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依偎在自己身側的小賈珠回去他親爹親娘的身邊。
「在下與靜涯相交莫逆,關係非同尋常,老夫人千萬莫要見外。」馮子芝言笑晏晏的道,聽得賈赦和小張氏的臉皮一抽。
史氏、賈政等人還好,對於東廠廠督隻是聽聞不曾見過真人平日的模樣,但林如海作為翰林的時候,間中奉詔進宮起草詔製,曾與馮子芝有過幾麵之緣的,深知馮子芝平日的臉孔絕對沒有這麼和善。他在心裡不自覺地揣測起賈斂和馮子芝的關係起來。若非真的如馮子芝所說他和賈斂是頂好的關係,馮子芝這位手掌重權的東廠廠督豈會「紆尊降貴」,笑臉迎人!?
「對,我與延年親密無間,我父等同他父,我母也等同他母。」賈斂嫌他和馮子芝的關係還不夠表現得明顯似的,拉著馮子芝一同跪下向昏迷中的賈代善和史氏叩了個頭。
拜高堂,成了!
賈赦瞠目結舌,這根本是強迫受禮有木有!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史氏驚惶失措。
皇帝身邊的內侍向她叩頭!史氏縱然是再拎不清,但也知道這禮受不得!
「老夫人德高望重,又是長輩,受在下一禮也是應該的。」馮子芝撫慰道。
他溫和地跟史氏說了兩句場麵話後,賈斂就正式為他引見眾人。
「這位是我家哥哥賈赦賈恩侯,你也見過的,旁邊的就是我嫂嫂。」
馮子芝抿嘴,有點不好意思,臉上一陣熱氣上湧但很快就被他運用內力壓了下去。
「延年見過哥哥嫂嫂。」
賈赦憨直的應下:「好!初次正式見麵,小小意思,延年千萬莫要客氣。」一句話說得奇怪無比。
他手腳頗快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遞給馮子芝。
「!!!????」除卻賈斂、馮子芝和知曉內情的小張氏外,其餘人等無不大驚。
林如海反應最快,他意想不到自家大舅哥竟然如此的…爽直!!但基於身份,他倒是不太好說什麼。
「老大!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幸好,史氏反應也不慢,作為在場之中最適合發言的一個,她當人不讓的斥責賈赦,轉首向馮子芝賠罪的道:「廠督勿怪,老身這長子最是好結交朋友,疏財仗義,不拘小節的了!冒犯了你,老身代他向你賠罪!」
「老夫人多慮了!在下與靜涯情份非比尋常,他的哥哥自然是在下的哥哥。自家兄弟哪裡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哥哥不把在下當作外人,在下是高興也來不及啊!」馮子芝神色不變,坦然地收下香囊,看著還是很歡喜似的。
賈赦之後就是小張氏,她看著眼前這位「妯娌」,心下的感覺簡直是難以言喻。
「嫂嫂托大,癡長你幾歲,喚你一聲延年。」小張氏和藹可親的道。
她遞過一塊上好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貔貅玉佩,「嫂嫂是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件玉佩是給護國寺的慈明大師開過光的,能夠趨吉避凶,保佑平安的。」
「延年謝過嫂嫂。」馮子芝不敢怠慢,眼前這位不單止是他嫂嫂,還有可能是他孩子的親娘。
臥糟!!!
賈政等人在一旁看著,心裡不斷地瘋狂罵著。
你們夫婦二人居然都有準備禮物!?明顯是一早就知道馮廠督會出現,居然不告訴他們!?這簡直是心機女表啊!!有木有!!這讓他們這些沒有準備禮物的人,霎時間去哪裡送上禮物啊!!!
不管他們心裡的想法是什麼,賈斂和馮子芝今日主要的目的都不是收禮。
「這位是二哥賈政賈存周,這位是二嫂。」不理會僵硬的賈政夫婦,賈斂的說話內容和語氣明顯冷淡了一個等級。
馮子芝都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唱夫隨的,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就算了。眼神裡全是冷漠的光,甚至連看都沒有直接看一眼。
這才對了!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的話,林如海真的想要拍大腿大喊這才是那位心狠手黑的東廠馮廠督啊!剛才他的表現,讓林如海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呢!
