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咚!咚咚!咚咚咚!」匈奴聯軍的大營內傳出一陣鼓聲, 激昂的鼓聲傳遍了整個戰場,瞬間拉開了攻城的序幕。
漫山遍野的匈奴聯軍肩扛著大約兩丈左右的梯子, 如潮水般湧向雁門郡的北城牆。
李斂抬眼瞧了一下天空的雲層, 又瞧了瞧繡著大周二字的旗幟。
「……今天無風。」
積雲紋絲不動, 旗幟耷拉垂落, 足以證明今日無風。
李斂向李明珠點頭示意。
李明珠心領神會, 隨即, 高舉起右手, 麵無表情地下達了第一道將令。
「天弓營將士聽令,弓箭預備!」
聽聞此言,城牆上的天策府天弓營的弓箭手們齊齊彎弓搭箭,全力拉滿了弦,就要讓這群敢前來攻打大周的外族人一個好看。
待敵軍來到弓箭的射程範圍,李明珠右手一放。
「嗖嗖嗖——」天弓營將士也同時放開他們的右手, 箭如流星地向敵軍飛射過去, 密密麻麻的弓箭布滿整個天空。
而麵對著這上萬枝迎麵而來的利矢,那些蜂擁向城牆的匈奴聯軍士兵衝鋒的勢頭卻全然沒有減緩的意思。
數以千計的匈奴聯軍士兵在這一波箭雨之中倒下,他們不少人身上都不止插著一根兩根箭矢。活下來的人還沒來得及慶幸, 緊接而來的第二波箭雨又來到了頭頂。
第二波箭雨之後,匈奴聯軍的士兵還未衝到雁門郡城下,第三波箭雨又緊隨而至。
這三波箭雨之間是沒有任何間隙的, 就像死神揮動著鐮刀, 冷酷地收割生命似的, 對匈奴聯軍的士氣產生了致命的打擊。
天弓營的將士乃至城頭上的一眾守軍都冷酷地注視著數百米外屍橫遍野的景色,臉上沒有任何不忍的表現。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同袍的殘忍。
每一個士兵在從軍的第一天,就被老兵和上級反複輪番告誡。當你這次手軟地放過了敵人,也許下一次,那個被你放過的敵人就會帶著鋒利的刀劍傷害你或者你的同袍。哪怕隻是一絲一毫的猶豫,也是對自己性命的不負責。無論如何,在敵人還沒斷氣前,絕不能大意。
而且,天弓營和雁門的部份將士臉上更是挾雜著深刻的仇恨和報複的快意,讓他們看起來多了幾分殺氣。
「不夠!遠遠不夠!」他們的心底似乎都在呐喊。
他們的親朋好友或者乾脆全家都死在匈奴、突厥等外族手上,他們投軍除了為了保家衛國之外,更是希望能夠為家人朋友報仇雪恨。
遠處的呼韓邪眼中有點訝意一閃而過,這批弓箭手應該就是李斂麾下的天弓營吧!可比昨天的弓箭手強多了。
但他也不虛李斂半分,隻見他側頭對自己最信任的手下點點頭。
如果說呼韓邪在大匈奴裡唯一能夠全心全意信任的手下,就隻有一人──射雕軍的統領敏何查。
敏何查是個孤兒,性子孤僻,小時候經常被部落的其他小孩子欺負,隻有呼韓邪一直護著他,兩人關係極好。七歲的時候,為了爭奪父王的看重,呼韓邪偷偷溜出部落,獨自獵了一頭狼,成功得到伊稚斜的歡心。但狼可不是獨行動物,如果當時不是敏何查替呼韓邪擋了一下,拖到援軍前來,恐怕狼群早就把小呼韓邪這道皮香肉嫩的餐後點心給生吞下肚了。
即使是這樣,敏何查的右手也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差點就廢了。雖然沒有真正的廢了,但都用不得勁,拉不開一石的弓弦。然而,為了好友呼韓邪想要成為匈奴大單於的目標,他發狠鍛煉左手,把自己由一個純粹的右撇子,變成一個能夠左右開弓的射雕者。
之後,敏何查替呼韓邪組建了射雕軍的雛形,使得呼韓邪成功坐上匈奴右賢王之位,擁有能與當時的左賢王延術一爭大單於之位的資本。
