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督, 小的不明白。既然不喜那何家子, 何故要接受他的禮物,還派人幫他辦了幾件事?」馮子芝的親信不解地問。
馮子芝此時看來應該是心情頗好, 難得的解答道:「第一條是魚餌, 吞下了, 才發現第二條是魚鉤。」何子渝怕是以為他這同父異世的弟弟重視過世的父親和手足之情,才出手幫他辦了幾件見不得人的事情。這賤人生的野種此刻該是沾沾自喜,還不自諒力地留有證據想要拿捏他呢!
在馮子芝看起來,血緣, 隻是一個借口,用來找尋能夠利用對象。這野種不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他的嗎?
「廠督,賈將軍正往偏殿走來。」一名番子從門外走進來稟報。
馮子芝一頓, 披上黑狐皮襖。這東廠偏殿旁邊有著一個大湖畔,雖然有時候「方便」得很,但空氣也很是潮濕、陰涼。
他一邊往外走去,一邊交代的道:「太子、大皇子那邊, 你們都看緊一點。尤其是稱心,莫要讓他心軟壞了本督的大事。」
「小的明白。」
「你怎麼過來了?宮門快要下鑰了。」剛一見麵,馮子芝就拖著賈斂的手,就要往宮門走去。
賈斂反射性地反拉著他,吞吞吐吐的道:「小芝,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我……」
賈斂一連我了幾次, 也說不出個句子來。
馮子芝略帶疑惑的嗯了一聲。
「我…你……」事到臨頭, 賈斂倒是怕自己把話說開後, 要是小芝不接受,甚至厭了自己那怎麼辦?
「你我,怎麼了?」馮子芝瞳孔微不可見地擴大,心跳奇怪地加速,產生一種隱秘的興奮……或許是因某種期待而興奮,耐著性子誘哄的道。
「你我…你我……」賈斂漲紅了臉頰,順著馮子芝的話喃喃地道。
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還有些羞澀,他磕磕絆絆地說:「小芝,我喜歡你…我…我是真心喜歡你,想要跟你過一輩子的。」
在心底期待了許久卻從沒奢望過會成真的說話,一字一字傳入馮子芝的耳朵,這倒讓他有些怔忪、不真實。
「你是認真的嗎?」半晌才回過神來,把賈斂說的每個字都咀嚼回味了一遍,牢牢記進心坎裡。
似乎最難說的那句都已經說了,賈斂一下子就放開了,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態度,按著馮子芝的後腦不容置疑地親上他的薄唇。
說是親倒不若說是咬,含著馮子芝的雙唇不住地啃咬、吮吸讓馮子芝幾乎透不過氣來。馮子芝那張精致秀美的臉上,此刻是一雙沒辦法聚焦的狹長眼睛,濃密的睫毛上下閃動著,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動人。
微微放開馮子芝,賈斂的臉離他很近,近到跟他額頭碰著額頭的,鼻尖碰著鼻尖,呼吸的熱氣噴在對方的臉上。
賈斂黝黑的眼眸閃著認真的光芒,有點緊張的說:「你彆生氣,我是認真的!我把奔宵給你、新府的地契給你、私房給你、采蜂蜜給你、獵毛皮給你…隻要我有、我能做到的都給你,我把我自己也給你…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馮子芝心裡頭的歡喜像是快要滿溢出來似的,低語道:「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就不能有旁人……」一想到賈斂身邊會有另一個人,他心裡的嫉妒就忍不住瘋狂冒出。
「有了你,我還要什麼旁人?」賈斂霸道地說,「你這是應了我嗎?你不說話我也就隻把你當作也喜歡我,咱們是兩情相悅的了。」
馮子芝耳尖便有些紅,繼而神色越加溫柔,輕輕道:「呆子!」
「我…也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喜歡了很久很久。
賈斂怔怔地聽著心上人向自己表露愛意,一顆心彷如被一層細細密密而柔軟的網給牢牢的縛住,一時竟是癡了。
他突然笑了,笑得開懷,笑得像個小孩子似的,手臂箝得馮子芝死緊,一把抱起他不停地旋轉。
「哈哈!哈哈!我喜歡小芝!小芝也喜歡我!哈哈哈!」
也幸好此地偏僻,旁的宮人知道這是東廠的地盤也無人敢踏足半步,要不然憑賈斂這麼響亮的笑聲,早就讓旁人知道了。
「呆子,快放下我。」他高興瘋了,馮子芝可還記得這兒是皇宮之中。
「好好!」一聽馮子芝的命令,賈斂忙不迭地放下人。然後,又著迷似的瞧著馮子芝,他剛才也沒喝多少酒,然而,現在整個人就像是泡在酒缸裡,飄飄然的,好似在做夢似的。
「小芝,我不會娶妻的,我隻要你一個。」他輕輕撫上馮子芝白玉般的臉頰,承諾道。
「…這是不可能的,皇上不會看著你孤身一個,他一定會替你賜婚的。」馮子芝看得清楚,周文帝是不會讓賈斂孤單一人的,現在的退讓隻是暫時而已。有時候,他也恨自己為何會這麼理智,看得太清楚想要騙自己也不能。但隻要賈斂愛他,這一切他都可以忍。
他低頭看不出神色,語氣苦澀的道:「你總得娶妻生子,繼承香火。沒關係的,我不介意的。誰叫我……」但臉上的表情陰冷、狠辣與嘴上的說話完全不同。
娶?可以。那女人的工作也就是生孩子,隻要孩子一生下來,人也就沒用處了……婦人生子就是過鬼門關,這種情況下身死,連個懷疑的人都沒有,隻能怨自己福薄了。
賈斂眉頭一皺,斥道:「胡說八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馮子芝說重話,使得馮子芝也是一愣。
賈斂往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有鐵鏽味在兩人的口中蔓延,才道:「我既然說了隻要你一個,那就自然隻有你!我就算娶妻,也隻有你才可以作我的妻子!」
馮子芝彷佛沒痛覺似的,隻輕輕地道:「可…可你終究…終究是……」要娶妻的。
皇權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文帝一張聖旨下來,不好說是賜婚,就是要誅殺全家,作為臣子也隻得乖乖的認命。皇權的威嚴和至高無上深深地刻在每一個大周子民的心底裡。
而且,就算賈斂他日後能夠位極人臣,名垂青史又如何?他無後,生前那怕是翻手雲、覆手雨,權傾朝野,死後也享不了宗族香火。過不了兩代,就會成為家譜上無人問津的一個單薄的名字罷了,僅比那無主孤魂好上一點點。
「你說我是呆子,我說你才是呆子呢!」賈斂又親了馮子芝一口,才邀功似的道:「我想過的了,我那哥哥膝下有二子,瑚兒是長子嫡孫,自當繼承大房的家業。而璉兒是幼子,又與你親近得很,我屆時向哥哥嫂嫂開口,把他過繼到我名下,喚你我作父就是了。」
馮子芝想起小賈璉那可愛、乖巧的小模樣,眼前一亮,笑了,心裡頭暖洋洋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平日裡冰冷而漠然的他。
內侍不是正常的男人,自然也沒有兒子,死後無人祭祀,較那無主孤魂還要悲慘三分。是故,宮內很多頗有權勢的太監內侍都會求皇上恩典過繼本家的侄子或者在宮裡收個乾兒子。
然而,馮子芝的笑不是因為這樣,而是因為賈斂真的為他們兩人的未來考慮過,並不隻是熱血上頭,是真的想要跟他一生一世。
賈斂擁著馮子芝稍一提氣,踢上湖畔一條小船的船首柱,再飛躍到船身。
此時,小船緩緩地駛向湖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