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腿一邁,那乾淨、堅硬的黑色皮革靴子一步步朝李斂走來。
呼韓邪深深地凝視著李斂。
除卻較十年前高了一個頭,相貌脫了幾分稚氣,添了幾分沉穩,身上的殺氣更多之外,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單手拿起另一枝長.槍,轉一轉手腕,隨意挽了七個槍花。
李斂看到這一幕,瞳孔不由得一縮,全身上下越發繃緊起來。
這人,不簡單!
隨手挽七個槍花,李斂不是做不到。但要做到呼韓邪不過轉轉手腕就能挽出七個槍花的地步,李斂心裡盤算隻怕自己隻能勉強為之,不能如他一般舉重若輕。
「請大單於賜教!」
語音剛落,一招突,紅色真氣爆發,包裹著槍.尖,槍如奔雷,勢如閃電,快速衝向呼韓邪。
避我者生,擋我者死。
旁邊無論是大周君臣還是匈奴使臣無不屏住了呼吸。
李斂這十年來的戰績輝煌,讓大周君臣對他們的天策府統領信心十足,成竹在胸。
而匈奴使臣則是無條件盲目地信任著他們的王,他們不敗的王。
呼韓邪見李斂勢頭猛烈,一往無前,不慌不忙往右退了兩步,
龍牙!
長.槍一指,淡金色的真氣凝聚於槍.頭,一股無形而霸道的氣勢從呼韓邪身上傳了出來,勢如潛龍出海,直接壓向賈斂。
亢龍回首定軍中。
李斂左手鬆握,扭腰回身,右手使勁向前推,腰腱勁直透槍.尖,對準呼韓邪的手腕刺去。
呼韓邪不得以,隻得變招,滄風逐月龍出海,淡金色的真氣加持之下,好像真的有一條金光閃閃、威風凜凜的真龍在張牙舞爪。
「喝!」李斂不退反進,丹田提氣,手腕使勁,龍穿入雲裂長空,瞬間發勁刺出九槍,毫不畏懼地刺上金龍形成的氣勁護罩。
就在這緊要關頭,周和帝突然低聲吩咐了一旁的馮子芝幾句。
皇上的決定不容置疑,馮子芝無論再如何擔心也好,也不得不帶著幾個內侍匆匆離開大殿。
「錚──」
兩槍相撞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十年前,李斂就已經看出呼韓邪從自家素未味麵的師父李承恩身上偷學到幾招槍法,但隻得其形不得其神,出手運轉間甚至有著絲絲遲滯。然而,從剛才那幾個回合看起來,呼韓邪卻是已經把那些破綻填補,雖然招式還是與天策槍法有七八分相似,但內裡已經大有不同。與真正的天策槍法相比,呼韓邪舉手投足之間少了幾分迅捷和一擊必殺的氣勢,但卻多了幾分強橫和氣吞山河的霸道。
呼韓邪天賦絕倫,雖然沒得到天策的心法,但另辟蹊徑,以《虯龍訣》為基,由內而外修習,成功開辟了一種新的槍術。
「嗯哼!」兩聲悶哼聲分彆從李斂和呼韓邪的口中傳出,兩人被各自長.槍傳來的巨力逼迫暴退五六步後,才堪堪刹住了身形,手中的長.槍險些把持不住飛落開去。
「啪啪啪啪!」
又打了十數個回合後,一陣掌聲打斷了李斂和呼韓邪的比鬥。
「不想呼韓邪大單於武藝都如此的高強,實在是令朕驚訝萬分。」皇上笑容可掬的道。
有了周和帝這一下打斷,呼韓邪也不可能繼續與李斂打下去,他和李斂有平地上可不是十來個回合就能分出勝負的。
「周朝皇帝謬讚了。」
呼韓邪將自己的額發捋到腦後,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臉孔劃下。英俊邪氣的相貌,筋結有力的雙臂和健壯的體格讓不少侍候在旁的宮女春心大動。
「既然如此,三天之後,希望周朝皇帝能給孤一個滿意的答複!」
周和帝點頭,「三日後,朕定會給大單於一個答案。」
隨後,「李斂聽旨!」他從歸來的馮子芝手上接過一個錦盒,拿出裡麵的一道明黃色聖旨。
「臣在!」李斂恭敬地等待上首宣讀聖旨。
其他大周的臣子和宮人都一同行禮,等待聆聽聖意。
然而,周和帝沒有張開聖旨,也沒有把聖旨交由馮子芝宣讀。
他把聖旨放在案上,用拇指輕輕地摩挲由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祥雲瑞聖旨。
「愛卿這十年間南征北討,立下無數大功。然,朕卻隻是賞賜金銀珠寶、莊子田地,不知愛卿可曾有怨?」說話聽不出喜怒。
在場所有人上至大周的文武百官、皇親勳貴,中至呼韓邪等匈奴使臣,下至旁邊侍候的宮人們都不明白周和帝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話,但這並不礙於他們在心裡默默地代李斂回答。
怨!
