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向你媽媽道歉。”
五歲的顧偕深故意打翻了一盒甜點,被顧父勒令向顧母道歉。
往日裡是顧母對顧偕深更嚴厲些,可是她對孩子的態度柔和得多,顧父反而是個慈父,就是語氣太過生硬。
顧母將兒子拉到身邊,“你彆那麼大聲,好好跟他說。”
她今天穿著條淡青色的絲裙,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鬆鬆的挽在腦後,當了五年的母親,顧母依舊是媒體口中又純又美的選美季軍,身段纖細柔軟,和總是一身板正製服的丈夫站在一起,愈發顯得嬌弱。
保姆阿姨想要幫忙打掃,她讓保姆阿姨停下,“你們出去吧,我來收拾。”
顧母彎下腰,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認真地道:“對不起,都怪媽媽回來晚了,錯過你的生日。”
她蹲下去,親自收拾殘局。
一向喜歡她做的甜食的兒子,突然一口都不肯碰她做的烤製布丁,顧母開玩笑,硬要喂他吃一口,被顧偕深伸手打翻。
顧父在外邊聽到點動靜,這才進了廚房。
顧母和顧父久未見麵,彼此有些生疏。
“你回來了。”顧父淡淡地道。
他這會兒才三十來歲,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在他的臉上看不到憂鬱,隻有事業蒸蒸日上為他帶來的意氣風發。
顧母現在隻是大的編外工作人員,跟顧父的事業完全不能比,但顧父卻縱容她為了工作不歸家。
其實想想,她每天待在家裡,他未必就高興。
聽到顧父的話,顧母點點頭。
顧父問道:“什麼時候到家的?”
顧母說:“淩晨三點多。”
顧父“哦”了一聲,“我休假,昨天一晚上都在家,怎麼沒聽到動靜?”
顧母抬起頭衝著他笑了下,“怕吵著你,我在書房睡的。”
她接著道:“既然你在家,我下午就回學校了。”
“隨你。”
“反正這個家也留不住你,要走就趕快走,待得太久,小心你兒子跟你哭。”
顧母這回整整離開了一年多,顧偕深又長高了不少,她看著孩子,知道自己還會錯過更多。
她抽了張廚房紙,將地板上的碎瓷片一一撿起,放回托盤裡。
顧父看了眼,把家傭叫進來,“是他打翻的?”
保姆戰戰兢兢的說是。
“把他叫進來。”
一家三口何必弄得這樣等級森嚴,顧母不需要兒子的道歉,她想要再摸摸兒子的臉,被他躲開。
也許是聚少離多,孩子跟她生分了許多。
顧父冷聲道:“你繼續在待在那邊,他的成長,你可能就要全部錯過了。”
顧父看著顧偕深道,“跟你媽媽道歉。”
剛滿五歲的顧偕深,五官就是縮小版的顧父,當然他現在還小,臉頰略微嘟嘟的,帶著點孩子特有的奶香氣,光看外表,是個異常漂亮的小男孩。
顧偕深慢慢走到顧母麵前,“媽媽,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他垂著眼簾,小小年紀,說話口氣跟顧父很像。
顧母再也看不下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強忍著眼淚,跟顧父說:“我現在就走,你彆為難孩子。”
父子倆站在原地,誰也沒有說出挽留她的話,顧母捂著嘴,忍住那聲嗚咽。
她剛去大,工作壓力很大,回到家來是想和丈夫孩子團聚一下,事實證明她這趟是回來錯了。
保姆一個勁兒地勸她留下,“太太,您不在家的時候,先生和少爺都很想你。”
顧母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上了車,催著司機快走。
顧父和顧偕深跟著走出來,站在主屋的小花園裡,目送顧母離開,她身上的青色絲裙長及腳踝,在日光裡,裙擺浮出一朵浪花。
顧偕深手裡捏著一顆白巧克力,他剝掉糖紙,將整塊巧克力放到嘴裡,巧克力一下化開,很甜,但他剛吃下肚,胃部就開始抽搐。
“嘔……”
顧偕深蹲在薔薇花叢旁吐了出來。
“這些東西再好吃,你也要忍住。”
一雙黑色皮鞋站在他身後,大掌在他背後輕輕拍了拍,帶著父親特有的疼惜,“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就是不聽。”
顧偕深喉中又湧出一股酸液,顧父抱著他的小身子,替他拍拍背。
吐到最後,顧偕深隻能吐出點淡黃色的胃酸樣的液體。
顧父通知管家,讓他把醫生找來。
他蹲下身來,拉著顧偕深說,“看見了嗎,你吃不了這些東西,吃多少吐多少,你不戒掉這個習慣,她就會不停買給你吃。”
一邊說著,一邊用紙巾擦去顧偕深嘴邊殘留的嘔吐物。
“這是你成愛上書屋會的一件事,如何更像個普通人。”
顧偕深自此不再碰任何甜食。
第二次道歉,是在他十四歲的夏天。
孩子快進入叛逆期了,顧母的工作也從江南分部調到總部來,職位比在大分部低了一級,顧母索性不再苦心經營這點事業,專注自己的事。
她和兒子現在相處的不錯,跟青春期的孩子溝通,隻要秉持著儘量平等的基礎上,顧偕深還是願意跟她討論幾句的。
顧母和顧父的婚姻,也進入了第十六個年頭,心平氣和了很多,不再過於患得患失,也可以說是人到中年,夫婦兩人才開始認真的正視對方。
所以顧家的家庭氛圍不錯,父母之間相處融洽,他也受益頗多,不需要跟其他同齡人一樣,目睹父母感情破裂,終日爭吵的困境。
一直到那年夏天,他都以為父母早已解開心結。
那次放了暑假,顧母和他計劃今年暑假去哪裡度過,他喜歡水,喜歡衝浪。
誰知顧父帶回來一個男孩子,說是故友的遺腹子,讓顧母好好照看兩天。
對方見著他一臉驚訝,“怎麼是你。”
顧偕深想不起來他是誰。
後來對方說,他叫傅夏,跟顧偕深當了半個月的同桌,剛轉學過來,他們兩個還打了一架。
傅夏說:“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
顧母輕輕柔柔笑著,“阿深還會跟人打架?”
