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受害人:
宿主,淩酒酒。
間接受害人:
男主,姬沉。]
聽到這裡,她並不意外,按照原書劇情,她和全城百姓,除了葉逸都炮灰了,自然是直接受害人。
而在書後期,琉璃城屠城之火被葉逸利用,試圖撼動姬沉道心,從這個角度說,姬沉勉強也算是間接受害人。
可後麵一句毫無波瀾的語音,竟令她汗毛倒豎,如被驚雷灌頂,背上冷汗濕透——
[指定受益人:
女主,柳憐緋。]
淩酒酒宛若變成一尊玉像,呆立原處。
指定?
受益人?
柳憐緋。
淩酒酒在識海中不停搖著係統小苗,急切地問道:“說清楚呀!什麼是指定受益人?誰指定的?”
可係統卻沒做出任何反應,既不傳音,也沒有情緒波動,甚至像是驟然失去了生命力一樣,僵硬得過分。
淩酒酒問不出所以然,耳邊卻傳來細柔的聲音,道:“淩師妹……方才,對不起。”
淩酒酒聞聲抬頭,正對上靠近的柳憐緋。
她的手猛地攥緊劍柄,定定看向柳憐緋,聲音緊繃著,問道:“柳師姐,你為什麼會去琉璃城?是誰讓你去的?”
柳憐緋對著淩酒酒過分明亮急迫的眼神,聽到她帶著質問的語氣,心中又上來了小脾氣。
方才的確是她害淩酒酒身陷危險,但她已經道歉了,淩酒酒怎麼還這樣盛氣淩人的?
然,淩酒酒的眼神像是含著火苗一般令人不敢直視,她迫近而來,周身氣勢又凜冽如劍,柳憐緋終是不情不願道:“當然是師尊派我下山曆練,後來聽說了花燈會便去了琉璃城。”
這話倒是沒什麼紕漏。
淩酒酒看著柳憐緋,心念百轉。
她先事無巨細地回憶著與屠城之火相關的原書描述。
火光,可愛的琉璃瓦融化成猙獰的液滴,耳邊永不止歇的悲號,如被火棍攪拌的肺管,扭曲似要蒸發了的街道,一絲一毫淩酒酒都不敢錯過。
回憶過分真切,此時感受無異於給自己上刑,淩酒酒顫抖雙拳握緊,強壓恐懼和後怕,逼自己分析——
從原書情景看,火場的的確確沒有柳憐緋的痕跡,之後的故事裡,柳憐緋也並沒有從琉璃城的屠城之火直接獲益,劇情中更沒有線索顯示柳憐緋跟屠城之火有什麼關係。
而根據她穿書以來的經曆,柳憐緋隻在琉璃城住了一晚,那夜因為出了魔核的事情,整座琉璃城戒備很嚴,即便是柳憐緋,也不可能在不被人察覺的情況下做什麼手腳。
所以,她姑且認為柳憐緋沒有參與到什麼捅破天的巨大陰謀中,假定柳憐緋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指定”為受益人的。
下一個問題就是,柳憐緋獲得了什麼利益?
柳憐緋沒有直接受益,那便隻是間接受益。
是她的炮灰經曆,給了柳憐緋什麼好處嗎?
最重要的一點,誰“指定”了柳憐緋?
淩酒酒自然而然想到是派柳憐緋出歸墟仙宗去琉璃城的人。
會是霓玉師尊嗎?