這自然是要怨的。李斂這十年的經曆他們都看在眼內,立功無數,組建天策府,平定四方,使得西邊夷人臣服,南邊倭寇不敢輕易上岸……然而那些功勞遠不及他的人不是升官發財,就是封伯封子的,偏生李斂隻占了其中一個財字。到了大家這個位置,不客氣的說一句,錢財身外物,想要什麼時候也能有。他們看重的是官職、身份、地位!沒有爵位在身,官職又不及人,哪怕你名聲再大,手握重權,卻永永遠遠都低人一等。
見麵需要先問安,路上碰到要讓人先走,哪怕是上朝都要站在人屁股後麵。
然而……
「臣不怨。」李斂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道。
眾人表示理解,這不怨怕是不敢怨。換著他們也不敢抱怨,不怕皇上給小鞋自己穿嗎?穿小鞋還是最好的結果,要是皇上一句竟敢心懷怨望,全家抄斬或者發配邊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大家都想到的,周和帝自然也想到。是以,他也不是太相信李斂這個答案,「此話當真?」周和帝正式起來的時候,那張李家人特有的正方形臉上露出與太上皇如出一轍的威嚴神情,帶著濃濃的壓迫感。
李斂單膝跪地,「臣年不過十七已高居從三品冠軍將軍之位,得蒙天恩,開官建府,賜下國姓,此等濃恩古今少有,臣豈可再奢求更多呢?臣今二十有七,統領十萬天策將士,位高權重,錦衣玉食,還有什麼不如意呢?」
他說得很誠懇,周和帝聽得出裡頭字字句句都是發自真心,不是隨便說些話來糊弄他的。
「好,父皇您說得果然不錯……」周和帝看了旁邊的太上皇一眼,輕笑搖頭。
太上皇不語,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和驕傲。
「景和元年,愛卿年不過十八,就累計斬殺八萬…賊寇。夏九月甲辰,輔助賀齊將軍擊退進犯夷人,斬敵八千。冬十一月丙戌,七千倭寇上岸流劫金華諸縣。庚戌,浙江南部,福建和江西地區有數萬佘族聚眾作亂。愛卿親率八千天策新軍前去討伐,不單止把進犯的七千倭寇儘數斬殺,還引誘海上數萬倭寇上岸,設下埋伏,大破之。而且,單槍匹馬深入佘族大營,成功遊說佘族投降……」
周和帝一一道出李斂在十八歲時候所立下的功績。
「這些都是臣應做的事情。」李斂不驕不躁的道。
「這道聖旨,是朕在你十八那年寫下的。隻是,太上皇為了不讓愛卿氣充誌驕,居功自傲,特意命朕推遲宣讀。」
周和帝示意馮子芝取過聖旨,朗讀內容。
他自然也知道自家司禮監太監和李斂之間的關係,換著彆個皇帝見得自家最信重的大太監和手掌重兵的將軍竟然有這樣的關係,自然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絕對容不下的。萬一他們被哪位皇子王爺拉攏,把他趕下帝位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若不是有太上皇潛移默化,周和帝十分信重李斂這個自家最小的「親弟弟」,加上李斂又的確是個沒有野心、忠君愛國的,成功以行動博得周和帝的信任,周和帝可能都容不下他們二人。
此刻,宣讀這道聖旨的榮耀就交給延年吧!相信靜涯也會高興。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