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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陽光毒辣辣、直剌剌地往炎夏的臉上撲,令她本就通紅的臉頰熱感更加強烈了。
“呼!”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額角那止不住的汗,擦完才發現,白色衣袖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臟汙。
不知所措地看了兩秒那袖擺,炎夏忽然釋然。算了,臟了便臟了,這裡可不是從前的正事府,哪兒能那麼乾淨細致呢?
厚厚的一摞古籍被擱置在長幾上,老舊的木質發出沉悶的聲響。炎夏彎下腰,將剛搬來的這些書按照年份和作者分類擺好。
在這譽卷院,長日總無儘似的,悶熱無風的窗扇外,隻有些許知了陪伴著案邊執筆之人。
一本厚籍才修複謄抄了十幾頁,“登登登”的一陣腳步聲就傳了來,一個同樣著白色低等官服的矮胖男人跑到案邊,快言快語道:“呦!您這是忙什麼呢?”
“沒什麼。”炎夏無奈地看著對方。他的眼睛但凡受累往下邊的桌案上看看,彆那麼一直望著天頂,就能馬上知道她在忙什麼。
男人聽到回答,一秒也沒耽擱,立即說:“林校官,咱們院使說了,這個月打南邊又新送來了一批古卷,院裡人手不夠使,便讓你多擔待些,去將這批書都收了來。”
炎夏隻回:“知道了。”
“既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林校官了,我這手頭兒啊還堆著兩卷重要的文書呢。”他說完,人便又踩著大而急促的步子走了,一秒鐘都不願意在此多呆。
也是,炎夏這屋子在整個院裡都是數得上的悶熱,日間最曬的就是這兒了。若不是有事想分攤出來,誰會願意來這兒呢?
其實炎夏知道,院使大概並沒這麼吩咐。那位趙院使成日隻想躲懶告假,才不會在意活兒到底分派在誰頭上呢,大多是剛才那人又把活兒推到她屋裡罷了。
不過炎夏也並不那麼在意。日日與書籍為伴,倒也少了許多與人糾葛的煩惱。“嗯……這卷農術確是實用,該早些修補完。若是上頭能推廣下去,更是一樁好事。”
炎夏想得明白,人嘛,拜高踩低,在哪兒都是一樣的。如今她被貶到此,是靠恩師托人說情才保留了一個低微的官階,自然不同於之前的她了。
她沉下心來,繼續謄抄古卷。
許是太熱,她的精神有點不太集中,不知怎麼,眼前忽然又出現了戶娘的樣子。她大約……是個聰慧的女子,事情的全部她都猜到了,隻是,到底可惜。
“咚咚!”門扉作響,炎夏於案間抬起頭。“是你們。”
“炎夏大人,還記得同僚之情,真是叫人感動。”餘樞邁步進來,他那嶄新的黑色官靴上繡著的麒麟栩栩如生。
“我們怕您過的不好,特地來看看您。”安雋也走近了,她提了提手裡拎著的一兜涼果子。“這夏日這麼悶的,也難為大人您在這沒冰鑒的屋子裡這麼苦熬。”
“我現在隻是一介校官,二位不必再以大人相稱。”炎夏起身,對他們說。
“大人曾經是多麼耀眼的天之驕子,如今卻也變得如此謙卑。”安雋捂著嘴,驚訝道。“我還以為大人年紀輕輕便曾身居高位,受不得這樣的落差呢。看來,是我多慮了。”
炎夏試圖從對方臉上找找從前的痕跡,卻終究發現她們是兩個人。“若是想看我現在的樣子,兩位已經看過了,不知可還有彆的事?若無事,下官便要工作了。”
“哦,對了。想必留瑕大師的人已經來‘告誡’過炎夏大人了吧?”餘樞隨意翻動著書架上的古籍,餘光卻覷著炎夏。“若是大人的嘴不牢靠,可是會連累到您的恩師張大人的。大人胸無大誌,願意在此一輩子當一個無名小卒,這也不要緊,但張大人,可還是要在兩京行走的。雖說如今他已不大得勢,但總歸您也不好再給他添麻煩的,您說是不是?”
“多謝提醒。”這幾個字沉重地被砸了出來。炎夏終於不再溫聲慢氣。對於她自己的遭遇,她怎麼樣都能消化,但她不能因為自己而牽連恩師。
“大人心裡頭明白就好。”餘樞得意地說。
“誒,其實大人你又是何必呢?明眼人都知道,全非城除了戶娘,沒有一個人希望那案子被查出來。大人當初若是粗粗給那萬有財定個路遇暴雨,被衝失蹤的緣由,也不至於……”安雋似真的為炎夏感到不平,她那聲歎氣尤為蕩氣回腸。
“往事已矣,炎夏現在很好,便不勞二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