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
他轉過頭來,危險地盯著李斂,道:「隻要捉住你,我何用害怕那些周人軍隊的威脅啊!」李斂是周朝太上皇最愛重的將軍,加上又是天策府的統領。隻要捉住他,不怕周人不投鼠忌器。
李斂心裡一突,以他現在的情況,要和呼韓邪對峙到自家天策將士衝過來,實在是太難了。
兵法有雲:敵勢全勝,我不能戰,則:必降;必和;必走。降則全敗,和則半敗,走則未敗。未敗者,勝之轉機也。
既然古人中的大智慧者都這樣說了,所以……
李斂立即回馬轉身,奔宵機靈地往歸雁穀內邁開四肢,如閃電一般飛快跑離。
呼韓邪不由得一愕,他還以為依李斂的性情應該會是留下來跟他拚命,哪怕是死都不會被他俘虜呢!
李斂嗬嗬一笑:剛才沒辦法才跟你拚命,現在援軍來了,我還跟你死磕那就是傻!天字第一傻!
「休想逃走!」呼韓邪快馬趕上。
呼韓邪一動,他的白狼大纛也跟著動了。
白狼大纛動了,有不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匈奴騎兵也跟著動了,甚至有些被殺懵了的匈奴騎兵以為自家大王這是敗退了,立時鬥誌全無,兵敗如山倒。
這樣的匈奴大軍被天策府將士如斬瓜切菜的收割人頭。
冉封的方天畫戟在又收割了一個人頭後,就著急的問:「元帥進穀了,我們該怎麼辦?」
「稟監軍,元帥之前有令,他把呼韓邪等人引進穀裡後,我等就要放火燒穀。我已經命人把守歸雁穀內的秘道,隻要派人把元帥接應出來後,便可把呼韓邪等人活活燒死。」林寒有條有理的道。
雁門郡外,馮子芝依靠暗士的突襲,與出城的三萬兵馬一同突破了狼牙軍的包圍圈。其後,發訊號讓柔然的繼承人鐵伐率部反水,匈奴聯軍一片大亂之際,會合柔然部一起往歸雁穀的方向殺來。途中,遇上從秘道衝出來,打算包抄呼韓邪匈奴大軍的林寒和冉封等數萬天策將士。三軍成功結合,順利從背後偷襲呼韓邪率領的四十多萬匈奴騎兵。
歸雁穀即使外部地勢都頗為狹窄,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供匈奴騎兵衝刺。而騎兵如果提不起速度,衝不起上來,某程度比步兵更要任人宰割。
此刻,智計百出的馮子芝暗灰色的眸子裡儘是擔憂之意,「就按你們元帥的說法去做吧!」
李斂不在,賀齊又不在,在場品級最高、權力最高的就是馮子芝,加上馮子芝的特殊身份,一眾將士都願意聽他的指揮。
其他將士繼續斬殺或嚇懵了或失去衝刺力的匈奴騎兵,而天策將士們紛紛掏出點火之物,預備放火燒穀。
馮子芝稍一清點自家暗士,發現三百人隻餘下不足一半,大約一百二十餘人。
足夠了。
他把指揮權交給林寒,自己則由暗士的保護下往穀裡衝進去。
李斂的馬力強,奔宵雖然已經不年輕了,但也仍然一匹日行千裡,夜行八百的絕世好馬。
身後尾隨著他的人當中,就隻有呼韓邪的白蹄烏才跟得上奔宵的腳步。
李斂雖然知道歸雁穀裡有秘道,但他可不知道秘道具體位置,走了一圈,無奈在一個懸崖前被呼韓邪迫停。
「他娘的!咳…咳…咳…怎會…有個懸…咳…崖在的!」李斂氣若遊絲,忍不住跟牛繼宗和冉封學習,斷斷逐逐的罵娘道。
李斂和呼韓邪一停,身後的大軍陸陸續續跟上來,在李斂周邊圍成一個半圓圈,保證李斂再如何的萬夫莫敵都衝不破包圍圈,插翼難飛。
「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怕我一槍下去,你會死。」
呼韓邪看著李斂慘白的臉龐,努力挺起腰板卻仍然遮不住虛弱的氣息,聽不出喜好的道。
現在前有惡狼,後是陡壁懸崖。
一時間,李斂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麵。
隻見他微微閉目感受了空氣一下,嘴角掀起一個弧度,笑了。
「起風了。」
「起風了,斂兒是你回來了麼?」
疲憊地臥在躺椅上的太上皇閉目感受到一股微風撲麵,喃喃的問。
見狀,戴權把手上的物事放到一旁後,就輕手輕腳地走近太上皇,雙手四指放在他的額頭上,力度適中地按摩起來。
