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如果真的如她所言,鳳凰蠱有此奇效的話,簡直就是給了李斂第二次生命。
李斂努力伸出手臂,在馮子芝背後遙遙向辛幼朵舉起大拇指,以示嘉許。
馮子芝卻仿佛背後長眼似的,聲音沉下了幾度,聽不出喜怒的喚道:「李·斂!」
那大拇指眨眼間就縮回被子下,速度快得讓辛幼朵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馮子芝可沒有這麼容易就被辛幼朵糊弄過去。
他一語直指向李斂和辛幼朵一直試圖回避的重點:「當年李斂一個人進入了大山七天,這七天裡發生過些什麼事?你原原本本的告訴咱家。」
李斂和辛幼朵齊齊渾身一顫,不可思議地望著馮子芝。
見此,馮子芝漂亮的黑眸之中閃過一絲肯定。
李斂一直把那七天的經曆秘而不宣,任他再三追問不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帶過,就是顧左右而言他。他見李斂身上沒有多個傷口,也沒有多條疤痕,本著信任和為愛人留點空間的意思,就沒有再追根究底下去。
現在看來,當初就該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否則哪來今天的擔憂!
「…元帥宅心仁厚,不忍我西南數十萬百姓受苦,孤身一人用七天時間不斷說服我西南五百多個部落的族長和長老,成功轉變了他們對漢人的偏見,並願意嘗試帶領子民下山生活。恕辛幼朵直言,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那些老頭子一個個也固執、死板得很,說話又毫不客氣,元帥可是受了很多委屈呢!」辛幼朵微嘟嘴唇,矢口否認李斂那七天發生過什麼特彆的事情。
這種程度的打馬虎眼兒也敢拿出來班門弄斧!?宮中哪怕是負責倒馬桶的小內侍的級數也比這高得多!
馮子芝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線,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透出一絲冷笑,看得讓人心中一寒。
「你的嘴可真是硬得很,咱家倒要看看在東廠的酷刑下,你的嘴巴還能不能這麼硬!」他說話的語氣很冷,如同數九寒冬,透骨奇寒。
「來人!」
一聲令下,門外就有四個戴尖帽,穿白皮靴的東廠番子走進來。
冉封在旁一急,就張開嘴巴要為辛幼朵求情。
人好歹都是他帶來的,完完整整的來,自然也該完完整整的走。
牛繼宗眼明手快,一下子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彆要說話。
正人君子賀齊和林寒不讚同的看向馮子芝。
李明珠最是直接的翻了個白眼,欺負女孩子的人渣!
「這已經是所有事情了!我當時候年紀小,又不在場!難道你要我把元帥那七天吃過什麼,跟誰說過話也告訴你嗎!?你就是打我,我也就隻有這個說法!」辛幼朵瞧了元帥大恩人的方向一眼,急急道。
縱然她是苗家女,但進了天策府這麼多年,東廠種種層出不窮,令人聞風喪膽的酷刑,或多或少也知曉一些的。
隻是她聲音嬌媚,一番話聽上去仍是甜膩得很,好像在撒嬌似的,完全聽不出半點急切、害怕之情。
馮子芝不為所動,光滑蒼白如紙的臉龐,顯得十分冷傲孤清。
辛幼朵咬牙,閉上眼睛,自己跟自己打氣的想:「辛幼朵啊!辛幼朵!你可不能害怕!你絕對不能把元帥大恩人的事情說出去!中原人常說那個什麼威武不能屈,你可不能讓中原人看輕了苗人!」
馮子芝見她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也不怒,笑一笑,眼角眉梢精致得不似真人,但唇角的笑意卻沁著透骨冷意。
他總不會真的對辛幼朵做些什麼,隻是言語上嚇唬這個小苗女而已。
賀齊、牛繼宗、林寒和李明珠都是清楚知道這一點,才沒有作聲,而其他人縱是心生憐惜,但事關李斂的身體,也不敢開口向東廠廠公求情。
「這幾年天策府在藥材上的開銷越來越大了,正好此戰一舉打潰了匈奴,以後能有很長的一段安穩日子,看來應該要削減一下開支,把錢財投入去其他地方上了。」馮子芝臉上的表情緩和了,突然話題一轉,說起一件看似無關的事情。
李斂雖然有開府建牙之權,自行開設天策府,樹立旗幟,處理軍政事務,獨斷專行,大權在握,但經他仔細衡量過後,總不好連錢財也一並自給自足。於是,天策府上下的開銷都是走皇帝的錢袋子──東廠的帳上的。
天策府一應開支皆由東廠撥款,是以馮子芝對天策府上下的賬目都了如指掌。而天策府開銷最大的地方除卻馬草和裝備外,就是藥物了。
辛幼朵神情一僵,她作為天策府軍醫每月可是上報了不少毒.藥和昂貴的藥材,一來用以煉製她苗族特有的治療藥物,供應天策府將士使用;二來用以培養她自己的「小寵物」。要是馮子芝削減藥物開支,她可愛的小呱太、小基蛇、小蠍、小蜈和小蛛的食糧和成長定然會大受影響!
