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賈斂三問(2 / 2)

李天玠十分篤定的道:「三來是因著延年吧!」他對馮子芝和賈斂交好的事早有耳聞了。

「秦王好本事,斂本以為齊王多年一直示好延年卻不成功,是因著延年不喜摻合諸王之事,沒想到竟是秦王早早就下手招攬了他。」賈斂對此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的。

從前,馮子芝向來都不跟賈斂提起任何有關諸皇子奪嫡的事情。僅靠賈斂自己觀察,隻知他定然不會投向太子、晉王那兩派之中。而諸王之中,齊王李天琰屢屢向馮子芝示好,看起來馮子芝選擇李天琰的可能性很大。之後,因著賈斂被周文帝委派組建新軍,涉及兵權,馮子芝怕他被人當槍使,隻好把當前的形勢和自己的站位詳儘地跟賈斂說起來。

賈斂這才訝異地知曉原來馮子芝已經拜入秦王的門下,但賈斂得知後細想發現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太子和晉王是造成馮子芝家破人亡、去勢進宮的罪魁禍首,楚王李天琅與賈斂素有仇怨,有心大位者隻餘下齊王李天琰和秦王李天玠。

齊王李天琰精明能乾不假,隻是性情涼薄,虛偽急躁,且最是小心眼。馮子芝這一輩子不出意外就是生活在宮廷之內,他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膽地侍候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他秋後算賬的君王身邊。

秦王李天玠雖然沒做過什麼大的功績出來,但能力是不缺的,要不然禮部尚書張旭、吏部侍郎康禾泰等人斷然不會願意追隨於他。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李天玠臉冷心熱,待下寬厚,心胸廣闊。經馮子芝各種明裡暗裡測試了無數次之後,認為這個是諸皇子之中唯一一個能容忍得下賈斂和他的人。於是,就在某天良辰吉日,秦王三請之下,他就欣然地加入了秦王黨。

馮子芝為了他和賈斂選擇投身秦王黨,但賈斂卻是另有己見。

「我賈斂沐皇上濃恩,未及弱冠已添為從五品昭烈將軍,委以重任。君恩之深重,萬死不能報。」賈斂認真的道。

「斂有感秦王殿下多次的出言相助,應畢公公之所請和延年之所求,願助秦王成就大業。然,斂在此聲明,日後若是有何事要斂把刀鋒指向皇上,請恕斂做不到。除此之外,但凡秦王所請,斂都願意以秦王為馬首是瞻。」

李天玠很理解地點點頭。的確,周文帝對賈斂這十幾年來的聖眷真的連他們這些皇子都羨慕不已。賈斂以一腔忠心回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賈斂願意掉轉槍.頭,怕是李天玠都不敢用他。

「王爺可知皇上最忌諱諸王的是什麼?」

李天玠琢磨了一下,「父皇該是最忌諱……」話未說出口,已臉色微變。

兵權!

沒有任何一個身體康健的帝王能忍受自己的兒子染指兵權,隨時造他的反。

「但太子和晉王……」李天玠臉色不豫的道。憑什麼他們可以掌有兵權,自己就不可以?

「東宮六率不屬兵部管轄,直接聽命於太子,這是祖製。但負責指揮東宮六率的將領大多是由皇上指派,太子能動用的人少之又少。而豐台大營的偏將軍符翊雖然是晉王的人,但一直被高將軍死死壓著,已經數年不得晉升。他手裡掌握的那三千豐台大營兵士,糧草兵器等都全被高將軍拿捏在手裡。」所以,他們手中所謂的兵權,虛得很。

「而且……」

賈斂似笑非笑的道:「王爺該不會以為內廷幾位公公和斂與王爺走得近的消息,能瞞得過皇上嗎?」

李天玠的心臟突然劇烈地一跳,險些保侍不住雲淡風輕的臉容:「靜涯此話何解?」

「內廷的幾位公公有天大的權柄也好,他們也是皇上的家奴,要是皇上沒有鬆口,他們怎敢暗地投效王爺你呢?至於斂…太子和晉王各有軍隊支持,齊王的姻親中有一家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史,楚王也有長興侯在軍方為其張目,秦王自然也不能例外。」意下之言,畢雲等掌印太監和賈斂都是經過周文帝默許才跟隨秦王的。

帝王之道在於掌控,在於製衡。大到民族與民族間的製衡、國與國相互間的較量;小到百官之間的相互牽製,君王與皇子之間的不由言說的微妙。

周文帝對太子失望,有意在晉王、齊王、秦王、楚王之中另選繼承人。四王之中以晉王最為權重,齊王最為能乾,秦王最為內斂,楚王最為勢大。秦王隱忍多年,不論在文官還是武官方麵都大不如其他兩王。是以,周文帝默許內廷和賈斂跟隨秦王,一來是要平衡四王之間的勢力,二來周文帝看好這個兒子,是以要增加他的實力,三來都是要掌握這最能忍的兒子的一舉一動。

四個人選之中,晉王雖然最為年長,能力不錯,性情好聽就是豪邁不羈,不好聽就衝動沒腦子,對景泰這親外公言聽計從得很,若傳位給他,隻怕朝庭就成了景家的一言堂!

