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舒適的睡眠環境總是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尤其此處雪夜寂靜，冰寒徹骨的風都被材質特殊的帳篷完全阻隔在外，沒有任何侵襲安穩睡夢的可能。
靈麓整個圓滾滾的小身子都蜷縮在睡袋裡,裹在厚厚的毯子底下。
小毯子掖得很嚴實，即便他中途翻了好幾次身，也沒鬆動多少，依舊暖暖的。
小胖啾是趴著睡的，小腦袋也直接側著，被枕頭蓋住了。
渾身上下紅彤彤又軟綿綿的絨毛,隻露出了脖子上那一圈，其他地方都藏得好好的,沒有給冷空氣留一丁點凍到自己的機會。
雖然,帳篷裡各種取暖設備都在運作，他自己體溫也很高，根本察覺不到冷。
但靈麓這個趴著睡覺的姿勢，因為肚子很圓，體型又小，難免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在睡夢中壓迫到心臟,從而呼吸不過來。畢竟，古今中外，從來也沒聽過或者看過哪隻鳥是這樣睡覺的,屬實讓人覺得憂慮。
深夜，再次盯著小胖啾睡覺的養啾人,看著他的睡姿，又是覺得驚奇,又是擔心——
“要不要讓小猴子給麓麓翻個身？”
“這麼趴著,小肚子都壓扁了。害怕。”
“咳,之前晏容元帥給它翻過幾次，不也沒啥用嘛，它仰躺著睡不著。”
“emmm，彆的鳥是怎麼睡的呢？我記得鳥都有窩，圓形的，大概是斜靠著睡？”
“蹲著睡吧？就蹲著，身體靠著暖和的羽毛樹葉泥巴之類的，直接躺下睡覺，因為流線型的身體，不會爬不起來嗎？”
“沒有，肯定是站著睡的，我記得許酒教授研究過這個，@許酒。”
……
正在地麵搜尋找路的許酒聽到滴滴滴的提示音，打開手臂上的光腦，看了一眼，便回複道:
“大部分鳥類是站著睡，人類睡覺的時候，四肢會自然而然地呈放鬆狀態，所以，如果一個人站著睡著了，大概率會摔倒。但鳥類腿部的肌肉和人類相反，它們在睡著時，爪子是自然收攏的，當它們站在樹枝上時，爪子會牢牢抓緊底下的樹枝。而清醒之後，如果它們想要鬆開樹枝，腿上就必須用力才能讓爪子張開。”
謝闐此刻正坐在副駕駛座，聞言低聲道:“如果住在鳥窩，它們還是會斜靠著睡的。”
“是的。”許酒應了一聲。
後座的葉熏聽到聲音，隻睜開眼睛，隨意瞥了一下，見兩人隻是通過語音輸入在和其他人聊天，便又懶散地閉上了眼。
得到回應的004頻道——
“原來如此。這麼說，麓麓這麼睡，確實與眾不同？它真不會壓到肚子？”
許酒:“麓麓外形雖然和鳥一樣，但他並不是一定要呼吸才能存活，雖然它出生的時候模仿鳥類，有了心臟和嗉囊，但其實，它的呼吸道很少使用，主要依靠地心共享的能源存活。”
“？？？那意思就是，咱們如果多提供精神力給地球，地心能源充足，啾寶也會長得更健康？”
許酒:“當然。這個問題，晏容先生之前應該是提過的。”
謝闐:“晏容說話太隱晦，有些人未必能領會。”
“……謝謝，有受到冒犯。”
“哈哈哈我就是那個不太會做理解的人，不過搞明白之後，感覺好神奇噢，麓麓居然不用呼吸，但是心臟又會跳，果然是天使寶寶吧？”
“啾寶吃東西直接轉成能量就已經不是哺乳動物能做到的了。”
“以後要多給啾寶投喂！喂很多很多精神力，讓它長胖！”
“樓上你好壞，但我支瓷！”
“哈哈哈一起把麓麓喂成小胖子！”
……
目睹全過程的係統默默觀察了一下睡著的靈麓，見他毫無所覺，隻是爪子一直往下蹬被子，便讓機器猴去給他掖好毯子。
而此時，沉浸在睡夢中的小胖啾，正茫然地站在一處陌生的走廊裡。
不遠處兩個穿著軍服的年輕男人，正在低聲交談。
“沈醫生怎麼說？”
“情況不太妙。指揮官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他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但沈醫生進行催眠治療的時候，又什麼信息都沒能得到，地球那邊有什麼是他要找的麼？”
