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祿一凜,他從前就做過東廠負責逼供的番子,最是清楚東廠裡種種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罰。
與其苟活受儘折磨後死,不如早死早投胎,說不定閻王大發慈悲,下輩子不用做閹人。
心中拿定了主意,錢祿的眼裡閃過一絲絕然,那是一種死誌。
正當他想要咬舌自儘的時候,上首的一道聲音卻讓他驚愕得很,連自儘也忘記了。
「你昨晚寅時三刻,在雁門郡裡的天香樓裡接到檔頭侯顯交給你的密信。信裡寫著……」李斂語氣平緩,仿佛親眼所見似的,把錢祿經曆過的事情詳細道來。
「且慢!」錢祿瞠目結舌,苦笑道:「想不到元帥和廠公早已經派人盯住小的,可笑的是小的還自以為計,簡直是貽笑大方。」
「小的這些年來都沒有跟那邊有過往來,自問沒有露出什麼馬腳。請元帥和廠公示下,是如何發現小的?要不然,小的真的是死不瞑目啊!」他此時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動手之前就已經被李斂和馮子芝的手下盯住了。
馮子芝心裡也很是驚訝,正如錢祿所言他從前表現得算得上是對東廠一腔忠誠,沒有與其他勢力的人多加結交,所以馮子芝之前都沒有派遣番子跟蹤過錢祿。
作為特務頭頭的馮子芝也不知道錢祿背後的人是誰,而一直留在軍中的李斂看來不單止知曉錢祿背後的主子,更是把錢祿昨晚如何收到命令的詳情知得一清二楚,這就不由得讓馮子芝不驚訝了。
「為什麼?」李斂半躺在椅上,用手背掩著雙眼,不答反問。
雖然沒頭沒尾,但錢祿卻聽明了他的意思。
「您是大英雄,是大周朝的守護神。但是您太強大了,就算您現在再忠心耿耿,當年的魏武帝年少時不過也是夢想成為大漢的征西將軍呢!而且,焉知他日會不會再來一場陳橋兵變,重現黃袍加身的舊事。」錢祿的文化造詣不低,他也是從內書堂畢業的一員。
魏武帝就是三國時期魏王曹操,他在《讓縣自明本誌令》中提及過,年少時最初的夢想,隻是成為漢征西將軍而馳騁疆場。誰人能想到他日後居然會挾天子以令諸侯,還被其子追封為魏武帝呢!
而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則是指後周時,趙匡胤在陳橋兵變,部下諸將給他披上黃袍,擁立為天子。就算趙匡胤沒有想過會做天子,但在一眾部下的眾誌成城之下,他都沒有拒絕的餘地。
李斂茫然了,難道自己真的是錯的嗎?他隻是想要保家衛國,讓手下的將士生活好過一些,這也有錯嗎?
他剛才以為小芝生氣,進帳前,想向錢祿要點提示的時候,虛空中突然有一個透明麵板浮現。
「錢祿
身份:東廠掌班、皇上親信
資質:中下
健康:84
魅力:62
統率:70
智力:72
武力:42
政治:83
禮儀:90
才藝:50
擅長兵器:無
技能:拈花掌、蘭花指
忠誠度:70/100(赤誠相待)
私心度:80/100
心底話:昨晚寅時三刻,在天香樓裡接到侯顯轉交的密信。信裡寫著……看完後,我就燒了密信。雖然知道對元帥不住,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我錢祿一生忠誠於皇上,就是拚了這副殘軀不要,也要為皇上儘忠!」
「皇上是大周立國以來少有的仁德之君,為了皇上,小的可以去做任何事情。隻望元帥能諒解皇上的不得已,元帥若是有氣就請發泄在小的身上了,不論是酷刑折磨,還是五馬分屍,小的都是願意的。」錢祿發自內心的道。
很難想象一個會因為馮子芝剛剛以酷刑威脅就想要自儘的人,轉頭就為了得到李斂對皇上的諒解,願意以身飼魔,接受刀鋸斧鉞之苦。
內侍是天底下裡一群最最虛偽、也是最最真誠的人。
因為身體的不完整,他們天生就是弱者,他們天生就信奉弱肉強食,全心依賴強者,攀附強者,渴望強者。
可以說,內侍是一個把人性優點和缺點都放到最大的群體。
當惡毒的時候,他們加倍的作惡多端,心狠手辣。
當忠誠的時候,他們會顯示出近乎畸形,可以不顧一切的忠誠。
在旁一直聽著李斂和錢祿對話的馮子芝此時也聽出一些眉目了,果不其然,是皇上命令錢祿下藥毒殺靜涯的。
不論靜涯過去對大周立下了多少赫赫戰功,都打消不了皇帝慣有的疑心病。
「我不相信。」李斂放下手背,仰望著帳篷頂說。
他低下頭,定定的看著錢祿,綻放出一個俊朗陽剛的笑容。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效忠的君王會卸磨殺驢,誅殺功臣。」
「我不相信我效忠的君王會辜負我。」
「我不相信我會改變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