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獸穀的結界不知何時才能被劈開, 姬沉更是不知道何時才能趕到。
淩酒酒手握扶桑劍衝到前線,知道隻能靠自己了。
在她旁邊,千鶴峰真傳紮起馬步, 足跟掀起一片草皮,雙手掐著法訣立在胸前, 微微顫抖。
腥風血雨噴濺於法陣之上,仿若給法陣另一側的景物加了一層恐怖片濾鏡, 令虯龍布滿血線的白色身軀更顯猙獰可怖。
手邊的橙色法陣正被虯龍猛烈撞擊著,撞鐘一般的震鳴直衝靈台, 築基弟子身體強度有限, 哪怕是淩酒酒這般基礎紮實的弟子聽到都不免覺得骨縫發酸。
千鶴峰真傳勉力支撐著, 一回頭卻看到兩個格外倔強的女修正高舉法器,與他並肩,心中卻也不氣, 反而竄上暖流。
這種時候, 願與他協力一戰,怎能不教人動容。
淩酒酒順著他視線望去, 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白衣女修。
白衣女修胸前和裙擺的血跡已經用清塵訣除去,一把白色古琴斜在胸前, 唇色略蒼白,令她的顯得堅強又柔弱。
柳憐緋對上淩酒酒視線,柳眉倒豎, 以靈力開啟三人群聊,火速傳音道:“淩師妹!眼下不是你逞強出風頭的時候!快躲好!你才築基中期, 在這幫不上忙!”
這話雖然不中聽, 但也的確是為了淩酒酒考慮。
千鶴峰真傳聞聲, 看了看玲瓏的天闕峰真傳, 又看了看身受重傷的柳憐緋,下定決心,吼道:“我能撐到外麵的人打破結界,淩師妹,你扶著柳師姐躲好!”
似乎要印證他的話純屬逞強,傳音剛落,便聽到“哢嚓”一聲脆響,似纖細的骨骼被生生折斷,聞者不免心生寒意——
虯龍以頭轟然撞向法陣邊緣最單薄的部分,法陣應聲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血腥味開始從橙色法陣的裂縫中傳來。
橙色法陣,眼看就要破碎!
與眼前搖搖欲墜的橙色陣法截然不同,蘊獸穀的透明結界穩若磐石。
外麵似乎有修士嘗試劈開結界,雖聽得幾聲悶響,但效果顯然如蚍蜉撼樹。
情況危急。
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斃!
淩酒酒不聽兩人“你快走你快走啊”、“我不走我偏不走”的無限循環,腦中飛速回想著姬沉給她的那幾本《看我三十六計:修仙史上巔峰之戰案例賞析》和《當時我就震驚了:歸墟修士竟用了這樣的法寶!》,心裡當下有了主意。
她傳音打斷二人,因不知道千鶴峰真傳的名字,隻能根據他的泛著橙色亮光的法陣,道:“這位橙光師兄,請你加把勁撐住法陣。柳師姐,你精通琴音之陣,可否用法寶古琴纏住虯龍?隻要它動作放慢,我便有了攻擊的機會。”
生怕兩人一塊勸她躲好,淩酒酒脆生生補充道:“師兄、師姐放心,我已進階築基後期,有把握的。”
聞言,其餘兩人都是一頓,千鶴峰真傳看向淩酒酒,麵上浮現驚豔欣賞之色。
對上淩酒酒坦然安寧的笑顏,如廢墟中粲然盛放的花朵,這位千鶴峰真傳心中不合時宜地公鹿亂撞——
糟了,是、是那個感覺啊!
心動的感覺啊!
他深居千鶴峰,對其餘三峰修士也不甚熟悉,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天闕峰真傳師妹,聽柳師姐說她姓“淩”,若能平安出去,首先要問到她的全名,然後……
總之,他一定會待她好的!
千鶴峰真傳已經快把結道侶的地點想好了,而其餘二人對他的情感變化渾然不覺。
讓淩酒酒占據了主動權,柳憐緋雖然千萬個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淩酒酒提出的是最佳方案,當下亦以大局為重,道:“好。”
下一秒,淩酒酒和柳憐緋催動靈氣,身形一閃,似黑白兩道星痕閃身至虯龍身邊。
柳憐緋素手一撥,一陣安靜悠遠的琴音響起,似溫柔的手安撫著虯龍。
然,這溫柔之中,暗藏殺機。
隻見琴音波動著,於半空中織就銀白色的網,古琴泛音類天,按音擬人,散音同地,抑揚頓挫間,銀白色的網愈發緊密,最終如一層銀霧鋪展在半空。
柳憐緋抬手一揚,這層銀霧便如捕獸網緊緊籠上虯龍。
虯龍猶如魚苗進入了魚籠,左右施展不開,千鶴峰弟子那邊的壓力頓減。
柳憐緋匆匆傳音道:“淩師妹,我隻能堅持一炷香!”
聞言,淩酒酒頷首示意,緊接著找準機會,拿出□□,催動術訣,逆風而上,似一隻靈巧纖細的雨燕,翩然落在虯龍頭頂。
虯龍一雙豎瞳正好看過來,淩酒酒望進去,便見到自己藏在虯龍充滿混沌殺機眸色中影子。
虯龍掙紮間帶起龍血噴濺,直直落在淩酒酒麵上,帶起一陣灼燒之感,她一邊攫取周圍靈力靈蘊化為己用,一邊灌注靈力於扶桑劍。
突得,金紅色劍光閃爍,扶桑劍正中的紅線似乎開始流動,劍身錚鳴中,淩酒酒全神關注,對著虯龍的頭頂最脆弱的百會刺去!
