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不忍直睹現場飛斧砍頭, 血肉橫飛的一幕而移開眼睛, 康禾泰閃避不及, 絕望地閉上雙目待死之時,幸得李斂眼明手快把案子踢飛。案子與大斧相撞,轉移路線, 重重砍進殿柱之中,入木三分。
周和帝勃然大怒, 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隻罰了牛繼宗一年俸祿和命他向康禾泰道歉而已。康禾泰能怎麼辦?人家是皇帝的連襟, 太上皇也罩住他,這個啞巴虧隻能認了。要是他不是有幸做過皇帝的師傅, 怕是一句醉酒失手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牛繼宗還要明顯道歉得心不甘情不願,支支吾吾、含糊其辭的, 讓康禾泰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脫手,目的就是要砍死自己!
康禾泰疑心, 可能是他手下的言官早些日子彈劾牛繼宗的弟弟牛繼祖、牛興國和牛興家在城西與東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寧郡王、北靜郡王之子當街鬥毆, 當中牛繼祖還把北靜郡王之子打斷了一隻腳, 使得皇上命人申斥之餘,還杖責了牛繼祖三十棍。
這樣他大叫冤枉!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本官彈劾他們的!你可找對人砍啊!!!!
康禾泰丟了這麼大的麵子和麵臨命懸一線的危險, 自然是想過報仇的。怎料,救命恩人·李斂事後拍拍他肩膀,說什麼繼宗兄長酒後失態, 望大學士多多見諒。轉口又說什麼牛家幾位兄弟年少, 先鎮國公早喪, 把牛家一家大小交托給他,牛家兄弟行事過於不拘小節,他真是對不住先鎮國公,日後自當好好管教牛家幾位兄弟,他們行事若是有失也請大學士多多包涵。
不管是不是來自牛繼宗的報複,反正康禾泰乃至整個康派集團以後都沒有再沾手關於鎮國公牛家的事情了。
而那道留著斧痕的殿柱就明晃晃地立在呼韓邪等人身後不遠的位置,讓眾人想要裝作看不到也難!
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一眾親身經曆過前年新年飛斧事件的文官都靜悄悄地挪到了武將們身後,康禾泰還特意找上李斂和賀齊這一枱。
「踏…踏…踏……」沉穩的腳步踏在殿上,鏗鏘有聲,一步步仿佛踏在了眾人的心坎之上,周邊起哄的將軍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怎麼突然沒聲了?」牛繼宗正要揮舞著拳頭大喊上幾句,但是看看突然安靜下來的場麵有點摸不著頭腦。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雖然這個烏裡滾名聲不顯,但從他早上一箭精準地射中六皇子的珠冠來看,應該也不是一般人。有些眼力強的將軍甚至從烏裡滾的站姿、拇指和食指的變形推測出他是匈奴的射雕者。
烏裡滾從武器架上緩緩抽出一把厚背大刀,輕輕揮動了兩下,挽了個刀花。
牛繼宗也感受到了異常,一雙大眼睛猛盯著烏裡滾。
烏裡滾右手緊握刀柄,虎口接近刀盤,刀背正對虎口,默不作聲地一個箭步往牛繼宗衝去。
牛繼宗見他這般撲過來,也不退縮,隻把手中的宣花八卦大板斧一捏,拉開馬步站在原地舉斧相迎。
烏裡滾身體卻朝旁邊一扭,刀尖頓時冒出一道一尺有餘的暗綠色的刀罡。
好家夥!牛繼宗反應也不慢,立即爆出一道土黃色的護身真氣,擋下刀罡。
烏裡滾臉不改色,迅速連劈三刀,速度很快。三道暗綠色的刀罡從刀身中脫離而出,常人難以一時間反應過來。
幸好,牛繼宗也算是身經百戰,平日在府裡(天策府)與林寒一言不合(故意挑事),林寒持劍追斬他的時候,也是走這種輕巧靈活的速度流,間中實在怒極了,還會走無聲無色暗殺流。
因此,牛繼宗沉著地應對,憑著豐富(被追斬的)經驗把刀罡一一擋下。
隨著時間過去,烏裡滾出刀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八八六十四刀瞬間發出,如同一團光芒爆開。
「匈奴蠻子就這點本事嗎?接下來老子我要認真了!」牛繼宗得意地咧開大嘴笑了兩聲,露出喉嚨深處左右搖擺的扁桃體,身上完好無缺。
李斂淡定地看下去,按目前情況看起來,隻要那匈奴人不作出什麼變動的話,繼宗兄長是贏定的了。
不遠處的呼韓邪卻是成竹在胸,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烏裡滾會落敗的樣子。
烏裡滾沒有回話,手上刀招突然一變,由狂風驟雨變得刀刀詭異,招招邪氣,出刀之時更是陰氣森森。有意誌薄弱者不過看了幾眼,就覺得重重疊疊之間,仿佛有無數青麵獠牙的索命鬼魂向自己撲來。