威武不能屈、努力維護苗人麵子的的辛幼朵為了她的寶寶,不由得可憐兮兮的瞧向東廠廠公,希望他能夠手下留情。
馮·鐵石心腸·子芝神情不動,視而不見。
可憐的辛幼朵苦著臉,快要哭出來似的。
「咳咳…延年,你就彆逗她了。」
李斂雖然被馮子芝的身影遮住,看不到眾人的表情,但光憑想象都知道小辛幼朵被逗弄慘了。
對年近三十、飽經風雨的李斂和馮子芝來說,才十八歲的辛幼朵的確是個小孩子。
馮子芝毫不意外李斂出言,他原本就沒有指望小苗女可以說出個一二三,任她知得再詳細,也不會比當事人更清楚。小苗女能說,那就好,沒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他的目的是讓李斂自己主動開口說出來。
「我第一天進到大山的時候,那些夷人部落的族長和長老因著我那五萬石糧食,願意與我共坐一室,卻對我的遊說無動於衷;第二天,我努力遊說拉攏一些親漢人和儲糧不足的部落,卻隻有極少數饑荒嚴重的部落對我示好;第三天,我加緊說服,響應之人寥寥無幾,百中無一。隻有四個不足百人的小部落為了族人的性命,願意支持我,那些上萬、上十數萬的大型部落對漢人猶為敵視,寧死不屈。漢夷之間的矛盾曆經數百年,不是我的一言半語或者些許糧食就可以輕易解開的。」李斂語氣平淡的道。
「第四天,時間拖得越久,夷人部落裡麵餓死的族人就越多,我那五萬石糧食不過是杯水車薪,他們開始對我惡語相向,刀劍相加,紛紛商議要把我囚禁於大山內,趁機攻打縣城,奪取糧食,救活族人。我被關押在石室之中的時候,有願意支持我的小部落族長跟我說了夷人的一個傳統規矩。」
辛幼朵接著下去說:「我夷人自小便修習蠱蟲之術,向來尊蠱、敬蠱、親蠱。根據我夷人共有的一個規矩,無論是誰,隻要他能夠闖過祝融神殿,得到雙蛇祖、蜈蚣祖、蠍祖、蛛祖和蟾蜍祖五祖的認可,就可以成為我西南百族的供奉,並可以讓我們為他辦一件事。」
「祝融神殿乃我大五仙教總殿所在,也是我西南百族的聖地,殿裡供奉著祝融神像和五祖。神殿裡機關重重,五祖的子孫遍布殿內的每一個角落。按照規矩,進行試練的人需要卸下兵刃、盔甲,身披白袍,赤足穿過機關和五祖子孫的包圍,而不可傷及它們分毫。然則,能居於祝融神殿內的五祖子孫皆是劇毒無比之物,往常的試練者甚至未走到殿內拜見五祖,就已經被它們硬生生咬死、毒死,屍體被吞吃入腹。」任你武功再高,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環境下手無寸鐵,都就隻有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就算試練之人或內功深厚,或輕功了得,或精通毒術能夠闖過祝融神殿,但隻要五祖其中一祖不認可他,那人都就隻能成為五祖的飯後點心。」都就是說,千辛萬苦闖過致命的機關、危險的毒物,來到五祖身前,隻要遇上五祖剛好不高興,或者心血來潮想吃點心,一切的辛苦都就隻得作個無用功。
「千百年來能夠闖過祝融神殿,得到雙蛇祖、蜈蚣祖、蠍祖、蛛祖和蟾蜍祖五祖的認可,順利成為我西南百族供奉的人不過七人。聽說,本朝就隻有四十年前一個李姓武藝高強的周人男子成功闖殿,並得到五祖許可。其餘試圖闖殿的三十餘人未得見五祖,就已經死在機關之下或被吞吃入腹,屍骨無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