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總的辦公室內, 氣氛一時變得尷尬……
蘇甜皺著眉，剛睡醒後粉撲撲的小臉上寫滿了茫然。
她反複翻閱這兩張卷子，確認自己真的沒有眼花，陸驍確實寫了她的卷子……
而且這張卷子, 是清大老師在放假前剛給她的，難度係數還不低, 聽說差不多是大三的水準了。
蘇甜還沒有係統學習過大學物理專業的知識，這卷子她也還沒怎麼研究，隻打算當做課外消遣隨便試試。
這會兒她對照答案仔細比對, 發現陸驍的答案非常準確, 解題思路比標準答案還要精簡些，跳過了一些步驟，但整體都是非常正確的，根本挑不出錯處。
兩人陷入近乎詭異的尷尬。
最後還是陸驍輕咳了一聲，他儘量調整狀態, 用很尋常的態度半開玩笑道：“嘿, 乾哥哥牛批吧，進步太猛了, 現在彆說基礎題, 連你的清大試卷都不在話下, 你就說服不服吧？”
蘇甜用可疑的目光打量著他，心裡有很多疑問，也冒出了幾種猜測。
但陸驍的反應……好像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蘇甜恍恍惚惚的，小聲嘟囔：“確實有點牛批, 這張卷子很難的，連我都……都未必能做得出來啊，陸驍，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高考棄考兩次的學渣陸驍嗎？”
天知道陸驍此刻心臟都在顫抖。
他就怕自己露出馬腳，被蘇甜直接抓包。
雖然他無心故意裝學渣吧，至少不想學習的本意是真實的，並不是裝出來的。
隻是這半年以來，蘇甜逼著他刷了太多題，高中知識畢竟是有限的，那些小兒科的題他刷一遍就記住了，蘇甜為了便於他記憶公式，甚至都編出朗朗上口的口令，就算他是個傻子，也該記牢了。
何況……高中理科對他來說，實在是弱智的一比。蘇甜在他耳邊重複的次數多了，他就算是有意不走心不過腦子，也已經記下了。
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蘇甜一直那麼用心，他也不想考得太難看讓她失望難受，就湊合湊合發揮出一個差不多的分數。
即便如此……他從來沒打算要暴露實力啊。
做錯卷子這種bug，正常情況下他是絕對乾不出來的。
也就是今天開會忙昏頭了，蘇甜說過要再給他找題，他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會加大難度，所以拿過卷子就寫的時候……他隻是隱約感覺題目的難度大了一點，卻沒細想，再加上卷子沒有題頭，一看就是私人出卷，他真是打死也想不到做錯了啊！
陸驍並不是個演員，此刻就很考驗他的演技了。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肆無忌憚的口氣：“咋地，看不起學渣啊？學渣逆襲沒聽過嗎？再說了，本少爺又不是真的腦子不好使才考倒數的，我隻是之前懶得學而已，這幾個月被你催著逼著拿刀抵著，花了不少功夫，進步難道不正常麼？”
蘇甜覺得他說的太有道理了，她根本無法反駁。
“正常是挺正常的，我也覺得高中知識點難度都不大，稍微有點實力的同學，都能考出前列的成績，但你剛才做的這份……是大學物理專業的題目啊，你做的時候沒感覺有什麼異常嗎？？？比如超綱的知識點？？？”
陸驍被她搞得愈發心虛了。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蘇甜識破他……後果會多慘烈。
蘇甜的小暴脾氣他是見識過的，要是讓她知道，她這幾個月可能是在白費功夫，估計會當場一口血噴出來，從此和他絕交，老死不相往來吧。
陸驍心裡一哆嗦，想著無論如何也得把場麵圓下去。
他露出一個乾了壞事得逞的奸笑：“其實是有點不對勁，有一題我看不太懂，趁著你睡熟，我上網搜了一下……”
蘇甜倒不是懷疑他，隻是懷疑自己。
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有點顛覆了。
難道陸驍真的……智力都被她開發了？從今往後不需要她補課了？？？
莫名的惆悵湧上心頭，手機屏幕適時地閃了兩下。
她拿起來一看。
是裴煥發來的微信，說他剛收工，問她在哪，要不要他來接。
蘇甜沒有遲疑，立刻就回複了。