“晏容元帥要找的東西……難道是他養過的那隻鳥？”
“有沒有辦法找到一模一樣的鳥，地球大氣層現在已經完全封閉了，我們的飛船沒辦法降落，被一股很奇怪的力量阻止了。科學院的意思是，那可能是地球的自我保護機製。”
“星際哪來的鳥？”年輕男人脫了帽子，掩麵長長歎了口氣。
“昨天是回返地球的最後期限，元帥本來已經準備出發了，他被我們拖了太久。結果，Z區那一片住宅區，又有人熬不過進化潮，死了。他沒走成。我跟他一起去的，他配合沈醫生救完人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來不及了。當時到處都很黑，他直接開飛艇走的，我都沒趕上。”
“那應該就是那時候到早上之間出的事。蒙義是在五點的時候找到人的，當時元帥的飛艇墜毀了，可是他人沒受傷，回來之後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今天中午才有精神力潰散的跡象，但他還是很清醒。”
“就是清醒才不對勁，誰他媽精神力潰散還是醒著的？你有沒有常識？”
“……哎，但凡我們爭點氣，也不至於……”
“嗯，這次是真的，一千多人靠他一個人拖著走，如果不是進化潮死了太多人，他也不用留下來救人。這一救就完了啊，這次去不了地球，下次再去，可能就是下輩子了。”
“誰說不是呢。我回去守著吧。你下樓的時候，讓葉熏那小子找找，說不準這顆星球就有動物，隻要像鳥，都弄來試試。”
“知道了。”
……
交談結束的兩個人各自分開往不同的方向離開。
靈麓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想了想，小爪子還是邁了出去，啪嗒啪嗒地跟著其中一個走了。
這個人說要去守著晏容爸爸，小胖啾覺得，或許他有機會跑進去。
一路跟著進了電梯，上了頂樓，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指紋驗證關卡。
靈麓亦步亦趨地跟著寸頭青年，明明小爪子都走得啪啪啪響，還啾了一下，然而對方就是毫無反應，仿佛看不見他。
小胖啾覺得有點好玩，跟得更積極了。
之前那兩個人的談話，他聽不太懂，像這種流利又快速的星際語，在小胖啾聽來，就如同古地球幼兒園小朋友聽外國友人用英語聊天一樣，迷茫，很迷茫。
但靈麓小耳朵很靈，他之前還和晏容在一起住的時候，彈幕的養啾人經常會喊晏容的名字，小胖啾聽多了，就知道那兩個陌生的音節代表爸爸的名字。
晏容閒暇的時候也會教他一點點星際語，起碼靈麓和晏容這兩個名字要認識。
但因為小胖啾連地球文字都沒認幾個，阿拉伯數字也需要學習，所以晏容大部分時候都在教小胖啾說漢語和英語，還有小學數學。
所以，這會兒靈麓沒聽懂這倆人說的話，也沒多害怕。
反正麓麓跟著這個高個子哥哥走，就能偷偷看到爸爸。
小胖啾算盤打得劈啪響。
寸頭青年在一扇門前站定，轉過身，筆直地立著不動了。
靈麓站在對方麵前，小小一團隻夠到青年的膝蓋。
他仰著小腦袋瞅了瞅對方，啾啾問:“不走嗎啾？”
說著，小翅膀伸出來，很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腿。
寸頭青年感受到腿上的力道，一時警惕地垂下頭掃視。
靈麓被嚇了一跳，睜圓了黑眼睛。有一瞬間，對方的目光似乎跟他對上了。
然而，幾秒鐘後，青年便疑惑地收回了視線，繼續抬頭挺胸。
靈麓見他看不到自己，又啾了好幾下，小身子還跟著原地蹦了蹦。
等了一會兒，見青年還是沒反應，靈麓隻好繞過他，貼近後麵那扇門。
這邊似乎有很多奇怪的力量，每一扇門都有密碼。
靈麓小心翼翼地用翅膀上最長的那一根羽毛，試探地碰了碰門……
白色的大門上，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過，卻沒有發出警報聲。
