胤祥如釋重負地起身,思索著落下一子,一麵撿棋子兒一麵說:“謝皇上恩典,待會臣弟就讓他們擬了恩旨,說皇上體恤臣民,‘禛’字同音太多避諱不易,‘胤’字是先帝所賜,為顯孝悌,就仍按原樣叫著。”
胤禛看他落子的地方,臉色一沉,還不待說話,胤祚忽然一拍胤祥的肩膀:“十三弟,你彆光顧著樂,怎麼能這麼下呢?為了吃他五個子兒,放跑了大龍,這步棋可太臭了!”
胤祥一愣,目瞪口呆地看他把白棋上挪,順勢懟死了胤禛隻剩一口氣的大龍,不由哭笑不得:“六哥你……”
胤禛轉怒為喜,丟了棋子,撫膝大笑:“你呀,你呀。每局險勝三五子,贏了你一晚上,竟不如輸這一局痛快!”
什麼?四哥這個遠近聞名的臭棋簍子竟然把把贏了十三?胤祚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事,來不及細想,蘇培盛已經來催兄弟幾個起身上朝。
剛收拾好,正用早膳,張廷玉馬齊忽然雙雙求見,上書房兩位重臣聯袂而來,連胤祚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果然見馬齊黑著臉,張廷玉兩道濃眉擠作一處:“皇上,西北羅布藏丹津反了。”
兄弟三人皆是一凜,又聽馬齊道:“送來得國書中稱,他曾與十四阿哥有兄弟之盟,以借道之功,要求皇上準許青海、甘肅、寧夏等地的十七個縣‘自願歸順’他的統治。如若不然,便要動兵。”
“老十四回京,沒人念緊箍咒,孫猴子要大鬨天宮了麼?”胤禛冷笑,“你們到上書房議事。傳旨年羹堯,讓他告訴羅布藏丹津,十四阿哥如今歸朕管了,想兌現承諾不難,隻要他敢進京來見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