她站起來對陸驍道：“時間不早了，正好裴舅舅要來接我，我就先回去了……”
陸驍有點慌，站起來追到她麵前，“不一起吃飯嗎，我手頭工作再處理個五分鐘就成了。”
蘇甜心裡實在是亂，和陸驍在一起容易影響她的判斷。
她搖搖頭，搪塞道：“你自己吃吧，工作挺辛苦的，好好吃點，我今天胃口不好……就不陪你吃飯了。”
……
目送蘇甜離開辦公室，陸驍心裡頭一團亂麻。
如果蘇甜是個真傻白甜就好了，偏偏他這外甥女……白是白，甜也夠甜，就是不夠傻。
他就怕蘇甜回去是越想越不對勁，還去深扒證據之類的，真的給她翻出他偽裝學渣的證據，那就涼透了。
思來想去，隻有裴煥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來不及猶豫，趕緊給裴煥去了通電話。
“喂，哥，你在來我公司的路上？”
“是啊，我來接甜寶，晚上一塊兒吃飯不？”
陸驍急死了：“不吃，你先彆說話，聽我說，出大事了，我……我要死了，哥，你可一定得救我啊！”
自打三個月前，陸驍和裴煥在毆打蘇智強的小巷子撞見，交換眼神確認了身份，陸驍雖然默認了身份，但通常情況也是不會管商聿和裴煥叫哥的。
他的身份不容玩笑，見著商聿，他尊稱一聲商少。
裴煥就隨意多了，可以叫煥哥。
但直接叫哥……這是基本沒有過的。
裴煥聽出他的心焦，不由得好奇：“咋了，出啥事了，跟哥說。”
陸驍飛快地把自己剛才做錯卷子的bug對裴煥說了。
裴煥一聽，還挺意外的：“這意思……合著你之前一直在甜寶麵前裝學渣啊？”
陸驍扶額：“我真不是故意要騙她的，我從來沒跟她說我留級棄考是因為學不會跟不上，是她先入為主……”
“那你之前高考棄考那兩次是咋回事？”裴煥還將信將疑的。
“這……這說來話可太長了，改天我再跟你細說。反正一會兒見了蘇甜，哥就幫我說說話吧，蘇甜那麼機靈，我怕她越想越不對勁，跟我翻臉……”
裴煥憋著笑。
他這個弟弟，在人前那是叱吒風雲的小陸總，從前在貴族高中還當過人見人怵的校園惡霸。
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外甥女。
怕甜寶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裴煥不給麵子地直接笑出聲：“成吧，等等我看情況，能忽悠就幫你忽悠，哥會儘力的，不過能不能成，還得看她自己。”
陸驍感激涕零：“謝了三哥，改天一定得請你喝酒。”
裴煥收線之前還叮囑他：“你究竟是不是學渣，這事兒找不到證據，隻有你自己心裡門兒清，我建議你無論如何都咬死彆承認，就算甜寶懷疑，你也一口否認就是了，隻要你不承認，她就永遠隻能是懷疑，一旦承認了，那你就等於直接告訴她你騙了她大半年……”
“行，我明白了。”
裴煥和陸驍同為舅舅，其實很能理解弟弟的心情。
陸驍不能認甜寶，但是又忍不住想跟甜寶多點相處的時間。
如果沒有補課這一茬，甜寶忙工作和學習兩頭，不太可能有機會經常跟陸驍接觸了……
而且倘若沒有補課這件事，陸驍總是沒有理由接近她，還容易被誤會是對她有意思。
所以陸驍這一出，可謂是彆無選擇。
……
裴煥的保時捷出現在陸氏大門口，他果不其然看到外甥喪喪的小臉。
裴煥招呼她上車，蘇甜坐上副駕，表情仍是失魂落魄的，很顯然是緩不過來。
他明知怎麼回事，嘴上還得裝傻：“咋了，怎麼丟了魂兒似的，餓傻了？”
蘇甜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他一眼。
“舅舅……你跟陸驍，關係蠻好的吧。”
裴煥這時候就慶幸自己是個專業影帝了，終於能夠發揮他的職業專長了。
“還行吧，陸驍人不錯，跟我也挺聊得來的，偶爾一起喝個酒看個球賽啥的。”
蘇甜點點頭：“今天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對，應該說……最近他一直有點讓我覺得奇怪。”
裴煥故作好奇：“啥事啊？”
蘇甜就把陸驍最近的進步，包括他寒假前省質檢的成績，還有今天數學得了148分，理綜也幾乎達到了優秀水準，還在烏龍之下把她的試卷做了……這些一並都告訴了裴煥。
裴煥聽完便道：“進步很大啊，這不是好事麼，說明你這個小老師當得靠譜，很有教學天賦，以後你要是拍戲拍煩了，去大學當個教授也行。”
