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女子笑吟吟的站在門口, 頭上戴著一頂閃爍綽約的銀帽,內層用纏布鐵絲編成適於頂戴的帽圈,通冠由成百上乾的銀花組成, 簇簇擁擁, 帽頂正中, 銀扇高聳,四周有數隻鳳鳥、蝴蝶高處花簇之上,或翔或踞,形態逼真。那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年紀, 容色嬌豔, 眼波盈盈, 是個美貌的大姑娘。看她的裝束,絕非漢家女子。
「辛幼朵你來得正好!快點看看元帥的情況!」牛繼宗不解風情的扯著大嗓門吼道。
被這大吼一驚, 眾人頓時責怪的瞪了他一眼。
辛幼朵的眼光在各人臉上打了個轉, 走到李斂床前,低聲叫道:「元帥!元帥!」語調溫婉, 旁邊的賀信聽到隻覺得似乎她在叫的是自己,忍不住便要出聲答應。
李斂虛弱的一笑,低聲道:「…你來了…這次…要麻煩你了……」他雖然沒有說話, 但也把何大夫所言聽得一清二楚。
不好看他剛才跟馮子芝打鬨好像很輕鬆似的, 實際上瘟蠱帶來的發熱、咳嗽、嘔吐、腹痛等症狀實在把他折騰得不得了, 現在連多說一句話都辛苦得很。
「元帥, 你先休息一下吧!」
辛幼朵熟稔地把手指往李斂脈門上一搭, 沉吟了一會, 正想張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李斂止住了。
他瞧了馮子芝一眼,馮子芝心領神會。
「元帥需要靜養,房間內的人不宜太多,除了中將軍、明威將軍……外,其餘人等都退出去吧!」馮子芝一句說話就把除賀齊、天策府一係和高克恭等寥寥數人外的其他將軍,全部「請」出房間。
其他將軍也不是傻子,他們站得遠,看不到李斂示意馮子芝的那一幕,隻以為馮子芝明擺著是防他們,怕他們知道元帥的病情後對元帥不利,於是紛紛鼓噪起來。
賀齊微微皺眉,雖覺不妥,但細想馮子芝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也就沒多說什麼,更主動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領頭離開。
賀誠點頭,扯住弟弟,身子一動就要離開,卻發現自己居然扯不動弟弟。
他轉頭一看,弟弟正癡癡地注視那苗女的倩影。
用力再扯,賀信的雙腳好像在地上生根似的,一動也不動。
賀齊也看到自家小兒子丟人現眼的模樣,趁其他人注意力還放在馮子芝身上的時候,連忙輕咳兩聲。
賀信脖子猛地一縮,他哥哥死扯猛拉都吸引不到他的半分注意,他老子輕輕一咳就做到了。
賀家雖然不像牛家般從早到晚的打孩子,連半夜、淩晨也不放過,但賀家作為武勳世家,自然也有他們訓子的一套規矩──抄兵法。
與牛家大半夜打子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是最喪心病狂的一點,賀家是會在大半夜抽問兵法。試想想,在夜深人靜、人人熟睡之際,一個白衣長發的身影(下人身穿褻衣)站在自己的床頭邊,幽幽的問:「少爺~~你還記得某某某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任「少爺」有再大的膽子,再好的記性也得嚇忘了吧!
而見「少爺」答不上來,白衣鬼(管家)滿意地從背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文房四寶,「請少爺抄寫某某兵法三百次。」按照賀家的規矩,隻要下人問倒了「少爺」,下人是能夠多領一個月月錢的。是以,下人們都很是絞儘腦汁、各出奇謀要問倒「少爺」。
曆任的「少爺」不是沒有抗議半夜床頭抽問背書這事,隻是「老爺」總是美其名為鍛煉膽子和反應,在戰場上敵人可不會給你充裕的時間應變的。當然,個中有沒有看戲的想法就不可而知了。
當李斂正式過繼了李璉後,曾上門向賀齊取經──如何讓兒子成材,賀齊毫不藏私地分享了這賀家教子傳統,讓初次聽到的李斂目瞪口呆,有點大不敬地揣測賀齊之所以會不苟言笑(長期臉癱),是不是賀家教子秘訣的成果(摧殘)?
