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斂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他也感到一陣酸楚湧上心頭,眼眶中好像突然掉下什麼東西,飛快地劃過他的臉頰,落在地上形成一滴透明的水珠。
他茫然地瞧著地上那一滴的水珠,心裡空空的。
那個從小到大最喜歡跟自己對著乾的九皇子死了。
再也不會有人牙尖嘴利的跟自己鬥嘴。
再也不會有人在皇爺麵前跟自己爭寵。
再也不會有人會無故生事跟自己過不去。
因為那人死了。
賈斂想,其實他有把那個為了奔宵,鬥氣鬥了差不多十年的少年當成朋友的。
晉王、景王叛亂被殺,齊王謀反弒兄殺弟,太子、楚王救駕而亡,寧王、康王回頭是岸……這,這信息量太大了,百官一時間接受不來。
太子.黨和楚王黨的官員可以暫且鬆一口氣,而晉王黨和齊王黨的官員個個臉如土色,有些心理素質不過關的,例如當初羞辱內廷太監們的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徐一敬就直接暈倒在地,被一旁的內侍毫不憐惜的像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就在殿上群臣忙不迭在心裡盤算如何與晉王、景王、齊王撇清關係,渡過難關的時候,戴權稍稍一停後就繼續宣讀下去。
「製曰:禁軍副統領、從五品昭烈將軍賈斂護駕有功,晉封為從三品冠軍將軍,賜國姓,賞……」賈斂一下子就由從五品的昭烈將軍升為從三品的冠軍將軍,來了一個四級跳,甚至被賜國姓,著實是天大的榮耀。不過畢竟是救駕的功勞,哪怕是直接封侯,百官勳貴們都得接受。而且這道旨意較前麵的四道聖旨來說,太微不足道了。
又宣讀了幾道關於處理有份謀反的官員聖旨後,叛亂謀反一事暫且告一段落了,戴權宣布起另一道聖旨來。
「朕承太.祖、太宗弘業四十年矣,於茲兢兢業業,吏治清明,君臣善睦,惠養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朕之七子,秦王李天玠人品貴重,夙彰睿哲之風,仁孝純深,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誌,巨惑不能動其心。朕以虛薄,方啟無疆之祚,永傳不朽之基。取則前王,思隆正緒,宜升上嗣,養德東宮,可立為皇太子。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殿上眾人聽得直點頭。
太子、晉王、齊王、景王、寧王、楚王、康王這七位皇嗣死的死,失去繼承權的失去繼承權。眼下隻餘對皇位完全沒興趣的瑞王李天琪和一直侍疾的秦王李天玠,所以周文帝立秦王為太子在群臣的眼中是理所當然的。
這還未完,周文帝沉聲拋出一個驚天消息。
「眾位卿家,朕決定擇良辰吉日即禪位與太子。」
「啊?父皇?」李天玠頓時懵逼當場。
他想得再美好也不過是父皇會立他為儲君,百年之後就把皇位傳讓給他,不曾想過父皇還有禪位這一招。
「皇上三思啊!」百官勳貴們全都拜倒,甚至有幾位老臣子聲淚俱下。
都察院左都禦史常正拱立即上前泣淚奏道:「皇上春秋鼎盛,為何棄天下而不顧?」以他倔強、死不低頭的脾氣,換了個皇帝出事的機率可是大了不少。
戶部尚書也緊接其後,匍匐上前道:「皇上!老臣懇請皇上不要拋棄臣等。」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王現在看著還好,誰知道上位後會不會向他們開刀的。尤其是他這種重要部門的尚書,很容易就被新帝裁去,換上自己人的。
其他老臣子或者心虛曾經得罪過李天玠的百官都紛紛勸諫,一時間整個太和殿都鬨哄哄的。
而周文帝的這個決定明顯是早已經與王翊和賀齊這兩個文武之首商議過的了,隻見他們兩人不動如山的站在位置上,顯得特彆的氣定神閒。
「朕意已決,眾卿無須多言。諸王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眾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周文帝說罷就站起來,不給他們繼續勸說的機會。
戴權見狀,高聲叫道:「退朝——」
「皇上——」眾位大臣匍匐於地,哀呼起來。
周文帝麵無表情,轉身時示意李天玠和賈斂隨他前去。
李天玠神情恍惚,跟著走到後麵小廳後便跪下來,哽咽著道:「請父皇收回成命。」
「朕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了,身上的毛病都有不少,是時候把朝中的事情放下來好好休養了。」周文帝疲憊的道。
「皇爺你說什麼呢?你春秋鼎盛,如今不過是偶有小恙……」
周文帝擺擺手,賈斂知趣地住了口。
「圭奴,朕給你留的臣子,本領固然是有的,隻是年紀比你大許多……以後,就要靠你自己去找。斂兒在年輕一輩裡,算是最頂尖的了。朕要他投效你,就是要留給你用的。」
「斂兒,你去處理你的事吧!」賈斂就這樣說了一句話,聽了兩句話後,就被打發出宮了。
個中深意,賈斂也許不懂,但李天玠卻明了。這是父皇跟他表示無論如何看在他老人家的麵上,日後都要善待賈斂的意思。
一出宮門,早已恭候多時的冉封牽著奔宵的馬韁上前。
賈斂一翻身,就穩穩地坐在奔宵身上。
「走!」雙腿一夾,奔宵便往大牢方向跑去。
兩人來到一個胡同,胡同最裡頭有著一塊青色泛黑的石碑刻著「牢獄」二字。
「老三、老冉。」
「將軍、冉校尉。」
這兩聲分彆出自牛繼宗和天殺營校尉林寒的口中。
賈斂微微頷首,問:「嗯,人在裡頭?」
「就在裡麵,老三你打算如何處置這背恩忘義的叛徒?」牛繼宗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冉封欲言又止。
賈斂並不多言,「先進去再說。」
「幾位大人這邊請。」負責管理牢獄的牢頭早就在一旁恭候著,連忙點頭哈腰的道。
賈斂等人隨他走進大牢。
牢獄裡麵頗為陰森,更有陣陣惡臭傳出。光線昏暗,緊靠牆上的火把奄奄一息的照亮路線。
外麵的風通過通風口傳進來,若是風大一點,牢內聽著就像是鬼哭狼嚎一樣,讓人聽到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滲人得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大牢內的囚犯見有人來,有的麻木地抬頭幽幽的瞧著他們,一言不發,有的蜷縮在牢房角落泛著黴味的乾草上動也不動,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也有的像發神經似的抓著牢房欄杆死命地晃著,大吵大喊。
「都給老子老實點!」
隨行的牢頭揮著手裡的鞭子,毫不留悄地抽在他們抓著牢房欄杆的手上,一聲又一聲的喝斥,維持牢裡的秩序。
沒多久就走到大牢的儘頭。
牢房裡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坐在地上,手腳上都鎖有粗大的鐵鏈。
「行了,你出去吧!」林寒從懷裡掏出一些碎銀子打發牢頭。
「是的!是的!」牢頭笑逐顏開地走到一個遠遠能看見賈斂等人卻又不能聽清他們說話的位置去。
「……」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沉默。
「臭道士!你快說話吧!是不是晉王他們拿捏著你什麼把柄?逼迫你率兵去攻打宮門?你不說話的話,將軍可幫不到你的!」冉封心急如焚的道。
瘦削男人依舊低下頭,對冉封的說話不理不睬。
冉封一陣氣絕。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