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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力地提著重重的的箱子,炎夏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車。車上人不少,為了不影響彆人,少女一路都緊緊拽著自己的行李箱,炎熱的夏天裡,手心都熱出了汗。隨身的背包被放在腿上,疲倦的少女感受著那重量,提醒自己再堅持堅持。
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馬上就可以到家休息了。
這時,車窗外忽然飄起了小雨。清涼的雨絲隨著微風拂到炎夏的臉上,久違地治愈了焦躁的心。
那張在火車上消失的卡牌總是不能不讓人留意。炎夏覺得,那恐怕又不是什麼好兆頭。金色的牌麵上,是一個風雪中的趕路人,凜冽的寒風中,那人裹緊身上的衣服,背著沉重的包袱,正回頭望著遠處的幾座房子。房子裡透出溫暖的燈光,卻獨獨不能照亮淒涼的旅人。
空氣中傳來一點淡淡的清新味道……好像不是雨?
炎夏歪著頭,尋找著味道的來源。夏天的車廂裡,怎麼也不該有這種味道才對。
是他?也許是直覺,炎夏的目光鎖定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少年——他的個子很高,皮膚偏白,一頭短發微微有些淩亂,穿著普普通通的一身高中校服,白短袖上甚至有一片臟臟的印子,像是打球時不小心弄上的。
吸吸鼻子,炎夏覺得這味道很有些熟悉。像什麼呢?少女思索片刻。對了!是清潔劑!這種味道讓炎夏在潛意識裡就覺得少年和自己是同類。至於是哪種同類,她卻也想不明白。
“下一站,清水橋,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廣播聲響起,片刻後那少年就失去了蹤影。交錯的空間線裡,忽然閃過的一個身影,隻在意識的海潮裡留下一點點浪花。
又堅持了二十多分鐘,直到炎夏的脖子和胳膊都酸疼得不行,她終於到站了。遠遠的,就看到那塊既熟悉又陌生的站牌。
“下來了,路上辛苦了吧,來,我幫你拿箱子。”章翠翠接到炎夏,與她並肩走著。
“我自己可以拿的。夢璿在家嗎?”炎夏隨意地問。
“哦,你妹妹啊,她上了寄宿製的學校了,一直都不在家裡。”章翠翠解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炎夏意外。好像她出去上了一學期的學,家裡有很多事都變得不一樣了。這些……章翠翠從來沒跟她提起,她就像是個偶爾來訪的親戚似的,像個外人。
“挺長時間了,她在學校有幾個很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也能帶動帶動她的學習。尤其是她上鋪那個叫汪爽的女孩兒,是班裡頂聰明的孩子,她們在一塊,我放心。在家的話,我也輔導不了她,而且現在我找了個包住宿的活兒,經常不在家,給你妹妹做飯什麼的也不方便。”每當章翠翠提起林夢璿,她就像一個最熟悉貨品的老板,每個細枝末節都那麼清楚。
“這樣啊……”炎夏點點頭,心裡沒當回事。章翠翠的偏心她已經習慣了,並沒什麼特彆的。
“往這邊走。”章翠翠領著炎夏在小路上七拐八拐。
箱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發出“哢啦哢啦”的響聲,炎夏抬起頭,看著飄飄的小雨慢慢下得大了。接著她掃了一眼腳下,那雙剛剛刷過又曬過的白鞋子在逐漸變得泥濘的黃土路上走著,很快就變得臟汙不堪。
一股難以忍受的情緒忽然襲上心頭。
*
“這就到了。”章翠翠停下不走了。
炎夏站在門口,愣了愣。果然是……牌不欺人啊!在城市裡,能找到這麼破舊的房子屬實不容易。
低低矮矮的小土房,不開燈的時候,從外麵看整個房子都是黑漆漆的。牆壁是斑駁的,角落掛了蜘蛛網,有幾麵甚至連大白都沒刮過,毛坯一樣。廚房亂糟糟的,老式的水管支棱著,上麵帶著明晃晃的鏽跡,半桶泔水放在一邊,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在角落。衛生間是沒有的,這種條件沒辦法隨時洗澡,上廁所也得去附近的公廁。
往裡走了幾步,炎夏的鼻子裡頓時充滿了一股子潮濕的土腥味。
“就放這兒吧。”章翠翠指著前麵的一間屋子。
“嗯。”炎夏放下箱子和書包,茫然地環顧四周。陰暗的房間裡放著兩個深色的舊櫃子,一張簡單的床,炎夏靠近了,看見那上麵有一隻潮蟲正在奮力地爬行。
炎夏想不明白,明明附近有條件很好的房子,每個月也才多出200塊租金,章翠翠為什麼非要租這裡?她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多麼愛乾淨的。住在這裡,怎麼受得了呢?
“你先收拾東西,我平時回來少,以後中午能趕回來呢我就給你做做飯,我有事的話你就自己到附近買點吃的。這房子正好帶個小院子,咱家這麼多東西都有地方放,而且價錢也便宜好多呢。”章翠翠頗有些滿意地說著。丈夫在外打工,她不常回來,夢璿又寄宿,在她看來,能以這麼便宜的價格租個庫房也是非常值的。
至於放假回家的炎夏嘛……本來也不在章翠翠的考慮範圍內。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忍忍也就行了。炎夏不適應?不開心?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大人掙錢的辛苦,以後大了就好了。有些事情,父母做主就可以了。
這天晚上,炎夏是裹著自己的厚衣服睡的。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果穿得多一些,她就不會染上這房子難聞的氣味了。
倒也談不上嬌氣,實在是炎夏從來沒住過這樣條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