傅夏笑著道:“他力氣很大,我可打不過他,但是打不過,我也不肯認輸,就這麼認識了。”
顧偕深心裡想著是,那也算打架。
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一開始是有些敵視對方的,這個年紀的男孩都不太服輸。
顧偕深單純覺得對方說話有點無聊,什麼生命和哲學,顧偕深玩極限運動,隻是感覺好玩,不是想著征服什麼大自然。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他想要,而他卻得不到的東西。
家裡難得多了個人,顧母讓他學著交交朋友,顧偕深為了讓她放心,才和傅夏一起遊泳打球,漸漸熟悉起來。
那天下午,顧偕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會和傅夏去顧父的書房裡玩。
顧父的東西一向都放在書房裡,往常書房沒那麼好進去,但那天他們大大方方進去,沒有碰到任何人。
他們在書房裡沒怎麼翻動,很輕易地從櫃子裡找到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裡麵躺著本泛黃的日記本。
顧偕深拿起來翻開一看,入眼是熟悉的藍墨色字跡。
從第一頁開始,就寫著哪裡初見傅柔,她長得什麼樣,愛穿什麼顏色的裙子,家住哪裡,送她回過幾次家,這本日記全部都是跟傅柔個人有關的小事。
絮絮叨叨的,完全不像是動不動就冷漠待人的顧父能寫出來的文字。
可是顧偕深知道,這的確是他父親親筆所寫,每一句都是他真實的的想法。
傅夏驚訝地道:“阿深,原來我媽,跟你爸是那種關係。”
這是父親好友的孩子,顧偕深一開始以為,說的是傅夏的父親。
傅夏搖頭,說他的父親確實是顧父的部下,但跟顧父不是什麼好友,顧父找到他的時候,傅夏也很疑惑,現在一想,跟顧父有關係的人,應該是他母親傅柔。
對方小心翼翼地道:“阿深,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顧母發現他們兩個跑到顧父的書房來了,“阿深,你怎麼亂翻你爸爸的東西?”
她不是那種會查崗的妻子,丈夫的書房,除非是顧父也在,顧母從不單獨進來。
顧偕深將日記本合上,遞給她,“您要不要看看?”
顧母說:“這是你爸爸的東西,趕快放回去。”
顧偕深將日記本放在顧父的書桌上,跟著顧母出了書房。
顧母親自下廚,做了一道小菜。
在等著主餐的時候,顧偕深一看到桌上的奶油草莓泡芙,就皺皺眉。
在顧母問他要不要吃的時候,顧偕深霍得起身,“你們吃吧。”
“阿深?”顧母拉住他的手,被他用力甩開。
顧父沉聲道:“你在乾什麼?”
母親明知道誰是傅柔,為什麼還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連那本日記都不肯翻開。
“立刻給你媽媽道歉。”
顧偕深轉過身來,跟顧母說:“對不起,顧夫人。”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顧母一臉詫異,兒子開始這樣稱呼自己,她急的要起身,“阿深——”
顧父讓她坐下來:“彆管他。”
第三次,是在聽到他將要有一個基因匹配度百分百的伴侶時。
顧母說:“阿深,我替你看過那孩子了,人很好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顧偕深冷笑一下,“您何必逼著我結婚,您跟顧長官結婚這麼多年,還不夠心煩嗎?”
顧母哀求他:“阿深,媽媽隻有這一個請求,你答應媽媽好不好?”
顧偕深答應下來。
顧母告訴他,為他選擇的伴侶是個很好的孩子。
顧偕深並不關心未來的伴侶是什麼樣的人。
“有您喜歡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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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被挑選的一方,溫宛沒有其他選擇,而且事情來得太突然,也沒時間讓他去籌錢。
溫家遇到難事兒了,火燒眉睫的關頭,能跑出來顧家這麼粗的一條大腿,說什麼也要抱住了。
溫父溫母就盼著早日把他嫁入顧家,換取一個穩固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