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來到二月初三小芝的生辰,賈斂一大早往東安門北邊的東廠胡同尋找馮子芝,怎料裡麵的番子說廠督自初一進宮後就沒有回去,於是他就拿著進宮的腰牌進宮。豈料,戴權告訴他小芝有事去了金陵,害得他空歡喜一場,沮喪地回家去了。
「二月初三那天本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到處都……」賈斂頓了一頓,接著說下去:「找…不到你。」
「咦?是什麼味道?」他鼻子頻頻抽動,好像嗅到什麼似的,訝異的問。
王翊不動聲色也深吸了一口氣,卻隻聞到滿鼻子的沉香味兒、酒味和菜肴味。
「我今天來時,下人把我的衣袍熏香了。你嗅到的該是沉香味。」馮子芝僵硬的道。身子動也不敢動,生怕被賈斂發現了些什麼。
「不是沉香味,是有些藥味加上些許甜甜的味道。」賈斂不假思索地否定。
馮子芝渾身僵直,不死心的想要轉移賈斂的心思:「那不是普通的沉香,是新貢上來的極品沉水香。沉香也算是草藥的一種,而這種沉水香我也是第一次用,許是有些甜香也不為奇,又也許是旁邊那道蟲草無花果煲的香味。」
「不是的,那味兒是從你身上傳來的。」
王翊瞠目,他這小徒弟的嗅覺會不會太敏銳了!?十足十一個狗…狼鼻子。
王大學士一代高人的形象險些破功,忙在心裡道了一聲無量天尊、阿彌陀佛。
順著那種味道,賈斂湊上馮子芝脖頸間的位置,深深一吸。
臉色立時一變。
冷得嚇人。
「是誰傷的你?」
馮子芝抿嘴,「此去金陵,有賊人勾結地方豪強作亂。不料他們竟藏有弩.箭,大意之下受了一點小傷。不過,那夥賊人已經儘數授首,你無須介懷。」
賈斂臉色黑沉黑沉的,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相信馮子芝的說話。
他一言不發地握著馮子芝的手,往後院走去。
那陌生的內侍想要跟上,卻被王翊攔了下來。
「本官的後院自有下人侍候著,公公且陪本官小酌幾杯,或暫且到一旁憩息吧!」王翊不容置疑的道。
「…是。」那內侍麵有難色,但對上王翊平淡如水的目光,也隻得不得不應下。
唉!為師也隻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王翊看向後院方向,暗歎。
然後,又不住地招呼客人。無他,今天的主人公離開了,他隻得放下高冷的架子,要儘一儘地主之儀,招呼賓客了。
賈斂大步地把馮子芝拉了進他在王家的房間。
「啪!」好像是發泄似的大力地關上門,氣氛一時間凝重得很。
馮子芝張張嘴,但又閉上了,神情帶著點緊張。原本眉角間透露著的幾分戾氣漸漸消散了,此時顯得手足無措得很。
「小斂……」見賈斂背身對著自己,他臉上露出幾分不安。
賈斂轉身一語不發,仔細地打量著他。
不過幾天沒見,馮子芝卻瘦了許多。原本看著還好的臉色,近看之下就能發覺不過是敷了粉,蒼白的肌膚更是隱隱透出幾分青色來。隻是,美人終究是美人,縱然如此,在鮮亮的衣裳襯托下,整個人更顯出幾分妖冶之氣。
「脫吧!」
賈斂拋下這一句後,就自顧自打水、翻箱倒櫃的。
馮子芝下意識抓緊自己身上的衣袍。
仿佛腦後長眼似的,賈斂頭也不回的道:「我現在很生氣。」在密閉的空間之下,那股鐵腥味越發的明顯。
馮子芝手臂輕抖。
緩緩地解下腰帶,拉開衣袍。
隻餘下一件中衣和裡褲。
賈斂拿著一盤水、一條巾帕、一條白布和一瓶上品止血散,轉身往馮子芝走去。
馮子芝不安地捏著自己的中衣。
「坐下。」賈斂低聲喝道。
馮子芝順從地坐到床上。
賈斂放下東西,伸出右手到他領口處,想要拉開中衣。
馮子芝連忙按著他的手背,吃驚又忐忑地瞧著他。
身上隻餘一件中衣和裡褲的心狠手辣東廠廠督此時卻像一隻無助的美麗幼獸似的,又是可憐又是想讓人狠狠地蹂.躪他。
賈斂挑眉,乾脆地脫鞋上床,整個人半跪在馮子芝身上,稍稍用勁,想要繼續拉開中衣,卻被馮子芝緊緊地按著動彈不得。
他用嚴厲的目光望著馮子芝,眉頭緊蹙。
馮子芝垂下眼睛,但按著賈斂右手的力度有增無減。
兩人僵持。
半響。
賈斂瞧著馮子芝垂眸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總說我是呆子,我看你才是呆子。不拉開衣服,我怎替你上藥?」
「再不脫,我就真的生氣的了。」這次帶著些許命令意味的道。
馮子芝輕咬下唇,緩緩地鬆開賈斂的手。
自己親手地脫下中衣,露出一如白玉般的胸膛。
從賈斂居高臨下的角度,輕易就看得到馮子芝誘人的鎖骨,呼吸突然一頓,耳垂漸漸染上紅暈。
白玉般的身軀上纏裹著一層層厚厚的白布,白布上還有血絲滲出。
賈斂虛坐在馮子芝身上,慎重地替他一層層地解開白布。
縱然一開始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的時候,賈斂還是倒抽一口冷氣。
縱橫交錯的十多條鞭傷,幾乎連成一片,前胸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
「很醜,彆看。」馮子芝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上那些醜陋的傷痕,嚇人得可怕。他就像是犯錯的孩子般,局促不安地坐在床上,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不安地捏著被子。
賈斂深吸了一口氣,拿著帕子沾了水替他處理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生怕自己會不小心弄痛了馮子芝。
賈斂心知這每一道傷痕都是因為他才會有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什麼金陵賊人作亂!?什麼弩.箭!?通通都是假的!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什麼賊人作亂竟然會勞動到東廠實際上的第一把交椅親自出京!?哪怕是藩王作亂、外族大舉入侵也不外如是了吧!
再說,就算真的是事情複雜、棘手到要東廠廠督親自出馬,但依小芝的性子也定然派人來跟他說一聲的,總不會音訊全無。
賈斂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
「沒事的,我不痛。」馮子芝輕摸賈斂的臉頰,真心的道。
不痛?怎麼可能。
馮子芝身上的鞭傷是戴權親手使著一把浸過辣椒水,帶著倒刺的長鞭,一鞭鞭的抽下去的。如果不是王翊今天在周文帝麵前再三表示了自己一定要收馮子芝做徒弟的決心,加上又要求馮子芝出席今天的冠禮,馮子芝可能現在還被吊在小偏殿裡受刑呢!
但他不想要賈斂擔心。
「嗯。」賈斂艱難地點頭。
洗淨了傷口後,又細細地把止血散灑滿每一個位置後,才纏上白布。
大功告成後,賈斂小心翼翼的伸手把馮子芝的頭抱住。
不含半點欲望,夾雜著歉疚、心疼、愛戀的輕吻上馮子芝的秀發。
輕吻裡含著一句微不可察的:「對不起。」
聲音很小,很小,小到連賈斂自己也聽不到。
馮子芝把頭埋在賈斂的胸前,擁上他的背,聲音有點失真,悶悶地傳出:「彆離開我。」語氣中蘊含著極大的不安。
賈斂的回應是更加用力地抱緊懷裡人。
兩人就這樣一直維持著相擁的姿勢。
一直。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