楚王雖然得周文帝寵愛,然則誌大才疏,心胸狹窄,處處都要拔尖出頭。生平做得最出色、也是唯一一件出色的事就是籠絡了兩個有本事的兄弟──寧王李天瑾和康王李天瑛,讓他們為他死心塌地地四處奔走。

而齊王和秦王同樣能乾、實務,隻是齊王自幼就喜怒無常,兄弟之間有什麼爭吵他都記在心裡,日後想辦法要報複回去。連小小爭執都如此在意,周文帝又如何能指望他繼承大統後能善待兄弟?

秦王這三十多年來一直隱忍,與各兄弟都相處得不錯。就算他將來當了皇帝,對那幾個兄弟忌憚得不行,大抵也隻會削其權柄、加以束縛,再過份的卻是沒有了。

當然,以上的一切隻是周文帝暫時的想法,是不是真的一如他所想,還要留待時間的驗證,他目前還需要好好觀察四王的舉動,才能真正作出決定。

這一刻,李天玠飛快地思量著賈斂話中透露出來的訊息。

不久,他站起身,向賈斂深深的一躬。

賈斂側身,坦然受了他的半禮。

「得靜涯助我,乃玠之大幸。」李天玠衷心的道。

這句話完全是發自他的內心。

如果賈斂不透露這個消息,他還不知自己的行事父皇竟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怕是會大大影響自己在父皇心裡的地位。日後行事自當越加謹慎小心,那些不正當、非正常的手段就得好好藏起來。

同時,李天玠對賈斂和馮子芝的親厚關係有了更進一層的認識。他相信如果不是因為馮子芝,賈斂前程似錦,用不著冒著風險來指點他這件事。

的確,提點李天玠,對賈斂來說都是冒了一定的風險。要是讓周文帝得知,雖然不會對賈斂如何,但心裡終究難免會出現隔閡。隻覺賈斂竟然為了「新主子」而「背叛」他,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但賈斂也有他自己的考慮,他想要在秦王黨之內取得一個較超然、平等的地位。如同內廷的那幾位太監一般,不是投靠、臣服秦王,而是一種類似結盟、聯合的方式。這樣一來,雖然不會成為秦王的心腹,但隻要秦王一日未登上大位,他要派遣賈斂、馮子芝做事都得考慮賈斂的態度。馮子芝以內侍之身加入秦王黨,其他不在說,身份終究是低人一層。賈斂希望能藉此保護、提升馮子芝的地位,讓他不會受人輕視。

「時間不早了,想來外麵的士兵也已經分出高下了。斂先行一步。」賈斂向李天玠拱手道。

李天玠誠懇的道:「今日見靜涯挑選新軍,真讓我大開眼界。我待會會派人把仍在候官的舉子、同進士卷宗都一並送到靜涯府上。」李天玠現在掌管吏部,這些小事還是能輕易做主的。

「有勞殿下了。」說罷,賈斂就一把拉過從聽到康禾泰說賈斂為秦王效力開始已經驚呆的牛繼宗離開。

待得賈斂遠去,李天玠才慢慢坐下,「知道你今天錯了些什麼嗎?」雖然沒有明指,但一直乖乖坐在一旁隻帶了耳朵的賀哲總不會認為是跟自己說話的。

「臣知罪。」康禾泰是完全想通了。

康禾泰能坐上吏部侍郎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除了靠老師同年等的關係之外,自身的能力心計也是一樣不缺的。對待賈斂之所以會如此失態全是因為他感覺到害怕。

他害怕賈斂的加入會削弱了他在秦王心裡的地位。要知道,秦王黨中雖以賈赦的嶽父禮部尚書張旭官階最高,卻以身在吏部任職侍郎的康禾泰最為重要。而賈斂雖然看似隻是一個人,但他身上的聖眷和身後的各種關係互相勾連,已經足以構成一個極為龐大的勢力,完全能威脅到康禾泰身為秦王黨裡第一人的地位。再加上,賈斂的年紀連做他孫子也可以了,所以他不自覺地對賈斂端起了架子,更帶著前輩敲打後輩的語氣。

「這次是臣想差了,臣日後定當向賈將軍的賠罪。」這次真的是他不對在先,康禾泰都沒有什麼好說的。其實他從文,賈斂從武,加之賈斂又年輕,地位升得再高也礙不到他些什麼,他對賈斂隻有交好的份兒,順帶為兒孫結下一份善緣。

見得康禾泰知錯並勇於改過,李天玠都很是高興。康禾泰曾任侍講學士,為李天玠講授經筵,李天玠深受教益。二人建立了深厚的王臣、師生關係,這種關係一如周文帝和王翊般。因著這層關係,所以有時候李天玠都不好對他說得太過,惟恐傷了師生情份。

冷靜下來的康禾泰,毫不尷尬地推翻自己從前的做法,「賈將軍和馮廠督皆是有才之輩,且二人深受皇上的信重,王爺應好好拉攏、安撫他們才是。」

「我就知先生最為我著想。」李天玠心裡十分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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