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海僵了一下, 一把推開了石姣姣。
石姣姣被他推的坐在地上, 沒生氣,臉上露出點笑意, “你怎麼總這麼凶,你再動不動就動手……”
石姣姣眼珠轉了一下,壞心眼兒到, “我就不給你換褲子。”
樂正海又把嘴唇咬出血,石姣姣立馬捏住他的下巴, 投降道, “好了好了, 我現在就給你換,我給你買了寬鬆的運動褲,換完之後咱們就去醫院……”
石姣姣說著,起身朝外走,在客廳那一堆大袋子裡頭翻了翻, 拿出了布料柔軟的運動褲。
除此之外,手裡還拿著一條絲巾。
在樂正海警惕的視線中, 石姣姣攤開雙手上的東西, 認真對他道, “去醫院之前咱們要先洗個澡, 正好這酒店裡頭有浴盆。”
“其實我覺得沒什麼, ”石姣姣把臉色擺得很正,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認真解釋道, “你白天的時候是誤會了,我給你喝那個東西是為了讓你跟我走,你那個四舅媽還貪圖你的鏈子,要是當時你亂說話的話,他們畢竟是你的親戚,我是沒辦法帶你走的。”
石姣姣擺事實講道理,“但是你如果不跟我走,在那個家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最後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
樂正海垂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石姣姣不管他相不相信,還是解釋,“我並不知道那個東西裡麵有助興的成分,你昏迷的時候就吭吭嘰嘰,我看你太難受了,而且那個東西需要疏解,所以才幫忙的。”
樂正海猛的抬起頭,石姣姣就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立馬到,“哎哎哎!彆想歪了,我當時確實叫你了你不醒,我抓著你的手想讓你自給自足,但你差點把自己廢了。”
石姣姣舉著手一臉無辜,“我也不想呀,你用你的小腦瓜想一想,我有什麼癖好我才去碰你那個,我又爽不到。”
她說的有理有據坦坦蕩蕩,樂正海一張臉青青紅紅的,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吭也沒吭一聲,不給個表示。
“沒再更壞的結局了。”石姣姣說,“你想,繼續在你的親戚家,你最後也會被趕出去,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可能圖你什麼,我說的要照顧你都是真的,你為什麼不試試,反正最壞的結局,都是被拋棄。”
樂正海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真的在考慮石姣姣說的話,他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他現在的境遇,他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石姣姣等了一會兒,見他明顯是默認,伸手架著他的腋下,把他給架到被子上,然後拽著被子在地上朝著衛生間的方向拖。
邊拖還邊說,“將就一下哈,我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抱著你走,等到住院之後就可以找人幫忙了。”
顧護工是不可能顧護工的,男的女的都不可能的,不親手照顧怎麼能夠凸顯出來她的善良?
石姣姣把人拖進浴室,然後準備好了洗漱用品,用絲巾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攤手對著樂正海說道,“我蒙上眼睛不看,我現在幫你把衣服脫了然後進浴盆,你能夠到的地方你自己洗,夠不到的地方我幫你。”
石姣姣說,“你配合一點,很快就結束,然後咱們去住院,給你係統的檢查一下…”
石姣姣說完之後,伸手摸到樂正海的肩膀,樂正海朝後縮了一下,眯著眼睛看石姣姣。
他手邊有很多能夠到的東西,甚至還有鐵製的花灑,石姣姣蒙著眼睛,根本躲不了,如果自己能夠一擊把她打昏了,殺了她都不是沒可能。
石姣姣解開他睡衣的領子,樂正海死死的盯著她,手摸到了花灑的上麵。
石姣姣毫無所覺一樣,儘量避免和他肌膚觸碰,隻弄衣服。
一直到這艱難的工作結束,石姣姣放好了溫度適宜的水,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放進浴缸裡,樂正海還攥著花灑,手都抖了,手指捏青了,也沒有下手。
他到底還是小,不可能殺人不眨眼,而且真的殺了石姣姣,他怎麼辦呢,他說不定也會難堪的死在這間屋子裡。
就算不死在這裡,或者也會是看守所,再或者就是大馬路上,被他打死的石姣姣的死相都會比他好看一點。
樂正海緊緊的抓著花灑,盯著石姣姣脆弱的腦袋,甚至都嘗試著舉起來一次,卻並沒有真的對著她的腦殼揮下去。
石姣姣蹲在浴室的旁邊,摸索著櫃子站起身,“你先洗,能夠到的地方都洗完了叫我一聲。”
她說完之後,轉身出了浴室,眼睛前麵蒙著的絲巾並沒有摘下去,卻像是頭頂長了眼睛一樣,如履平地繞過了茶幾,走到沙發旁邊坐下。
這絲巾是她買的時候專門看的,顏色是黑的,但其實薄的厲害,疊了三層還是能夠隱隱約約看見東西。
她的腦袋,甚至比劃她,石姣姣全部都看到了,也全程戒備著他。
算他小子識相,真的敢打下去,石姣姣有的是辦法整治他。
掰開了一個橘子吃了,石姣姣摘下了眼睛上的絲巾,看了一眼時間,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
大概20多分鐘,浴室裡麵“咣當”一聲,石姣姣抓著絲巾走到浴室門口,把自己的眼睛也捆上,麵無表情的打開浴室門,但進了浴室之後立馬換上一臉焦急,“你怎麼了?什麼東西倒了?!”
