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吳皇後伏地大哭道:“妾十五歲便跟了陛下,那時謝氏仍在,妾日夜提心吊膽,幾經艱難才生下璋兒,隻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憐妾隻有璋兒這一個孩子,饒過他吧!”
李泓手指一顫。
謝家女與先廢後謝元一樣,善妒不容人,丁氏剛生下老三李承瑛,便得了快症死了,老三也險些喪命,他的母親怕老三再出意外,便把老三抱在自己膝下養著。
出了這樣的事,吳氏便如驚弓之鳥一般,剛懷孕時,怕遭到謝家女的謀害,便偷偷服用墮胎藥。
服藥當晚,她夢到自己吞食太陽,這樣的夢持續好幾次,她便沒了墮胎的念頭,隻用綢布纏住肚子,又用雞血充當月信,這才瞞下了謝家女。
轉眼快到生產的日子,正巧吳氏的父親新喪,她便以這為理由還家,在家中生下李承璋,又尋了給父親守孝的借口,求謝家女讓她在家中多待一段時日。
謝家女巴不得她一輩子不回來,便允了她。
吳氏在家待了三年,三年再回來,李承璋已經很大了,謝家女不好再下手,她與李承璋這才保住了命。
可儘管如此,她也落下了病根,此後再不能有孕。
往事湧上心頭,李泓長歎一聲,太傅崔莘海趁機奪去他手中佩劍,丟給一旁的衛士。
李泓把吳皇後扶起來,道:“我知道老四是你的命根子,可他做事實在糊塗。”
吳皇後哽咽道:“他終歸是陛下的兒子,他若不是,陛下隻管打罵,妾絕無怨言,妾隻求陛下莫傷他性命。”
正月的華京仍在飄雪,吳皇後跪了許久,身上帶著寒氣,她話說得又可憐,李泓有些不忍,拂去她鬂間雪花,握了握她的手,牽她進殿。
吳皇後有些猶豫,看了一眼仍跪著的李承璋。
他身上落了一層雪,發間結著薄薄的霜。
李泓冷哼一聲,道:“讓他跪一跪冷靜冷靜也好。”
吳皇後隻得跟著李泓進殿。
崔莘海向周圍立著的小內侍使了一個眼色。
小內侍們忙去給李承璋掃雪,給他加上一件厚厚大氅,還將準備好的小暖爐塞到他手中。
崔莘海這才走進大殿,向李泓道:“陛下,太子與安寧翁主的婚事隻能作罷。”
李泓不悅皺眉。
若沒有姐姐,他現在還是一個處境淒慘,連自己的女人孩子都護不住,隻能在謝家女的監視下苟延殘喘的皇子。
姐姐雖然殺了他和謝家女的兩個孩子,可他不恨姐姐的——死在謝家女手中的侍妾孩子,何止兩個?
他的皇位是姐姐替他掙來的,他登基那日便說過,天下與姐姐共坐,姐姐之女,必是大夏皇後。如今他皇位穩固,便要解除太子與程彥的婚事,實在太過薄情。
崔莘海覲言道:“臣聽聞上元燈節之際,太子推了與安寧翁主的約,同謝家姑娘一起逛花燈,卻被安寧翁主撞見,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此事已傷及太子殿下與翁主的情分,今日太子又長跪不起哀求,隻怕此舉已傳入翁主之耳,翁主素來得您與太後歡心,性子驕矜,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以翁主之脾氣,必將這兩事視為奇恥大辱,此時縱然強行為翁主與太子舉行婚禮,隻怕也難成佳偶。”
李泓聽崔莘海說程彥驕縱,有些不滿。
縱然程彥果真驕縱,那也是他寵的,他都不覺得程彥跋扈,旁人有甚麼資格說她?
李泓道:“阿彥年齡小,脾氣壞些也無妨,老四大她幾歲,本就該讓著她。”
他雖然有些被崔莘海說動,但長姐助他登基,他不能沒有良心,負了長姐。
“阿彥是什麼脾氣,朕比你們更清楚,她一貫懂事,不是記仇之人,讓老四好好向她賠不是,朕也哄哄她,此事就算過了。至於那個謝什麼的,朕不是早就說過,華京城不許出現謝家人嗎?”
李泓話裡話外護著程彥,崔莘海與吳皇後交視一眼,吳皇後會意,上前柔聲道:“陛下素來最珍愛彥兒,怎麼這次偏就不疼她了呢?”
“此話怎講?”
吳皇後道:“彥兒是陛下看著長大的,她什麼性子,沒有人比您更清楚,您想一想,自從她與璋兒定了親,他倆的關係,是不是越發疏遠了?”
“這......”李泓猶豫,吳皇後道:“彥兒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她若對璋兒有意,怎會在紅梅山莊幫璋兒納妾?這天底下的女子,哪個願意與旁人分享丈夫?”
說到這,吳皇後眼底閃過一抹幽怨。
她也是做了李泓的正妻,才明白謝家女在世時對李泓侍妾們的嚴防死打。
吳皇後見李泓麵有鬆動之色,便繼續說道:“上元燈節,看著像彥兒吃醋發脾氣,可是妾瞧著,更像是彥兒故意為之,借此解除與璋兒的婚約。”
李泓擰眉,想了片刻,道:“不對,若她不喜歡老四,大可直接跟朕講,犯不著繞這麼大的圈子。”
崔莘海道:“長公主手握兵權,翁主若嫁給太子以外的人,對國本便是一種威脅。陛下,您說翁主素來懂事,最知分寸,她怎好主動向您提退婚之事?”
吳皇後跟著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