那位在原書中活潑開朗,可實際上貞靜大氣的掩月峰師尊——
想到這裡,淩酒酒在腦海中仔細回憶有關霓玉師尊的信息。
霓玉師尊是玄蒼仙尊的真傳之一,參與過仙魔大戰,修為在大乘後階。
淩酒酒唯一一次見到霓玉師尊,是在剛入歸墟仙宗時,在千鶴峰上被霓玉灌了一碗心靈雞湯,從那時起淩酒酒對霓玉的印象就不錯。
之後,從譚姝雪的隻言片語中也能感受到,這位掩月峰師尊對門下弟子十分維護和疼愛,心中更是覺得這位師尊親切。
天闕峰、點星峰和千鶴峰的各位師尊最多幫助真傳弟子精進修為,穩固道心,像長霄師尊這種格外懶散的,乾脆將真傳弟子交給同門師兄教導,隻偶爾糾察進度並點撥。
但霓玉師尊卻不同,每個真傳弟子自入門起,從啟蒙到學成,從本命法寶到道侶都是由她親自操手,比起師父,霓玉更像是掩月峰眾修士的母親,無怪乎無論是柳憐緋、明瑾柔或是譚姝雪每每引經據典,都將“師尊說過”掛在嘴邊。
即便如此,根據剛才的分析,淩酒酒亦隻能認為,霓玉師尊嫌疑最大。
思路回到琉璃城和屠城之火,在琉璃城中發現了魔核,而掩月峰斂月穀中的千鶴峰真傳同樣死於魔核,那麼,霓玉師尊同魔修有關係嗎?
很難說,至少從姬沉帶來的慎刑堂的消息來講,斂月穀魔核一事似乎與掩月峰並無關係。
可惜,她隻是一個剛入門不久天闕峰真傳,與霓玉師尊接觸的機會本來就很少,更遑論試探。
而且,根據譚姝雪所言,霓玉師尊恰好從今天開始閉關直到昭虹學堂的結業小考,她更無可能見到霓玉師尊。
眼下,也隻能暗中觀察,尋找時機。
想通這一切,若說沒有隱約的失望是假的。
淩酒酒好不容易獲得一條終極線索,自然恨不得當場化身酒酒摩斯,名偵探酒酒和少女淩青天,今天偵破,明天緝拿,後天回到琉璃城躺贏後半生。
可是思來想去,如今形勢下,她能做到的隻有等。
功成不可能一蹴而就,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能給她足夠的力量往前探索。
穩住了心態,淩酒酒隻覺自從穿書以來就懸著的一部分心情,終於落到實處。
在淩酒酒對麵,柳憐緋見她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擺明了目中無人,心中剛剛因為並肩而戰生出的情誼與歉疚登時少了一小半。
淩酒酒哪裡來的傲氣,為什麼要輕視她?
正要發難,耳邊突得“轟”一聲脆響炸裂!
被困此處的修士都抬眼看過去,便見到透明結界從中間裂開,一道黑色的劍影帶著一往無前的壓迫力自裂縫中溢出。
劍氣滾滾,原本堅不可摧的結界在觸碰到劍氣後竟然如鬆散的土塊一般化為齏粉,被劍氣裹挾著撲往兩側的高樹,樹葉登時被刮散,隻留下樹枝似嶙峋枯骨亂舞。
劍意之靈力,靈壓之強,宛若將一座巍峨高山濃縮於劍鋒毫寸。
被困的各位修士無一不驚愕,紛紛看過去——
這樣的劍影,分明很像天闕峰的那位天生劍心的劍修。
可是,根據最新版本的《歸墟修士普查一覽》,他明明隻有元嬰修為。
然,剛剛奇絕一擊,顯然早已超出元嬰修士的靈力極限!
目光彙聚處,在一點點湮滅的透明結界中央,走出一名黑衣劍修。
因眉眼壓低,給他三分涼薄的神色帶上三分高處不勝寒的意味,薄唇抿成一條線,又是三分難以親近。
而在他眼睛掃過人群,固定在淩酒酒身上時,如黑曜石掩蓋住的眼底亮出兩簇溫熱火光,這讓他有了一分活人氣。
自不斷融化的縫隙中又擠出一個身著竹青色衣袍的千鶴峰長老,他像個青鴨蛋般白胖,因他過於圓潤,幾乎是從縫隙中滾出來。
這位長老揪住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悻悻地看了看黑衣劍修的背影,碎碎念叨:“劍修好凶凶,劍修好凶凶。”
剛被選上長老的他,本以為自己早已看遍風雨,然,剛才的一幕,對他而言也是這麼的新鮮——
結界外麵的好幾個修士全力施為,卻無法將這結界劈開一道裂痕,正在他準備去找當初創造結界的長老破陣時,那個男修,他來了。
姬沉殺氣騰騰而至,長眸瞥向結界前的修士們,這一眼,可稱得是一眼萬年。
包括他在內的修士都感受到那一眼中濃厚的失望,對視裡,眾人宛若重回才入宗門被師長追著打屁股的崢嶸歲月,在場眾人無一不下意識捂住褲腰帶,生怕往日重現。
——“嚶,為什麼姬師兄/弟這麼凶!”