呼韓邪嘴角微掀,他之所以會大力提拔烏裡滾,除了因為他足夠聽話崇拜著自己外,就是因為他從族中老祭司手中學了一門邪術。雖然不精通,烏裡滾卻另辟圖徑,把邪術運入刀法之中,亂人心神。對手若是心誌不堅者,實力會直接喪失大半。
牛繼宗雖然實力極強,卻也受到了這門邪術的影響,心神一愣,險些被烏裡滾一刀砍下右手。幸虧他習武數十年,自幼就被父親牛金帶著「練武」,長大後大小戰鬥不知多少回,這才及時反應過來,腳下一蹬,險之又險的避了開去,卻也被斬落了一撮頭發,將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哼!憑著這兩下子就想要贏老子?作夢!」牛繼宗隻覺大失顏麵,惱羞成怒地大吼一聲,牛家瘋魔刀法一招招施展開來。
二人片刻之間已鬥了三十招。
牛繼宗一但認真起來,果真不虛,仗著牛家的天賦異稟──天生神力,加上精神越發的抖擻,大斧不由舞得更加虎虎生風,鬼見鬼愁,而且一招一式也愈見淩…亂,讓烏裡滾摸不著頭腦,時不時需要依靠身法打滾閃避,著實狼狽。
其實牛家瘋魔刀法的套路可能連牛繼宗自己本人也不大明白,隻是覺得該削過去了便削過去,覺得該砸下去了便砸下去,感覺來了,什麼都有,偏生憑著這直覺,最終躺下的人往往都是他的敵人。
對付牛繼宗這種直來直去,頭腦簡單的人,烏裡滾縱橫草原,令人聞風喪膽的邪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眼看烏裡滾快要落敗之際,呼韓邪動了。
一個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撞擊在牛繼宗快要砍下烏裡滾一條手臂的斧麵上。
小小的杯子裡蘊含著強大的內力,使得牛繼宗的宣花八卦大板斧差點脫手而出,同時讓烏裡滾避過一劫。
酒杯的速度太快,將軍們看不清是誰人出手,但總是見得是從匈奴人方向射出來的。一個個喝多了兩杯酒,紛紛鼓噪起來,畢竟先前說好了一對一比武的。
「肅靜!」
李斂站起身子,手往下一壓,頓時大殿裡變得寂靜無聲起來。
「大單於這是什麼意思?」
李斂看得清楚,那杯子就是呼韓邪擲出來的。
「這次的比武不過是為了分個勝負,牛將軍打破且鞮渠的腦袋,還出手狠辣,若不是王出手,恐怕烏裡滾大人的手臂就要被砍下來了!」呼韓邪未有說話,旁邊的一個匈奴使臣就皺眉,不滿的道。
的確,這次比武的目的是為了分勝負來決定是否把李明珠許配給呼韓邪,自當點到即止。
可能跟牛家混得太多,李斂於眼也不眨,厚著臉皮的道:「胡說!且鞮渠自己不長眼一頭撞上本將軍的靴子,本將軍也還未責怪他把本將軍的靴子弄臟了!而且牛將軍出手自有分數,定然不會真的把烏裡滾的手砍下來,大單於未免過於緊張了!」一推二五六之餘還倒打一耙。
「沒錯!是那匈奴大個子自己不長眼!」
「對啊!牛將軍武功蓋世,出手舉重若輕,輕易就可以停下斧子不傷到那匈奴人。」說這句話的人定然不是文官!這麼虧心的說話都能說得出,讓康禾泰都替他臉紅。
「就算傷到又如何?畢竟刀劍無眼,磕磕碰碰是在所難免的。」
大周群臣你一言我一語的力撐李斂起來。
論耍嘴皮子,強者為尊、不服就乾的匈奴使臣又怎會是大周臣子的對手,一個個急得臉紅耳赤,被噎得直翻大白眼起來。
周和帝和太上皇一語不發,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家臣子少有的團結一致懟起匈奴使臣起來。
「賢弟,一晃十年,不知手上的武藝可有生疏?」呼韓邪仿佛沒有看見自家屬下被嗆得快要吐血的樣子,雙目深邃的道。
李斂突然想起呼韓邪那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的天策槍法。
他聽明白呼韓邪的意思,走到殿中央,從武器架上倒手抽了一枝長.槍出來。
「斂不才,請大單於指點。」
身姿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
呼韓邪似乎是被取悅了,單手掩額吃吃的笑起來。
從十年前見了賈斂第一眼起,他就感覺到那個英氣的小將與他是同一類人。他全身的血液在看到賈斂的時候,就開始沸騰燃燒,燒得他口乾舌燥,心焦火燎。不過,他是草原上至高無上的狼王,而賈斂則是被戴上鏈子的狼崽子。
他不喜歡這樣。
草原上無拘無束的狼被鏈子套著、被家養著,那麼還是狼來的嗎?
周朝皇帝拴住狼崽子還不夠,還跟他改名字,要把桀驁不馴的小狼馴養成忠心耿耿的家犬!
狼行千裡吃肉,狗行千裡吃.屎。
呼韓邪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小狼崽被養成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