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還未完。
畢雲從身後內侍手上的盤子裡,又拿起了一道聖旨。
「封攣鞮呼韓邪為永順侯,食祿一千石,子孫世世承襲永順侯爵位……」
「封阿史那曷薩那為永安侯,食祿一千石,子孫世世承襲永安侯爵位……」
「封破六韓拔陵為弓高侯,食祿八百石……」
「封……」
是封賞這次被俘虜匈奴、突厥貴族的旨意,當然,不是每一個被俘的匈奴、突厥貴族都有這個機會。隻有其中幾個身居高位,擁有招安意義,能夠安撫人心和有意歸順的大貴族才有這個機會。其他沒有足夠地位又不願意歸順的,就會跟其他普通匈奴、突厥人去挖礦、築堤、鋪路。
但這並不是最後的,皇上揮揮手,畢雲拿起最後一份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安公主為朕之第七女,乃中宮皇後嫡出,德儀嘉禮,聰慧機敏,品行出眾,鐘靈毓秀,有詠絮之才,自幼為朕所鐘愛,十餘年間承歡膝下,未有一日不儘心竭力。今正五品破虜將軍李璉李成器,係忠良之後,筮仕四載,人品貴重,文武雙全,德才兼備,深得朕賞識。故今決定,詔封長安公主食邑三千戶,下嫁於李璉,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另賜駙馬府一座以示天恩,望其夫妻和睦,同心同德,敬儘予國,勿負朕意。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成器,是太上皇為李璉親自取的表字。
子貢曰:「何器也?」孔子曰:「瑚璉也。」——《論語•公冶長》
瑚璉是宗廟中黍稷器,在春秋時,宗廟是代表國家精神,誰主持祭祀宗廟就是誰在主持國家大事。孔子把子貢比作瑚璉,讚揚子貢乃是大器,足堪重用,能裕君民。
而《道德經二卷》裡提及到:「大器晚成,成器之人,如瑚璉不可卒成。」卒,時間短暫之意。整句話的意思是,有大才乾的人物,就像宗廟重器九鼎瑚璉一樣,不能在短時間內造就而成。
太上皇為李璉取下成器二字,一方麵是認可他的才能,另一方麵更是告誡他行事莫要急躁,應多思多想,多聽多看,謹言慎行,穩紮穩打,打好基礎。
「臣叩謝皇上濃恩!」李璉急忙跪下謝恩,他可是高興極了,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真摯地向皇上叩了三個響頭。
這讓把自家水靈靈的大白菜被豬拱了,心裡多少有點不痛快的皇上勉強順了一口氣。
在滿殿歡天喜地,受封將士們興高采烈的時候,卻有人對此心生鬱悶,甚至是驚懼不已。
康禾泰被禁足府裡自然沒能參加慶功宴,然而他的那些「黨羽」可是一個不漏的坐在殿上。不用多說,因為他們的離間計沒有成功,他們自然是害怕李斂的報複。要知道他們私下有很多事都不禁查的,一查一個準!所以在四周圍都喜氣洋洋的時候,他們顯得格外的不自然,強顏歡笑,生怕不知道是晚上還是明天就會有東廠的番子、刑部、大理寺或者順天府的衙役會如狼似虎的闖進府裡把自己一家下獄。
就算是文官們整體都是羨慕嫉妒恨的多,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又在官場裡捱資曆捱數十年,途中又要避開其他人的暗箭,同時又要努力表現讓皇上記住自己,還要加上足夠的運氣才能升到從三品的位置,死活也跨過不到正三品這道坎,真真正正成為朝庭大員。偏生這群粗魯的武夫打兩場勝仗就可以一支箭似的直升到正二品高位,真真的是不公平啊!!!
而沒份出征的勳貴、武官也就隻能拍開壇口泥封,抱起壇子往有份立功升職的老兄弟身邊灌酒,明日還得準備厚禮上門,恭喜對方升官發財。
然而,有份出征立功升官得賞的武將中也有人深感惶恐不安。
隻見馮唐整晚都坐立不安,與旁人交談時也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好在旁人隻以為這位前神武將軍今廣武將軍是太高興了,高興得人都有些發怔了。雖然有不少人心裡唾棄了一句小家子氣,不過是升了半品官就如此沉不住氣,但手上隻一杯又一杯的灌馮唐酒。換著他們能升官,他們高興得像個傻子也行啊!!