“你沒事吧?”石姣姣雙手平舉伸到前麵,非常敬業的扮演一個“瞎子”。
“正海?”石姣姣沒有聽到他的回應,作勢要去解眼睛上的絲巾。
樂正海終於開口,“我洗完了……”
石姣姣哦了一聲,假模假式的按著自己的胸口捋順了兩下,“嚇死我,我還以為你摔了。”
“都洗完了嗎,”石姣姣假裝尋著聲音,摸索到浴盆,“洗到哪裡了?”
樂正海又裝啞巴,石姣姣特彆想把他舌頭拽出來切了算了,反正也沒什麼用。
她朝樂正海伸出手,“你告訴我你洗到哪了,把我的手放在那裡,剩下我幫你。”
樂正海不動,石姣姣不信治不了這個混小子,見他不回應手直接朝著緊要的方向按,樂正海果然抓住了她的手,滿麵赤紅,按在了膝蓋的位置。
“這裡。”樂正海聲音發緊。
石姣姣“哦”了一聲,一本正經給他搓洗,都洗好了之後,架著他的胳膊,先把他用大浴巾包上,然後又拖到了那個被子上。
反正都要賠了,就可著一個來吧。
弄好之後石姣姣背對著樂正海,把絲巾拽下來,拿了一個大浴巾,不回頭隻回手遞給他,“自己蓋上。”
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又拽著被子,把樂正海從浴室拖出去。
換衣服的時候兩人配合的也還挺好,等到所有都收拾立正之後,石姣姣這才去前台退房,該賠錢的東西賠錢。
現在已經是晚上,但叫出租車並不費力,左不過多點錢。
其實他們可以在酒店再過一晚,這個時候去醫院也檢查不了什麼東西,但石姣姣並不想睡沙發,她要是也睡床,真的睡著了,她怕樂正海想不開趁她睡要她命。
她寧可睡醫院的陪床,對於樂正海這種小癱巴來說,開距離的兩張床,就是天塹一樣的距離,他絕對傷不到自己。
雇司機找人,把樂正海折騰到醫院裡麵,辦好住院之後,已經將近半夜12點。
石姣姣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她打包了已經冷掉了食物,這才想起來樂正海還沒吃東西!