話題扯遠了。
並不想大半夜在戰場上還要挑登夜戰──抄寫兵法的賀信,依依不舍地跟隨哥哥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礙於東廠廠公的「威名」和賀齊明顯默許的態度,其他心高氣傲的驕兵悍將們隻得把怨言吞下,忿忿不平地拂袖而去。
見房間內的「閒雜人等」總算都離開了,留下的都是李斂一係的親信或者忠實的支持者,馮子芝就對辛幼朵問道:「元帥情況如何?」
「元帥身上有我族的聖蠱──鳳凰蠱,區區匈奴人的瘟蠱根本成不了氣候!隻是,早前元帥體內大量失血,連帶著鳳凰蠱也奄奄一息,才使瘟蠱有機可乘!」
辛幼朵頓了頓,自信的道:「待會我會為元帥施展補血之法,隻要讓元帥體內的鳳凰蠱血氣充足,重獲精神,牠自然能把瘟蠱解決!」絕對會把瘟蠱吃得連渣子都不剩。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聽得賀齊等人齊齊點頭,心下一寬。
然而,「什麼鳳凰蠱?為什麼他體內會有鳳凰蠱?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第一句是疑問,第二句是對辛幼朵的質問,第三、四句是對李斂強烈的不滿譴責。
虛弱狀態中的李斂心裡大喊不好,一時沒有防備,竟然被辛幼朵嘴快說了出來。
陷入暴怒不滿情緒中的馮子芝冷冷負手而立,他本就生得身材修長高挑,這樣站著,雙眸含霜冷漠的盯著對方,更顯氣勢逼人,直壓得沒見過多大「世麵」的辛幼朵不敢直視。
李斂也不敢在這時候試探愛人的怒火有多大,他垂下眼睛裝作十分疲累要休息似的,實際上在馮子芝看不到的角度瘋狂地向辛幼朵打眼色。
「……」辛幼朵茫然地瞧著李斂。
「不用管他,你說!」同床共寢十數年,馮子芝還會不清楚李斂的小技倆嗎?隻見他走前一步,藏青織金妝花緞蟒袍上的圖案直接遮住了李斂在床上的身影。
辛幼朵心下猛地一跳,猶豫地瞧了瞧李斂方向。
馮子芝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斂,「你放心,元帥不會介意你的話的。元·帥,你說,是,不是?」
「……」
李斂無奈,隻得道:「…辛幼朵…你就說個大概…就行了。」千萬彆要太過詳儘。
辛幼朵睜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看了看目前的形勢似乎是元帥恩人沒有把他在祝融神殿經曆過的事情告訴他的情郎,元帥恩人應該是不想要他的情郎擔心吧!
放心吧!元帥恩人!我知道該怎樣辦的了!
辛幼朵試圖用眼神告訴李斂,可惜馮子芝的蟒袍把她的眼神擋得一乾二淨,李斂完全接收不到。
「元帥是我族的大恩人。那年旱災,山裡顆粒無收,每天餓死的族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元帥不單止開倉放糧,還許我們領取田地耕種,救活了我們西南各族數十萬人的性命。為了表達對元帥活命之恩的謝意,各族族長、長老經過商議之後,決定由我苗族把我族的聖物──鳳凰蠱種在元帥身上。」她絲毫無忸怩之態,落落大方的道。
「鳳凰蠱乃我族最珍貴的的聖物。此蠱名曰鳳凰,雖不及靈貓九命,然,鳳凰涅盤,浴火重生,刹那生滅。相傳,鳳凰蠱以種蠱之人的精血為引,有著醫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說到這裡,辛幼朵挺起胸膛,一臉自豪的模樣。
但鳳凰蠱生死人的奇效得由擅蠱的苗族人從旁加以引發,才會成功,是以這也是苗族派出族長之女辛幼朵跟隨在李斂麾下的其中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