蘇甜喃喃道：“他進步我當然很高興，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門門功課墊底的學渣，真的可以在半年內實現這種跨越式的進步嗎？”
裴煥立刻就開始理論分析，給外甥女洗腦：“可以的，這沒什麼奇怪的，這除了說明你教得好之外，也能說明陸驍之前考得差，並不是他學不會，而是他不用心，甚至是基本沒學，你想啊，一個孩子好幾年都沒怎麼聽課，就算是再聰明，腦瓜子也沒處使，現在你把他的基礎知識都補上了，他跟上進度，發揮出正常實力，可不就是跨越式進步麼。”
蘇甜若有所思：“這樣說倒是也對啊，陸驍確實不笨，剛開始給他輔導我就知道了，他之前就是不用心，大概是叛逆期吧，故意跟他爸媽對著乾還是怎麼的……但是，他以前連公式都會記錯，現在連大學物理題都能解……會不會太誇張了？”
蘇甜心裡挺矛盾的，好像左腦告訴她這一切都很正常，陸驍就是挺聰明的，她總不能嫉妒人家聰明吧。
右腦卻告訴她，這裡麵……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她一直錯過了什麼，沒有捕捉到。
裴煥繼續扯淡：“這也不奇怪啊，因為他欠缺太多知識了，剛開始又是比較抗拒學習的狀態，背不下很正常啊。對了，你舅舅我好些年前……因為在一個頒獎典禮上，講英文講錯了，被人嘲笑，氣得我花了三個月惡補，很快就補出英語八級的水準，對於你舅這種英俊而聰明的天才來說，隻要下功夫，沒啥搞不定的。”
蘇甜終於被他說服了。
她看著裴煥，心道連蠢舅舅都這麼強……三個月英語八級。
那陸驍半年多從學渣變成準學霸，好像真的沒啥奇怪的。
“好吧，應該是這樣沒錯了，否則我也想不出彆的可能。陸驍總不可能故意跟我假裝學渣吧，這對他也沒啥好處啊，何必呢？這不是浪費彼此的時間麼？”
裴煥立刻道：“當然不會，你彆瞎想了，陸驍一開始可是非常抗拒被你輔導的，他不會這麼無聊。”
蘇甜點點頭：“嗯，他肯定不敢騙我，要是讓我知道他坑了我大半年……我非得給他頭打歪。”
裴煥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莫名抬起臉摸了摸自己的腦殼。
真可怕。
小外甥女太暴力了。
可不能被她知道這個真相……
否則不僅弟弟的頭會歪，他這個三哥的頭怕是也要歪了。
*****
寒假過了十來天，就到了過年的時候了。
大年三十，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歡天喜地的氣氛裡。
蘇甜因為答應了要陪商聿舅舅去老宅過除夕，於是早上就先去給裴煥的爸爸裴祁曜導演拜年。
裴煥去年和前年過年期間都在拍戲，算起來已經兩年沒陪老爸過年了。
自從和哥哥弟弟外甥女相認，他和老爸的感情非但沒有變淡，反而更懂得關心老爸，也更願意花時間陪伴老爸了。
跟寶貝兒子一起過年，裴祁曜心情也不錯，晚上還約了一幫朋友守歲後放煙花吃燒烤。
……
蘇甜下午就陪商聿回了老宅，這次也見到了商聿的養父母，給長輩們都拜了年，還收了好幾封大紅包。
年夜飯吃得早，老宅聚集了不少人，還時不時有客人來拜年的，非常熱鬨。
溫文儒雅的商老爺子也玩起了麻將，還叫蘇甜陪著一起打。
蘇甜不僅會下圍棋，打麻將也是好手，不過這大過年的，圖個喜慶罷了，蘇甜正好是商老爺子的上家，打牌的時候老給他放炮，哄得老爺子笑逐顏開，在牌桌上講起了自己年輕時的往事。
蘇甜聽得認真，心裡也有點想偷樂。
彆看商老爺子平日是個嚴肅沉穩的，碰到過年這種少說要喝幾杯的節日，不禁也成了話癆，說起來沒完了。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於嗨成這樣啊。
不僅如此，商老爺子還問起蘇甜的私事，當著商聿的麵，問起她找男朋友沒有。
蘇甜有點害羞，小聲說：“當然沒有啦，我高中還沒畢業呢，這種事怎麼也得考上大學再安排。”
商老爺子卻連連搖頭：“你學業優異，聽說已經被清大保送了，還考慮同時修讀清大物理係和電影學院導演係？在學業這方麵，你已經不需要費工夫了，人生的事，也得分輕重緩急，在你這個年紀，是該考慮考慮跟男孩兒那點事兒了。”
商聿見蘇甜臉紅，怕她不自在，便幫著勸道：“祖父，甜甜還小呢，高中裡的同學畢竟是有限，都還是半大的孩子，這個年紀就算談起來也沒多大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