「這位…是我的雙生姐姐,旁邊的是我姐夫,正在禦史台裡任從六品侍禦史。」賈斂遲疑了一下,平靜的道。
「在下見過林夫人、林禦史。」馮子芝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多日不見,林禦史風采依舊。」
「馮廠督謬讚了。」林如海好歹都是探花出身,腹有詩書氣自華,神色從容自若的道。
馮子芝狀似不經意的道:「聽說禦史台大夫嚴老大夫年邁體虛,數道上旨乞骸骨,雖然皇上有意多加挽留,但嚴老大夫主意已決,怕是不日就會回歸鄉裡。」禦史台大夫嚴岑是太子妃的父親,為人方正,對太子謀反一事實屬全不知情。周文帝也沒有降罪於他,反大加賞賜,以安老臣之心。然而,如今太子倒台,儲君另立,他豈能繼續留在朝堂之上忍受其他人奇異的目光呢!
「是的,嚴大人已經數日告假在家。」林如海心下一驚,這馮廠督無端端跟他提起此事,究竟意欲何為?
馮子芝見賈斂待賈敏夫婦的態度雖遠不如待賈赦夫婦,但相比起來較賈政王氏二人和緩得多。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提攜一二,照顧「妹夫」。雖然要讓一個從六品侍禦史一下子坐上正三品禦史台大夫一位較為困難,但對馮子芝來說,也就隻是「較為」困難。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今日的主題不是這個。
賈斂瞄到史氏手側的茶盞中茶水隻餘一半,眼明手快地拎起茶壺倒滿,然後遞給馮子芝。
「老夫人請用茶。」馮子芝順勢雙手奉上。
史氏受寵若驚。能得她那眼高過頂的三子倒茶、炙手可熱的東廠廠督奉茶,怕是隻有當今皇上才有這個福份了!
見得史氏乖乖地把茶喝了,賈斂和馮子芝相視一笑,但見賈斂得寸進尺的再次把茶盞加滿。
馮子芝心領神會的再次遞給史氏,口中道:「在下久聞榮國公的大名,仰慕已久。早些日子沒有隨靜涯過府拜訪,與國公爺把酒談歡,實乃在下之憾矣。請老夫人代國公爺喝了這口茶,在下也算是一償所願了。」雙目真誠,直讓人以為他真是崇敬了賈代善很久,隻是無緣相見。
殊不知他從前不隻一次開懟賈代善,懟得賈代善恨不得吐血三丈,內傷頗重。
史氏不明所以,賈代善也不會把這些丟人的事情告訴妻子,是以她從馮子芝的話裡聯想到賈代善命不久矣,不禁悲從中來。然而,有「外人」存在,她隻好裝作欣然喝茶,用長長的袖子遮擋臉龐,整理情緒。
一旁的賈赦和小張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賈斂和馮子芝兩人一唱一和、連哄帶騙的哄得史氏喝了由三兒子和「三兒媳」遞上的「媳婦茶」,甚至代昏迷不醒的丈夫都喝了,嘴角抽搐不已。
「漂漂叔叔抱!」不甘寂寞的小賈璉這時候小跑出來搶占眾人的視線。
林如海臉容一正,緊緊盯著馮子芝的表情,準備隨時出手救下小賈璉。
他早有聽聞這位風頭正勁的東廠廠督最厭惡彆人評論他的相貌,曾經有一名文官不過與同僚讚了他一句「天姿靈秀,意氣殊高潔,彷似姑射神人」。第二天就被彈劾不敬皇上,「身為朝廷命官,見皇上法令不妥,未明言卻腹誹不已,應當處死!」這樣的手筆說不是馮子芝做的,林如海可真的不相信。
可是,隻見馮子芝又驚又喜地扭頭看向小張氏。
小張氏含笑點頭,不知道在打什麼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