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顏精致如藝術品一般,然而此刻周身的氣息竟透著戾氣,像是有什麼人惹怒了他,隨時都會被他處以極刑。
薑寶珠從來沒見過如此陰晴不定的男人,就連薄景辰……薄景辰已經夠多臭毛病了,算是男人裡麵非常難以伺候的,但薄景辰都沒有像薄景墨這樣難以捉摸令人畏懼。
她的畏懼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最終還是一言不發下了車。
霍桑上車後,加長防彈車便疾馳而去——
很快就消失在薑寶珠的視野裡。
她愣在原地,此刻已經是深秋,夜裡冷得要命。
她穿著單薄的禮服裙,一陣風吹過來,刺骨般的寒意席卷全身。
方才那股詭異的畏懼過後,她心裡漸漸生出幾分怒意。
雙手攥緊成拳,良久才從唇角擠出一個笑容。
她佇立在冷風中咬著牙關,自言自語:“趕我下車又如何?早晚會再來找我的。薄景墨,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
霍桑剛才也有點情急,給的郵箱地址是他作為秘書過濾用的私人賬戶。
霍桑一般對於機密之外的電郵都會先替他過濾一遍。
但是這一次……他有點拿不準。
抵達下榻酒店後,霍桑開了車門,薄景墨大步流星,他追上去搶先摁電梯,聲音有些遲疑:“薄先生,這郵件……需要我先替您過濾一遍嗎?”
薄景墨進了電梯,眉頭微蹙,冷著臉命令:“發到我的私人郵箱,至於你賬戶裡的存檔,刪除,永久粉碎,我不希望除我之外還有第二個過目。”
霍桑訕訕地,忙點頭稱是:“明白,方才是我考慮不周,我立刻發給您,然後刪除存檔。”
直到電梯門開啟,薄景墨率先走出,霍桑看著他孤傲陰冷的背影,心裡頭還有點後怕。
他跟隨薄景墨已經快二十年了……
先生雖然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但大多數時候都算是溫和克製,不會隨意發怒。
今晚這狀況,仿佛就是短短的幾分鐘內……氣氛就天翻地覆。
霍桑雖然摸不透薄景墨心裡在想什麼,但經驗和直覺告訴他。
薑寶珠發過來的那個不知名文件……可能真的藏著一些很重要的秘密。
或許是……蘇甜的秘密。
……
薄景墨回到酒店套房後先沐浴。
他內心要求自己做到和往常的狀態一模一樣。
先衝涼,然後打開電腦,處理一些工作上的緊急事務。
如果還沒有困意,或許會喝小半杯白蘭地。
時間不算太緊張的情況下,他還會登錄微信,跟蘇甜聊兩句。
他今晚也如常沐浴,換上睡袍後端坐在酒店套間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處理郵件。
那封又霍桑轉發的郵件未讀標誌像是一顆地雷,刺目無比。
戳得他心率加快,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已經喝得超過平日最健康最標準的用量,心情也依舊沒有克製下來。
他最終還是違背自己的意願,在結束工作之前,提前點開了那封郵件。
在看了一分鐘後,他已經明白這是一個劇本。
裡麵的劇情荒誕離奇,但是每個劇情,都給他強烈的熟悉感。
這劇本不知道是誰寫的,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每個角色都隻用了代稱。
主角配角,對話前都沒有真實姓名,隻有雷同的代稱。
但薄景墨詭異地發現,哪怕沒有具體姓名,他竟然也能把每個劇情跟每個人對應起來。
有些人……甚至和他從未有過交集,他根本不認識的人,但是在劇本時,竟然能有清晰的記憶,乃至畫麵感。
劇本不算太長,他多年來處理各種文書,速度本來就快,哪怕是不算最擅長的漢字,也絲毫不影響和理解的速度。
不過一小時,他已經將劇本通讀完畢。
第一時間的反應是想叫來霍桑,讓他聯係那個女人,問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狗屁劇本。
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樣做是正中對方的下懷。
他不敢感興趣。
劇本隻是虛構的東西,根本就不構成真實意義。
薄景墨走到酒櫃邊上,又倒了半杯最烈的酒,一飲而儘。
……
這一覺睡得輾轉反側,劇本中每個重要的劇情一一在他的夢境出現。
醒來後,他給霍桑發了消息,讓霍桑天亮後聯係那個姓薑的女人。