驟然,耳內傳來柳憐緋的淒厲女聲:“不——!”
電光火石間,柳憐緋琴音一滯,銀霧變軟,虯龍趁機狠狠偏頭撞向近在咫尺的淩酒酒!
橙色法陣另一頭,千鶴峰弟子和其餘躲起來的修士自問如此一擊避無可避,見到這一幕無不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些不忍地偏開眼去。
譚姝雪和謝翎翎更是急色不掩,飛奔而出,奢望能趕過去幫幫淩酒酒。
那頭,在淩酒酒眼裡,銀霧網破碎,虯龍頭顱帶著血腥和衝天怒意直抵而來,暴烈吟嘯宛若死亡喪鐘,一切都成了慢動作。
她幾乎聽到了自己瞳孔收縮的聲音。
可越是危急,她越要冷靜。
一定能躲開,一定要躲開……
可□□的速度遠遠沒有盛怒中的虯龍快!
如果是姬沉,他會怎麼做?
有了!
借力!
心中一定,淩酒酒口中默念法訣,一個金色八卦法陣如盾牌凝聚在身前,她同時催動□□回撤。
虯龍癲狂一擊,法陣陡然碎成金粉,而淩酒酒一遍遍重新凝聚防禦法陣,同時吸收虯龍的攻勢,借這股衝擊力飛到五丈之外!
僥幸逃過一劫。
眾修士長舒一口氣,稱讚聲疊起。
這種對法陣的調動程度,以及臨場應變的機敏,眾修士自歎弗如。
淩酒酒立在□□上,她脾氣再好,於生死間走一遭也有了怒意,冷冷道:“柳師姐,你什麼意思?”
她還願意出口問,是因為不覺得柳憐緋故意害她。
她就算對柳憐緋無感,知道她有點嬌蠻和小心機,但也不得不承認,方才願意拖著重傷的身體主動請纓,足夠說明柳憐緋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歹毒之人。
柳憐緋手下不停,加固琴音法陣,卻不忘特意傳音給所有修士道:“淩師妹,彆傷害虯龍,它隻是個寶寶啊!”
她淒切補充道:“它也是無辜的!若不是我誤傷了虯龍,它是不會發狂的,淩師妹,請你善良一點好嗎?”
淩酒酒:?
簡直氣笑了。
剛才的情景下,隻有兩種可能——
她傷害虯龍,或者虯龍傷害其餘修士。
所以,她打算敲暈虯龍。
顯然柳憐緋是以為她要一劍殺死虯龍,並用“釋放惡龍”來阻止她。
有一種人,對外界有源源不斷的善良和縱容。
這種善意隻有一個前提——
對方足夠弱,換句話說,就是不會威脅到她的利益。
所以,這種善良同她的爭先掐尖並不矛盾。
柳憐緋就是這樣。
她的善良是真的,但是坑人也是真的。
淩酒酒麵上笑意全無,她在高處,俯視間,眼神平靜卻帶著威壓。
柳憐緋一滯。
她竟因淩酒酒的眼神,感受到上位者的審判。
淩酒酒的聲音天生帶甜,語調卻深遠似來自於古潭,傳音道:“如果不是我師兄教得好,我躲得快,此時已經沒命跟你說話。柳師姐,我不無辜嗎?”
不等柳憐緋爭辯,她已經蓄滿劍意,扶桑劍黑色的劍身似吸儘此處光華萬千。
她傳音說:“柳師姐覺得對不起虯龍,事後補償虯龍也好,去慎刑堂請罰也罷,都與我無關。但是,請你不要拿我的安危慷慨。”
柳憐緋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淩酒酒怎會因為她的善良指責她?
可是,為什麼她竟然辯駁不出……
語畢,淩酒酒不看柳憐緋,駕駛□□全力飛掠,如黑色疾風落在虯龍上方,劍鋒凝聚出澎湃劍氣,彗星墜地般直斬虯龍百會!
就在眾修士以為虯龍必死之時,扶桑劍堪堪停一拳遠!
然,劍氣已至。
“砰”一聲巨響,伴隨一丈高的水浪,虯龍暈倒在河中。
[叮!]
[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真女人,怎麼能說快?——迎難而上,最美逆行者就是你。
獲取營養液:50瓶。
累積營養液:848瓶]
淩酒酒落回地上,收起□□,長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剛才她很帥氣,但第一麵對失控的靈獸,她其實也是很慌的,如今聽到任務完成,她才有了切實的感覺。
剛才,她竟然真的敲暈了虯龍,還保護了其他修士。
有點開心。
這就是強者的快樂嗎!
[叮!]
[恭喜宿主解鎖終極線索(1)。]
淩酒酒下清塵訣的手頓了頓。
剛才沉浸在打鬥中,她差點忘了營養液滿800就可以獲取終極線索。
她呼吸不自覺屏住,緊張地兩隻手一起握住劍柄,心情宛若等待科舉放榜的學子——
[終極線索(1)——屠城之火,人物三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