下一秒,姬沉大步上前,拔劍出鞘,隻是一招,便將眾人都拿之沒有辦法的結界劈開!
這位入門不久的劍修,修為竟然進階道如此地步!
劍氣與結界相撞發出的巨大衝擊波,將沉浸在不堪回首的回憶中的修士拍了個措手不及,修士們紛紛屁股著地,四肢朝天,活像翻車烏龜,屁股的痛感著實讓眾人結結實實地重溫了一遍童年舊夢。
還有幾個格外感性的,滄桑的眼角依然溢出晶瑩淚光,雙手交握仿若時刻準備跟自家師長告饒的小蘿卜頭。
一片返祖歸真的混亂中,幸好他作為千鶴峰長老,腦中殘存一絲責任感,這才抓緊爬起來看顧結界中的真正的小蘿卜頭。
這位青鴨蛋長老看著姬沉的背影,腳下有些飄忽。
那樣的氣勢,那樣的劍招,實在不像是一個普通真傳該有的。
即使是天生劍心,也絕無可能輕鬆做到。
青鴨蛋長老臉色一頓,胖臉上本就細小的五官此時皺成一團,宛若一隻加菲貓。
坊間流傳著姬沉是萬年前重傷的無妄師尊劫身。
如今,是那位師尊,正在姬沉身上蘇醒嗎?
他若有所思抬起頭,向前望去,便見淩酒酒看到姬沉,想都沒想,握著劍就小跑上去。
淩酒酒本來沒有多麼害怕。
但見到姬沉的瞬間,也許是因為他周身的氣度太可靠,或是他的神色裡關切不掩,淩酒酒隻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在狂風中身不由已的風箏,終於要被人拉回地麵,又似飄搖的孤舟,尋得錨點。
剛才被係統脅迫、差點虯龍爆錘的委屈,回憶起屠城之火的心驚恐懼,還有得知終極線索卻無能為力的酸楚,像是被置於放大鏡下,忽而就變得不能忍受起來。
她抽了抽泛酸的鼻子,才好不容易調整出正常的聲線,道:“師兄……”
話說到一半,柳憐緋的聲音橫插進來,她聲音顯得更加委屈,蒼白柔弱的樣子宛如荷塘中被風雨摧折的蓮花。
柳憐緋垂頭,抬眼瞅姬沉,道:“姬師兄,方才與虯龍纏鬥,我因不忍小虯龍無辜喪命,一時失神,害得淩師妹差點受傷了,都是我的錯。我已經同淩師妹道歉了,姬師兄幫我跟淩師妹說說,不要讓她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有少數幾個修士見危機解除,又沒有人受重傷,紛紛有了八卦的心思,他們暗中觀察,疊次發出:“嘶——呀!”
姬師兄,柳師姐,還有淩師妹歡聚一堂。
哇哦,這該死甜美的修羅場!
而那位抵抗虯龍的千鶴峰真傳弟子臉色一頓——
“淩師妹”原來就是傳說中癡戀姬師兄,為了他在長霄師尊處傾家蕩產,為了他在昭虹學堂夜夜難安,為了他在觀微丘流血流淚隻求郎君一笑的淩酒酒!
此刻,見到淩酒酒委屈的脆弱神色,故作堅韌的單薄脊梁,他心中一動——
糟了,是、是那種感覺!
心痛的感覺啊!
短短不到一時辰,他經曆了熱戀和失戀,其中心緒跌宕難以言表,宛若打碎了牙往心裡吞。
現在,他能做的,隻有送上祝福。
淩師妹,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我狼狽退出。
……才怪!
姬師兄不珍惜你務必讓我來我是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