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的顏色愈發深沉,仿佛被巨大的墨塊浸染,雲朵層層疊疊,如同厚重的帷幕,將整個東宮都籠罩在了一片陰暗之中。
半響,顧鳶低沉的嗓音才緩緩響起,“這些時日,我也聽了些閒話。明日詹事會對東宮上下管事、內侍、宮女、婆子,一一排查,有瑣碎醃臢事的,全部攆出去。”
東宮勢力龐雜,除了皇後身邊的舊人,也有不少眼線,趁此機會清理,再安插她需要的人,
一勞永逸。
隻是……這樣的魄力和計謀,還是他以前認識的太子殿下嘛!
鄭管事心中轉了九曲回腸,排查的人裡包括了管事。所以,明日排查,自己呢?
鄭管事也是個厲害不喜被拿捏的主兒,當下便有了主意,彎腰趨於顧鳶身前,“殿下,老奴定當協助好詹事們做好排查,不管是誰,對殿下您如果有半分異心,立刻打發出去。”
他心裡打著狂鼓,就怕太子說出不用他協助的話。
那就意味著,他完了。
顧鳶不置可否,鄭管事這才鬆了口氣,太子這是默認了,識趣地退到角落,不看不聽隻侍奉。
顧鳶先拿奴才們開刀,慕容霄自然而然地認為,她站在自己這邊,語氣昂了一截,
“不自量力。”
尾音未落,沉沉的嗓音接踵而來,“太子妃禁足到中秋。”
雷聲陰沉滾動,天際深處似乎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在醞釀著,
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將天地間的黑暗短暫地撕裂開來,慕容霄整個人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閃電雷鳴定住了身形。
人影漸漸散去,鄭管事、李婆子留下個輕蔑的甩眼也傲然離開。
“你什麼意思!”慕容霄扣住顧鳶的左肩,從來垂眸施壓的他,此刻卻隻能輕輕踮腳湊近顧鳶耳邊,
矮了一截。
“你在這個身體裡,以為自己就是太子了!你憑什麼用我的身體、我的身份懲罰我!我才是太子!”緊咬的牙似是噬住了顧鳶的一塊白骨。
灼灼熱浪裡滿是上一世撕破臉皮的肮臟,顧鳶麵色驟冷,單手扼住慕容霄的脖頸,推了出去,“太子?你以為除了是太子,你還剩什麼?”
顧鳶淬如冰錐的眸眼,與醉花樓時的幻影重疊,
毀了你又如何!那時她說。
慕容霄提頸的鴨子般,雙目瞠圓,使勁扒住顧鳶的手,噎出幾個字,“你到底什麼意思?”
“都滾出去!”顧鳶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喝退院中所有人,盯著慕容霄的眼睛,臉上已是烏雲密布,
“慕容霄,不是皇子、不是太子,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出了事情,責怪下人、怨懟親人,你讓人看不起。”
慕容霄不留餘力地高聲反駁,“我本來就是太子……”
“你本來不是太子。”顧鳶將他甩到地上,陰雲壓在她的頭頂,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溫潤,“你是因為與顧家的聯姻才被冊封為太子。你抓著太子之位不放,隻是因為不是太子你什麼都不是,隻能任人欺辱宰割。”
“我不是。”慕容霄吼道。雖然心知肚明,可他不容許彆人道出一絲真相。
掩耳盜鈴不過如此。
“好,那你自己去處理門外那些管事婆子!”
顧鳶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更加刺痛了慕容霄,他忽地從地上爬起,指著顧鳶喝道,“那些人,果然是你授意的。”
顧鳶仍是居高臨下蔑著他,“授意!如果是我授意的,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嘛!”
上一世,他也喜歡如此猜忌旁人,出了錯總是彆人的。
果真狗改不了吃屎。
隻是這次,顧鳶不想再哄著他、縱著他,因為他已經不值得。
“你隻是不想承認自己的無能。”
“無能”二字似一把利刃,毫無防備地插入慕容霄心窩最隱秘的角落,撕開他的皮肉,將最不願被人看見的汙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