「嗯…是戴權啊!」太上皇依然閉目,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戴權輕聲地勸說道:「老奴讓禦膳房做了些紅薯粳米粥過來,您一整天滴水未進,多少吃點吧!」平心而論,太上皇是個頗為節儉的皇帝,他平日都不吃什麼山珍海味,隻吩咐禦膳房準備些一般普通人家都能吃用的菜。當然,他這樣吩咐,禦膳房都不敢把普通飯菜遞上去,每一道菜的材料都是經過精心培植、挑選的,烹調的方法更是精妙得不得了。
「不了,朕,沒有胃口。」太上皇擺擺手拒絕。
「皇爺,自從小公子離開了,您就一直茶飯不思,人都瘦了幾個圈。要是小公子回來看到您現在的模樣,定是會怪責老奴侍候不周的。」戴權苦著臉道。
提起李斂,太上皇一直皺著眉頭稍稍鬆了一點,口中笑罵道:「你這老貨怕斂兒,難道就不怕朕嗎?而且,斂兒他哪裡敢生你的氣。」
「老奴也是著緊皇爺的身子,小公子也是操著和老奴一樣的心。」
說著,戴權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就怕小公子回來後,看見皇爺骨瘦如柴的模樣,會傷心得流下淚來。」
「你這老貨,慣會胡說八道,朕的冠軍侯豈會如此小兒女狀!」太上皇臉上露出笑容,顯然是被戴權的一番話哄得極為高興。
戴權趁機把紅薯粳米粥捧到太上皇跟前,侍候他喝粥起來。
隻是,高興一會兒後,太上皇又突然沒了心情,把湯匙放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戴權啊!不知道為何,自從斂兒出征後,朕的心裡總是跳得很快,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睡後,卻又夢到斂兒……總之,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太上皇按著心臟,擔憂的道。
戴權婉言安撫道:「皇爺,做夢都是反的。有皇爺庇佑,小公子自然吉人天相,平平安安。」
「希望吧!」太上皇頓了一頓,又道:「老八和老十最近如何?」
「忠靖親王和忠順親王近日都在府裡安份不出。忠靖親王把《論語》、《孟子》都抄寫了五百次,《大學》抄寫到第一百二十七次。而忠順親王在府裡煩悶,召了一個戲班子進府唱戲,戲班子裡一個叫琪官兒的很受王爺喜愛。」
「溫貴太妃和慧太妃如往常一樣抄經念佛,隻是,因著誠毅親王的墓地日久失修,她們多次派人向工部的官員催促一定要儘快修葺好誠毅親王的陵墓。」
「據說,慧太妃近日惡夢連連…總是夢到誠毅親王向她哭訴……」戴權低眉順眼的道。
太上皇冷哼一聲:「哼!戴權你說,朕對他們已經網開一麵,為何就是不肯安份,偏生要搞風搞雨,還要拉朕可憐的小九出來作妖!」在他看起來,什麼誠毅親王的墓地日久失修、什麼誠毅親王報夢哭訴,完全是溫貴太妃和慧太妃兩人搞出來的好戲,為的就是替老八和老十求情。
「皇爺莫要動氣,您的身子是最重要的。」戴權不發半點評論。然而,他不給予評論就已經是對溫貴太妃等人最大的攻擊。
雖然戴權已經退下東廠廠公的位置,但馮子芝尊敬他,他在東廠內的親信可是一個都沒有少了,而且內廷裡麵有什麼風吹草動他會不知道!?
誠毅親王的墓地日久失修、誠毅親王報夢哭訴兩件事絕對離不開馮子芝的影子。
隻是,人的心生來就是偏的。戴權偏心李斂、馮子芝,不喜挑撥離間李斂和皇上關係的忠靖親王等人,所以稍稍不報一些消息也是正確的。
而且……
他可不認為太上皇會連這些小動作都看不出。
太上皇餘怒未消的道:「他們就是想要氣死朕!」
戴權笑而不語。
果然,「戴權,你去命工部的人加快修葺好誠毅親王的陵墓,派人從旁邊仔細盯著。這事情不能太過份,都絕對不能鬨大。」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應該牽扯到朕可憐的小九。」
「是,皇爺。」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