把人安置好了,石姣姣趕緊又下樓,好容易找了一家店,又給他重新買了吃的。
皮蛋粥小鹹菜,石姣姣拿著東西快速回來,一進門,樂正海頭正對著窗戶的方向看。
石姣姣看了一眼,半拉開的窗簾,露出一角玻璃,玻璃後麵,是燈火霓虹的璀璨街道。
小少年眼中的渴望和期盼,讓石姣姣怔了一下,相對於表現出來的痛苦,這樣的眼神,更能觸動她這個同情心稀少的人。
因為她就是個想要什麼東西,必定會深切渴望,甚至睡不著的類型。
很明顯,樂正海渴望的,是所有人就能輕易擁有的東西,自由自在的行走生活。
石姣姣手裡拎著米粥,有那麼一秒的時間,良心上譴責了一下自己隨手亂編的劇情。
但是淒慘坎坷的主角身世和遭遇,是逆襲時候的鋪墊,也是塑造立體人物的條件之一,她一個寫的,避不開這些東西。
石姣姣稀薄閃現的良心,理所當然的消失,清了清嗓子,拎著米粥的盒子朝著床邊走,“吃點東西吧,怪我,先前光顧著讓你洗澡,忘了買了吃的,你也沒說。”
樂正海把視線收回來,石姣姣拉起床邊的小桌子,把床搖起來,又給他的後背上墊了枕頭,人還是有點立不住。
石姣姣隻好自己也坐在床邊上,撐著樂正海的身子,打開米粥的蓋子,把東西都擺好,塑料小勺子遞到他手上。
“吃吧,多吃點,”石姣姣固定他的身體,很自然的攬著他的腰,手指捏了下他瘦的有些硌人的骨頭,“你瘦的厲害,多吃點長肉。”
她這動作,不帶任何的異樣情緒,要一定說帶,那就是來自老母親的關懷。
但是樂正海的感覺就不一樣了,畢竟先前石姣姣還給他手活來著,石姣姣能不在意,樂正海卻說到底,就是塊新鮮出爐的嫩豆腐,碰一下就掉塊兒,沒可能不在意。
他下意識的想躲,卻腰不聽使喚,手裡捏著勺子,被石姣姣捏的一激靈,下意識的手肘朝後懟了下。
他這是條件反射,用的力氣也不算大,但是架不住準。
石姣姣“嗷”一聲,按著自己身前從床上蹲在地上的時候,樂正海還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
男人有要命的地方,女人也有,平時內衣帶子勒的狠了都受不了,何況是這種精純程度的重擊。
石姣姣蹲在地上,嗓子裡發出痛苦的哼聲,臉色發白,咬著嘴唇抬頭看了樂正海一樣,佝僂著去衛生間,自己揉著緩解疼痛去了。
她一走,樂正海就倒在了床上,因為床搖的足夠高,後腰還墊了枕頭,他即便是後仰,手還是能夠到小飯桌。
他眼看著石姣姣蝦米一樣的進了衛生間,想到剛才自己手肘撞上的一片柔軟,愣了片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樂正海又想到石姣姣痛苦的樣子,收回了視線,甚至還用塑料小勺子,舀了一點粥,放入嘴裡,麵色毫無變化。
石姣姣卻這個時候,在衛生間裡麵,收到了係統提示,怨念值下滑百分之0.5%。
石姣姣:“……?”
她想知道這0.5是哪來的,推開門出來,就見到樂正海正在費力的吃粥。
好在粥很稠,舀的少,不會掉落,石姣姣出來,樂正海連半個眼神都沒分過去,繼續費力的舀一點點,放在嘴裡。
他已經好久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了,在四舅家裡,他能吃到的東西,通常都是他們吃剩下的。
到底還是少年心性,要是總也苦著就算了,猛然吃到好吃的,不過是從前他根本不屑碰的粥,他以前最討厭黏糊糊的東西,但是此刻吃到嘴裡,豐富的滋味在舌尖纏繞,他竟然有點想哭。
石姣姣看他費勁,重新坐回床邊上,圈著他的腰,這次防備著他的手肘,把他朝小桌子推了一點。
“你大姑娘?”石姣姣看到他微紅的眼圈,故意岔開他的思緒,“還是查飯粒呢?”
“快點吃,都半夜了,”石姣姣催促,“吃飽飽的,明早上還檢查。”
兩人這姿勢,石姣姣說的話,幾乎是貼著樂正海的耳朵鑽進去的。
他十分想再給她一胳膊肘,但是石姣姣側著身子,明顯是在防備他,剛才那一下,現在兩隻其中受到重擊的那隻,還一跳跳的疼呢。
樂正海又吃了兩口,就克製的放下了,石姣姣驚訝,“不吃了?”
