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卻沸騰,紛亂卻靜止,綻放卻凋謝。
*
“我已經說了,我沒辦法帶任何一個人上去,即便你們把我殺了,我也隻有這一句。”清瀾冷著眼,警惕地看向越野車後座兩旁。
是的,此刻清瀾正擠在兩個壯漢中間,其中一個是韓肖天,另一個她叫不上名字來。他們身上都帶著武器。
“嘣!”一個響彈掠過車窗玻璃,帶起了一陣急促的顛簸,聶如常手扶方向盤,來了一個大急轉彎,將清瀾的尾音都吞進了車內的餘顫中。
沒有人在看清瀾,但清瀾知道他們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她身上。
其實她早該察覺的。早在她第一周來到小聚落的時候,所有人刻意的友好就引起了她的警覺。但……也許是覺得再難找到能夠棲身的地方,她還是留下了。怪她太大意,在沒有足夠實力又沒摸清對方目的的情況下就稀裡糊塗地將自己卷了進去。
現在,他們最溫和的曲調都唱完了,便該是催命的念白了。
清瀾很清楚地記得那個下午。那是黛羽最後一次單獨來找她,說要和她談談心。說是談心,其實說得更多的卻是聚落裡的事。
“我們這裡,你看起來是個還算像樣的地方,但其實,所有人過得都很不容易……”黛羽沒像平時那樣同清瀾說說笑笑,忽然顯得有些沉重。當黛羽用那種“我知道你不會理解,但就是這樣”的目光看著清瀾時,清瀾能感受到麵前的少女存在某種渴求,強烈的渴求。
“聶如常說過,你們和附近的兩大基地關係都不太好。”清瀾試著猜測原因。
“聶頭領,他的妻子是在象鼻基地去世的,我們和大基地早就鬨掰了。”黛羽若有所思。“現在的世道,關係好不好的其實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去問聚落裡的每個人,他們認為相對安穩的生活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什麼意思?”也許是習慣了聚落裡的日常,清瀾竟也忘了下層世界如今真實的模樣。
“象鼻基地沒有一舉滅了我們這裡,是因為我們的搜索隊隻會在他們勢力範圍之外的縫隙裡找資源,在沒侵犯他們的實際利益之前,他們懶得用大錘砸黃豆罷了。但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兩大基地還有樊城之間衝突越來越頻繁,我們的生存空間也在不斷受到擠壓。說不定哪天,我們這個小聚落也就不複存在了。”黛羽說著,肩膀竟輕輕顫動了起來。
“到那時候,我們僅有的一點設備一點物資,也都會被搶走的。”失落的聲音繼續響起。“其實大家都明白,脫離大基地而生存,短時間可以,但長期來看,是個幾乎不可能的選項。”
“……我能理解。”雖然清瀾並不是人類,但她親眼看到聚落裡的人那樣努力地爭取生存的希望,很難不被觸動。
“不!你不理解!”黛羽第一次失態了。她仰起那乾瘦又發黃的小臉,距離清瀾非常近,瞪大著雙眼說:“唯一的解藥,唯一能結束這一切的鑰匙,就是離開!離開隨時會被大基地圍剿的陸地,離開隨時會被戰爭傾軋的危機,離開拚命爭奪一滴水一口食物的世界!”
“……”清瀾看著少女逐漸扭曲的臉龐,意識到某些東西正在失控。
下一瞬間,黛羽馬上變回了平時的那個她,隻是語音中帶著些微的顫抖。她說:“真的,不打算和我說說上麵的世界嗎?你看,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朋友之間,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為什麼我問了你那麼多次,你都會選擇避而不答呢?”然後她保持著等待答複時那種“一貫的微笑”,就那麼笑盈盈又詭異地盯住清瀾。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再醒來的時候,清瀾暗道不好。她還是太大意了,不知什麼時候竟著了道。
光線很暗淡,聶如常在不遠的地方翹著腿,嘴裡叼著一根枯黃的草。見清瀾睜開眼睛,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人嘛,就隻是想活著而已,有什麼錯呢?”
“是嗎?”清瀾虛弱地嘲諷一笑。為了想活著,為了想象中的適合生存的天堂,現在要這麼對待她。不,從一開始聶如常就是有目的的,甚至於西西的出現可能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單方麵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