小胖啾困惑地撓了撓頭。
他想推門，可是翅膀是有肉的，萬一門上有電，他就會被烤熟。
糾結了一會兒，靈麓忽然福至心靈，輕輕在翅膀尖點了一簇小火苗，一甩，火苗砸到了門上。
“嘟嘟嘟！！！！警報！警報！有未知生物入侵！警報！嘟嘟嘟……”
突然炸開的警報聲唬得小胖啾接連往後退了幾步，直接靠到了牆邊。
他瞅著變成金色的門，又看了一眼迅速轉身察看情況的青年，見青年打開光腦通知其他人過來，不由委屈巴巴地啾啾道:
“麓麓不乾壞事，麓麓看爸爸。”
可惜沒人聽得見這一串稚嫩的鳥叫聲。
好在，沮喪過後，房間裡麵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開門出來了。
來人穿著一身白大褂，明顯是個醫生，帶著銀邊眼鏡和聽診器，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是地球上很常見的那種中年男醫生的形象，麵相非常和藹可親，還有點發福。
靈麓看見門口那條縫隙，眼睛一亮，趁著醫生說話的時候，小心地蹭著他的腿邊，一點一點把自己塞進門去了。
這一回，大門似乎是因為醫生用手搭著，沒有發出警報。
胖乎乎的一團啾努力擠進了門，靈麓轉頭四處看了看，隻看到了一個裝飾非常簡潔空曠的客廳。
說簡潔也不太準確，因為裡頭什麼家具都有，非常齊全，家政機器人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正在打掃衛生。
可大概是因為裝修風格以黑白為主，一眼看過去總感覺沒什麼煙火氣，冷冷清清的，像是很少有人居住的樣子。
小胖啾踮著爪子慢慢走，小翅膀乖巧地捂在肚子上保持平衡，來回看了幾遍，都沒找到人。
他隻好往裡麵的房間去。
可是門太多了……靈麓又很小……
小胖啾在門把手下麵一蹦一蹦地跳，好不容易把門開了，進去溜一圈，沒看到人，又悄悄走出來。
接連開了三個門，到了第四個，他終於學聰明了，直接拍拍小翅膀，飛起來開門。這可容易多了。
隻是，門才剛剛打開，大門口就傳來了醫生的聲音。
“好的，我明白，放心吧，晏容這個問題，就算短時間內無法治愈，憑著他的精神力強度，熬個幾年未必不能好。他執念很深，心裡也有自己的主意，後麵該怎麼做，可比你們清楚多了，不用擔心出意外，沒回地球之前，他不可能讓自己死，操心個屁……咳咳，行吧，我可沒什麼醫生包袱，反正病人能撐過去，彆整天搞得天要塌了，影響病人情緒……滾滾滾！”
胖胖的醫生把人趕走，便打算關門。
靈麓一驚，連忙扭頭。
火紅色的啾晃晃悠悠飛了進去，又小心地合上門。
沒等他鬆一口氣，身後又傳來了一道沉冷的男聲。
低低的，沒什麼情緒，卻讓人一聽就寒毛直豎，非得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
“你是誰？”
小胖啾輕輕扇著翅膀，笨拙地轉過身去，就高大的落地窗前，容色俊美的男人正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盯著這邊的方向。
房間裡不知道為什麼顯得特彆暗，哪怕是靈麓這樣能夠夜視的小鳥，也隻能隱隱約約看清楚男人的樣子。
對方此刻沒有穿著筆挺禁欲的黑色軍服，隻著了一件短袖迷彩，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下身是同樣的迷彩軍褲，蹬著黑色軍靴，是非常日常的軍人裝扮。
而男人身後那麵巨大的落地窗，明明占據了一整麵牆，照理說這會兒□□的，屋子裡應該很亮堂，可偏偏，此刻整個落地窗都黑漆漆的。
從靈麓的角度看過去，甚至能看到玻璃上現出了幽深的夜空，無數星球在上麵緩緩旋轉，神秘而美麗。
……就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