“貓都比你吃的多,”石姣姣用肩膀拱了他一下,“繼續,都吃了,一個大小夥子,彆跟我說你不餓。”
樂正海卻不動了,石姣姣拱了他好幾下,他就是垂著眼,手裡捏著的塑料勺子都彎了,就是不吃。
石姣姣不傻,她當然知道樂正海為什麼不吃,寄人籬下的那些日子,一個癱瘓,還是大小夥子,吃的多喝的多就要方便,那些人本來就對他不耐煩,這種事上,吃了多少嘲諷和嫌棄,她自己雖然當初寫的時候一筆帶過了,可也能想象的到。
“你還要人喂啊?”石姣姣嘖了一聲,把樂正海放半躺著,拿過勺子,捧著塑料碗,把上麵涼的和底下熱的攪了攪,舀了一大口,送到了樂正海的嘴邊。
樂正海閉著嘴,看向石姣姣的眼神又變了,變的恨不能咬死她的樣子。
“吃。”石姣姣把勺子往他的嘴邊送了送。
粘稠的米粥粘在唇上,樂正海嘴唇抿成一條線,把頭扭向了一邊。
寬鬆的領口下,少年清瘦的鎖骨突出,石姣姣把勺子放回粥碗,想了想說道,“你瘦成一把骨頭了,還想動手術?”
石姣姣從備品櫃裡麵拽出了包包,把錢包打開,裡麵有好幾萬現金,是她把郝天成那兩張卡取出來了。
剩下是好幾張卡,石姣姣都捧給樂正海看。
“手術的錢準備好了,恢複成什麼樣,身體素質占一大半,這道理不用我教你。”
石姣姣把東西弄了弄,賽回備品櫃,端起桌上溫度幾乎涼了的米粥,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你這幅骨頭架子,要真的站起來,風一吹就散了,趕緊多吃長肉。”
樂正海吃人一樣的眼神沒有了,他眼眶有點紅,看上去極力忍著,忍的臉都有點扭曲,盛著米粥的小勺子送到嘴邊,樂正海這次沒再拒絕,張口吞進去了。
外賣盒的一小碗,一個正半大小子真吃,幾口就沒了,石姣姣鬆口氣,邊收拾東西,邊說,“先吃這些,你好久沒好好吃東西,一次吃太多了要受不了。”
“再說明早上有些檢查需要空腹,現在太晚了,吃彆的不好吸收。”石姣姣收拾好,從床底下掏出了一個尿壺,“來一壺嗎?”
樂正海嘴角抽搐了一下,搖了搖頭,石姣姣塞回去,把他放平,關燈,然後躺到了陪床上。
“晚安,”石姣姣打了個哈欠,心裡吐槽伺候人真累,然後翻身背對著樂正海閉上眼。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又想起了什麼,小聲說,“晚上你想上廁所就叫我……”
屋子裡安靜下來了,走廊的燈光透進來,樂正海盯著那一小束光看了好久,感受不饑餓的胃,舒適的床鋪,乾淨的身體,還有……
他把視線轉向石姣姣,她其實本人也很瘦小,蜷縮著睡,小小的一隻。
樂正海感覺很不真實,他想不通,石姣姣為什麼回來了,還說要照顧他,給他動手術。
樂正海就算是做夢他爸爸活過來,也不會做夢這個女人突然良心發現,但是現實就是這麼夢幻,她竟然突然變好了。
不對,不是變好了,就是惡毒從骨子裡浮到表麵了。
很快,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石姣姣一覺睡的很香,還做了個夢。
帶顏色的那種夢,夢裡卓溫書纏著她,最後的巔峰時刻,咬著她的肩膀,跟她說還會見麵的。
大清早六點,石姣姣就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想著夢裡的情景發笑。
上個世界,石姣姣離開之後,把那段時間在石菲菲那裡搜刮的錢,都存在卡裡,給他放在家裡床頭櫃了,密碼這次真的是他的生日。
石姣姣雖然騙的卓溫書很苦,可到最後,是真的希望他過的好,他媽媽也因為石姣姣修改的劇情,會越來越好。
至於她?不過是個插曲,她帶走了卓溫書的恨,剩下時間會漸漸衝洗掉一切,他總會忘了那些晦暗的過去,開始重新生活,娶妻生子,過最正常的生活。
所以還見個屁呢?
石姣姣伸了個懶腰,懷疑自己夢到他,是因為心裡開了春,畢竟後來每次都確實很爽,這點事兒,無論男女,會喜歡都是人之常情。
她走到床邊拉開窗簾,窗戶開了一點點的縫隙,吸著清早六點還算清新的空氣,一轉頭對上樂正海的視線,有那麼瞬間,恍惚了下。
畢竟才做了一個那樣的夢,熱切糾纏了一晚上,清早上就對上了一張和夢裡一模一樣的臉,確實有點……嗯,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