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瞳孔一縮,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未等到林寒反應過來,漪玉就已經退開了。
「師父,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沒有任何征兆的,漪玉表白了。
表白完之後,漪玉就牢牢地直視著林寒的雙眼。
她看到林寒漆黑的雙眸中閃過了一瞬即逝的驚訝。
漪玉不記得在哪裡看過這一段話:有些人看見第一眼你就覺得喜歡,但是不見之後沒過多久就能忘記;而有些人悄悄的來到你身邊,起初無法察覺,但隻要你開始注意到他,你這輩子都彆想忘記。
她愛上了林寒。
這並不是突如其來的好感,也不是大腦一時糊塗的錯覺。
「漪玉、林寒,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一把平靜冷淡的聲音響起。
馮子芝從一輛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的馬車上緩緩下來。
「小舅母。」漪玉打了個激靈,不知道自家小舅母在旁邊停留了多久,看了多少。
她突然有種心虛的感覺,就好像女兒被家長捉到拍拖似的。
漪玉討好地溜到馮子芝身邊,賣乖的道:「上回小舅母送回來的首飾,我和妹妹都很喜歡,我特彆喜歡那塊黃寶石,特意命人纏了線,造了一條劍穗綁在我的劍上。」
「哦?是嗎?」馮子芝似笑非笑的道。
「真的!我特彆的喜歡!小舅母的眼光就是好!」漪玉雙眼亮晶晶的,用力點頭。
看到那張和李斂有七分相似的表情,馮子芝心下一軟。
長袖一拂,「彆傻站在大街上了,還不跟上?」
雖然目的地是冠軍侯府,但馮子芝可不會落人話柄,多走兩步,打算回了自家馮府後,再從裡麵直接去冠軍侯府。冠軍侯府和馮府相鄰,李斂命人把中間的牆都拆了,兩府就成了一家,暢通無阻。
經過林寒的時候,馮子芝漫不經心地瞄了他一眼。
林寒鎮定地回視過去,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馮子芝微不可聽地冷哼了一聲。
漪玉有點害羞,但仍然勇敢地看了林寒一眼後,才跟著馮子芝進了馮府。
隨著負責接送馮子芝的東廠番子也把馬車駛進馮府後,馮府的大門就立馬地閉上。
街上隻餘下林寒一人孤伶伶地站著發呆。
如果剛才發生的事是夢,他情願不要醒。
但是唇上的溫熱猶在,屬於少女淡淡的清香仍然繚繞在他鼻翼。
那股暖意慢慢地從唇上溢散開去,逐漸填滿他空虛的心。
「師父,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寒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
他從前是孤兒,有一天和其他同樣是孤兒的同齡孩子被帶進暗衛裡麵訓練。暗衛就是皇上影子,影子不需要感情,不需要情緒,隻需要能力和忠心,替主人做著最骯臟的事情。暗衛裡的人悉心教導他們,把他們培養成了一把把鋒利而沒有感情的刀。
如果不是因為李斂,也許林寒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從暗衛裡麵離開,一輩子都不會感覺到什麼叫做兄弟情義,一輩子都不會做一個正常人。
雖然李斂、牛繼宗他們都很關心他,把他當成較親兄弟還親的好兄弟,天策府上下都把他當成手足,但是從來都沒有人這麼直白地對他表達過喜歡。
說起來,這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聽到這樣直白地說喜歡他的話。
這種純粹而熱烈的感情,就好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讓他淡漠的心也不由得跟著溫暖起來,也讓他忍不住想要……
隻是……
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林寒年紀與李斂相約,比漪玉大十多歲。如果他早已成婚的話,生下的孩子都能有漪玉這麼大了。
就算不提年齡,身份也是一個大問題。
林寒自嘲,許是從暗衛脫出來幾年,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倒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起來了。
他配不上她。
她是巡鹽禦史的嫡女、大將軍的外甥女,身份高貴,年輕漂亮,隻要她願意,就是皇子妃都做得。
林寒垂下眼簾,徒兒性情率真,天性活潑,剛才隻是一時的玩笑話而已,偏生他卻當了是真。
他得好好教導徒弟不能胡亂開玩笑,如果給外人知道了,會覺得她舉止輕挑,對她的名聲不好。
他的徒弟千好萬好,他一定要為她選一個最好的夫婿。
隻是一時的玩笑話而已。
隻是玩笑話而已。
隻是玩笑話。
林寒把懷裡剛才那硌到漪玉的首飾盒拿出來,取出裡麵的靈芝竹節紋玉簪放在掌心裡,手一用力,玉簪便應聲斷開了幾截。
怔怔地看著斷開幾截的玉簪,他深吸一口氣,狠心地把首飾盒和斷裂的玉簪都遠遠扔到街道的一旁。
轉身再三告誡自己不要有不必要的妄想,把心裡的悸動藏好,才緩緩地叩響冠軍侯府的大門。
他進不到馮家的門,但還是能到冠軍侯府一坐的。
徒弟哭得那麼傷心,做師父的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要是有人敢欺負徒弟的話,他定要替徒弟出一口氣。
大門吱啊的打開,守門的親衛見得是林寒,都沒有贅言,直接就迎了進去。
李斂交代不見客,隻是不想有「外人」打擾他。對他來說,林寒可不是「外人」,就如同親兄弟一般無疑的好兄弟,自然無須拒之門外。
林寒對那親衛點點頭,就徑自一步一步踏進冠軍侯府裡。
那親衛都不以為意,林寒將軍的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能對他點點頭已經是不錯的了。
等到林寒進府後,親衛俐落地關上大門。
隻餘一個精美的首飾盒和斷開了好幾截的玉簪躺在街道一旁,好不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