霍桑多年來養成了時刻備戰的習慣,手機輕輕一震,他就醒來,飛快地回複老板的消息。
薄景墨強製自己再度入睡。
他雖然工作強度很高,但至少也要保證四小時的睡眠,否則會影響壽命,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生觀。
此刻才睡了不足兩個小時,他必須再度入睡。
雖然強大意誌力能夠讓他對自己快速催眠,然而入睡後的狀況也依舊不容樂觀。
他又做了一個夢。
前半段是那片仙境,是他兩年前經常夢到的畫麵。
畫麵中蘇甜仍是那隻由他親自取名叫妙妙的橘貓精,蜷縮在他腳下,纏著他的小腿撒嬌。
然而這個平靜的畫麵不過兩三分鐘就中斷了。
後半截算得上是噩夢。夢裡他乾了一件令自己不齒的事情。
不齒到令他不忍猝視,無法描述。
少女趴在一隻碩大的枕頭上,哭得聲嘶力竭,戰況慘烈。
薄景墨很快就醒了。
這個夢令他由衷反胃。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夢。
哪怕那是作為男人都會渴求的事情,也不該是以那樣的場麵發生的。
除了反胃之外,他還不得不爬起來走進浴室,衝了個冷水澡。
……
薑寶珠終於如願以償被霍桑親自聯係,被請了過來,薄景墨當麵質問。
她今天穿著一襲絲質長裙,氣質溫婉,一改昨夜晚宴上紅裙妖嬈的樣子。
仿佛是有意塑造一個知性淑女的形象。
薄景墨問她劇本的緣由。
她慢條斯理地解說:“薄先生,很長時間以來,我頻繁做夢,無數的夢境連接一體,能夠組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做夢的時間久了,我在現實世界中也能尋到不少蛛絲馬跡,雖然劇情已經被改變了很多,但大部分的人設都和夢境一致,比如……您和商聿的關係,商聿在並購戰中使用卑劣手段致使弗雷德先生腦梗癱瘓,商聿是您最大也最痛恨的仇人。
劇本您已經看過了,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明年商家家主過世,商聿掌握大權,他會跟您展開新一輪的惡鬥,而最後他敗下陣來,於後年破產,您彼時正好入主a國金融市場,和官方達成各項合作,並且在關鍵時刻收購商氏財團,成為挽救金融危機局麵的救世英雄。
a國如今還不是您的主戰場,但是您很清楚a國在國際金融局勢上的重要地位,當您成為挽救a國的救世主,也是成為亞洲金融霸主的第一步。”
這些劇情薄景墨都已經讀過,此刻內心並沒有多大的波瀾。
他語氣也依舊冷淡:“劇本是人寫出來的,你如何證明這一切能夠發生?”
薑寶珠微笑:“劇本確實是寫的,而且還不是我親自寫的,我隻會演電影,不會編劇,是我相熟的一位編劇朋友,她頗有才華,還寫過無數暢銷書,跟我私交有好,我花了重金拜托她幫我把夢境連成劇情寫成劇本,當然,我給她的都是化名,她不會有任何懷疑,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頓了幾秒,她又笑著補充說:“確實不用有任何顧慮。因為我的編劇朋友在這個世界裡,隻是一個沒有姓名的路人甲,路人甲不會有記起原著劇情或自我覺醒的一天,她隻會按部就班的過自己的路人甲人生。隻有我們這樣的重要角色,才會在某些契機中記起劇情。”
薄景墨覷了她一眼:“就算你的劇本和故事都是真的,那又如何,你把這些告訴我,目的是什麼,嫁給我?成為世界首富的妻子?”
薑寶珠毫不遲疑:“按照正常的走向,我是女主,是您未來的人生伴侶,我當然要把這一切告知您。既然注定我會想起這些劇情,我相信您作為男主也一定能想起。至於嫁不嫁您,我說了不算,這是您的選擇。”
薄景墨眯眸,像是聽了個愚蠢的笑話似的,嗤了一聲:“你不如繼續做夢。”
薑寶珠不慌不亂:“您現在是剛剛知情,還不能接受,我完全可以理解。”
男人麵色陰鷙,一字一句強調:“不管這個世界的設定有多奇葩。我已經和蘇甜在一起,她是我選擇的妻子,我不可能娶你,你最好趁早打消念頭。”
薑寶珠仍是笑著:“當然,您可以拒絕,也可以無視我,這都是您的自由。但我的選擇是把這一切都告訴您。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您明白。不是您選擇了蘇甜,是蘇甜得知了劇情設定,她設計改變劇情……是她選擇了您。唯一的目的,為了她的舅舅商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