對於這個跟自己同甘共苦了數十年的老兄弟,呼韓邪給予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什麼最肥美的牛羊、最強壯的駿馬、最鋒利的武器、最漂亮的女人、最能乾的奴隸,隻要呼韓邪有,他都不吝惜與敏何查分享。而敏何查都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成為了呼韓邪最忠心耿耿的利刃,沒有任何人能夠離間他和呼韓邪之間的關係。
接到呼韓邪的示意,敏何查一言不發的騎著駿馬,帶領上萬背負三石強弓的騎軍往雁門奔去。
在離雁門約三百多步距離時,「射!」率領射雕軍的主將敏何查把蒲扇般的右手高高舉起,重重揮下,如同驚雷閃電,極具威勢。
「咻咻咻──」鋪天蓋城的箭雨立時覆蓋整個城頭。
城頭上的眾人不慌不忙,隻見冉封大吼一聲:「舉盾!」
城頭上天策府的將士從容又迅速地築起盾陣,把自己和身邊的同袍一同護在大盾下,以盾牌迎擋敵箭。
那籠罩而來的箭雨猶如撞上了銅牆鐵壁似的,毫無懸念的被擋下,隻有少數倒楣鬼被反彈後的流矢射中。
呼韓邪也沒有在意周軍傷亡不大這事實,因為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士兵已經衝到雁門城下了。
那些冒著箭雨衝至此地的匈奴聯軍的士兵,合力把手中的梯子架在了城牆上。
密集如蟻群的聯軍士兵,沿著梯子,爭先恐後地攀爬城牆。
「倒熱油!」賀齊下令。
眾人依言而行。
熱油的主要目的不是倒在敵軍士兵身上,而是倒在梯子上。
「該死的!!!」
「退!快退!!!!」
「周人又要火燒梯子了!快退開!!!」
正從雲梯爬上城頭的聯軍士兵大驚失色,連忙轉頭向身後的士兵大吼,有的心急等不及的,更是直接從梯子上跳下去。
經過這幾天的交手,他們已經很清楚周朝人守城的策略了。
「火箭準備!」李明珠一張臉冷若冰霜,整一個玉臉羅剎似的。
聽得此言,天弓營的將士忙彎弓搭箭,將一支箭頭後部綁附浸滿油脂的麻布的箭矢分彆對準了幾台高兩丈的梯子。
而同時,身旁的同袍迅速用火把點燃了那枚箭矢後部浸滿油脂的麻布。
「放箭!」
這次箭矢的數量不多,僅僅數千支火箭而已。
但數千支火箭射到被熱油淋濕的木製梯子上,隻見兩丈高的梯子表麵馬上燃起火苗,旋即,火苗一邊上竄一邊迅速向四周蔓延,轉眼間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許多逃離不及的聯軍士兵不是硬生生被燒死,就是從高處墮下跌死。
一股灼人的熱浪撲麵而來,讓城頭上的大周將士一陣難受,渾身熱得發汗。
李斂用力抿唇,他努力忽視身前的那股烤肉味,冷靜地看向遠方白狼大纛下的那名身穿雁翎鎖子甲的身影。
現在,你會怎樣做?
「統領!」
李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他轉過頭,看見自家天策府將士將一塊濕漉漉的布遞給他。
放眼此刻城頭上,所有大周的將士皆用各種各樣浸透了水的布捂住了口鼻,以免吸入濃煙。
「謝謝。」李斂點點頭,用這塊濕布捂住了口鼻。
正想轉身回去的時候,卻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
「都給我一塊吧!」姿容秀美的東廠廠公和善的道,在天策府的將士麵前,他從來不擺譜。
「是,廠臣。」天策將士樂意的道。
「你上來乾什麼?」李斂不讚同的皺眉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