太上皇也笑得很是欣慰。
皇上封了李斂為正一品天策大將軍,太子少保,食邑萬戶,還賞賜了小湯山的溫泉莊子和其他林林總總的物事。這就表示了他如果不是想要捧殺李斂,就是心裡對李斂的忌諱已經消除了。現在,皇上把最疼愛的女兒賜婚給李璉,這就證明了皇上對李斂已經儘釋前嫌,依舊信任不疑。
皇上對封賞李斂可以說是前所未有之重,正一品天策大將軍、太子少保的地位和榮耀不用多言,單是食邑萬戶就已經遠遠超過大周所有勳貴食邑的數目,就是趙國公賀家三代加起來獲得的食邑數目也沒有萬戶之多。
這可以說是一樁買賣。
買家是皇上,賣家是李斂。
買家要的是李斂的忠心,而萬戶侯就是價錢。
太上皇不怕皇上不收買李斂,就怕皇上像從前一樣,一味推開李斂,不聞不問。
解決心中煩憂的太上皇興致盎然地與皇上交談,不時還召了一些老臣子上前喝酒。
皇上和今天的主角李斂自然得一左一右陪侍在側。
馮子芝作為監軍,也是有功之臣,在殿上也有一席位。他時刻注意著李斂的狀況,命人偷偷地把李斂杯中的酒都換了做水。
李斂一嘗之下,自然知道是誰的手筆,毫不避諱的對住愛人笑意盈盈。
酒過三巡,君臣互敬數盞,無數皇室宗親不顧儀態,酒杯交錯,你來我往的,暢想他們大周的強盛;不少文官酒意上頭,詩興大發,吟誦出首首慷慨激昂的詩詞;將軍和勳貴聚在一起拚酒,大有今天不豎著進殿,橫著出去,就不許走的意味。
而這個時候,李明珠歡喜過後,隻覺得頭也暈暈的。她剛才受牛繼宗和冉封兩個混人挑釁,可是跟他們硬生生的拚了兩壇西鳳酒。這西鳳酒入口醇厚清甜,但後勁卻是大得很,她一口氣喝了兩壇西鳳酒,還沒有吃點東西墊肚子,就算依她這十多年鍛煉出來的酒量也有點吃不消。
見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李明珠也就囑咐了旁邊的宮女幾句,就走出殿外醒醒酒。
一個人站在殿外,看著滿天星鬥,感受住微風撲臉,聽到從身後傳來的喧囂聲,不知道為什麼,李明珠突然之間覺得有點寂寞。
連較自己少十歲的堂妹都已經選好駙馬,擇日完婚了,這不由得顯得她這位皇室「老女」越發的一枝獨秀了。
剛才在殿裡有不少的李氏的堂叔祖、堂叔伯,甚至是堂兄弟也打聽她的親事,知道她沒有成婚的打算後,一個個端起長輩的樣子斷然否決,並加以訓斥。輩份高的長輩打算尋太上皇和皇上找一個合適的人選下旨指婚,而同輩的堂兄弟們則吃飽撐的似的,不住地向她推薦不少「如意郎君」,嚇得她立馬接受牛繼宗和冉封的鬥酒挑戰,落荒而逃。
曾經,她也有過一個頂頂好的「如意郎君」,隻可惜,那郎君早已心有所屬。
想起在殿裡含情默默,無聲勝有聲的兩人,李明珠就更是鬱悶了。
她早已經放下李斂,也不曾後悔過用重甲代替華裳,以女兒身策馬征戰四方,豪氣不輸男兒郎,早已忘卻昔時的柔弱,把生死置之度外。
隻是……
夜闌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總是會覺得有種說不出疲憊。
「唉……」想到這裡,李明珠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美麗的姑娘可不能歎氣,歎氣會讓姑娘變醜的。」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把低醇好聽的男聲,讓李明珠倏地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