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單止是麵子的問題,還是關乎到賈家日後在京中地位的問題,甚至會牽連到李斂。試想,連一個小小的南安郡王府都敢騎在賈家頭上,命賈家的閨女去代替南安郡王府的小郡王遠嫁給低賤的倭寇。旁人不會管是不是因為皇上施壓或者是賈家為了大局犧牲,隻會說賈家金玉其外,是一個軟柿子,任人拿捏擺布。而李斂連自家侄女都保不住,簡直就是廢物,或者連親兄長的女兒都不願意幫襯,毫無手足之情、長輩之慈。
隻不過,她們現在是要看看探春究竟是個無情無義的勢利白眼狼,還是個知好歹、會感恩的賈家好女兒。
惜春年紀小,沒有見過大場麵,一時間竟被這劍拔弩張的情景嚇倒了,偷偷地躲在姐姐賈珊的身後。
賈珊一邊護著惜春,一邊注意著眼前的情況,並在心裡分析著。作為賈赦和小張氏的嫡長女,賈家上下有很多事情都不會瞞著她。雖然事發突然,小張氏沒有來得及把小兵的傳話告訴她,但是配合上之前倭寇要求的贖金──三十萬兩白銀和一位郡主,聯想到眼下南安王妃要認探春為女兒,甚至要為她請封郡主…一切都已經很明顯了。
探春雖是姑娘家,卻精明能乾,心裡事事明白,有時候連嫡母王夫人都不得不忌憚她幾分。
儘管她現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也依稀感覺自己的選擇,將會影響到自己的未來。
認南安王妃為母,自己不單止可以擺脫庶女的身份,得到郡主的封號,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從身份上瞧不起自己,而且南安郡王府還會成為自己的靠山,賈家就算再不喜歡恐怕都不能對自己如何。
「探春承蒙太妃和王妃厚愛,實在是不勝感激,隻是,探春不過乃一小小庶女,王妃若是收探春為女,恐會惹人非議,於南安郡王府的名聲不利。而且,老太太說得有理,探春這小丫頭實在是高攀不起南安郡王府。」一番話完全表明出自己的態度。
探春想得很清楚,賈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娘家後盾。相比起遠在天邊的南安郡王府,還是生養自己的賈家來得親近、可靠,老太太和大太太總不會害了自己。而且,她不清楚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在打什麼主意,但想來都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這個賈家女的身份而已。
當斷則斷,既然想通了這層,探春就立刻擺明車馬,對認南安王妃為母一事敬謝不敏了。
史氏和小張氏滿臉欣慰,總算沒有養出一個白眼狼出來。
與之相反,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卻是臉色難看,一如剛才小張氏的神色。
南安太妃冷哼一聲,顯得有恃無恐,「既然如此,妹妹都實不相瞞了。南邊傳來一個大喜消息,說是神武王已經指定了要你賈家的姑娘做王妃。皇上對此事都十分重視,所以妹妹都才特意前來想要分些喜氣。本著一片好心想要為老姐姐家添點光彩,錦上添花,怎料卻是枉做小人、多管閒事了!」這個大喜消息是南安郡王府的大喜,而不是賈家的大喜。
她現在是扯皇上的虎皮做大旗,一番話裡大有賈家不肯的話,就是逆了皇上的意思和要破壞兩國邦交的意味。
史氏冷笑,這是以為她們不知底裡,用皇上壓她們了!
「太妃此言差矣!本朝的親王爵、郡王爵都是有數的,老身可不知道哪裡突然冒出一個神武王!」
「神武王?呸!不過是一群曾經被我兒打得慘不成軍,灰溜溜地逃回海上的敗軍之犬,怎敢稱王!妹妹,不要怪老姐姐我托大的指點你一句,一群小小倭寇你也把他們抬到我們大周朝的高度上,未免太看得起他們了,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你是十分敬佩那些低賤的倭寇賊子呢!」史氏嘲弄的道。
南安太妃臉色鐵青,用手顫抖抖地指著史氏,說不出話來。
南安王妃卻是鎮定非常,道:「老太君,不是我們欺人太甚,隻是人家倭人指明了說要你賈家的女兒嫁過去做妻子。現在的情況想來老太君你也應該略知一二,處處都在打仗,但是我們大周的兵力已經不夠了。北方的哦囉斯國還天天都在說著要南下,紹興府的數十萬將士不日就要北上,到時候南邊的倭寇有可能會乘機再度上岸。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朝堂上百官都議論著要如何與倭寇休戰。想來若嫁一個賈家女能夠平息戰端,甚至能夠收複數萬倭人的話,皇上和朝堂上的百官都不會在乎犧牲一女的!與嫡女相比,還是犧牲一個庶女來得劃算。」這是撕破臉皮要硬來了。
這下子換到史氏和小張氏啞口無言了,因為依照她們的想法,如果不是輪到她們家的話,她們都認為犧牲一女給倭寇換取和平是沒有問題的。
這時候,「若能為國效力,救我大周無數百姓,賈家絕對不惜一女。隻是,此事自有朝堂上的諸君商議,由皇上乾綱獨斷,就不勞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費心了!而且……」
「哐嘩!」探春把自己手腕上價值數千兩銀子的鑲金翡翠玉鐲脫了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
「若皇上真的下旨命小女子遠嫁,小女子嫁到南邊後第一個要求就是要割下南安郡王的首級,以慰我大周數千無辜將士的在天之靈!」探春落地有聲的道,一臉鐵骨錚錚的模樣。
南安太妃一愣,然後暴怒,什麼時候連一個小小的丫頭片子都敢威脅她了!
南安王妃不可思議的看著地上摔成兩半的玉鐲,又看看探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樣子,心裡非但沒有半點羞惱,反是一股敬佩湧上心頭。
這是一個好丫頭,貞兒拍馬也比不上她,賈家老太君養的好孫女啊!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南安王妃完全不介意真心實意的認了這探春作女兒。
又仔細打量了探春幾眼,南安王妃在心裡歎息,隻可惜了這丫頭沒有托生在當家太太的肚子裡,隻是個庶出女。
史氏和小張氏見得探春如此的硬氣,是又驚又喜,「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還是請回吧!我們賈家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兩位大佛!」
「來人!送客!!」
不待丫環婆子上前驅趕,南安王妃就強行扶著南安太妃離開了。
能做的東西她都做了,既然如此,隻能聽天由命了。
「三姐姐可真厲害!」惜春滿目崇拜的道,儘管剛才有很多說話她都聽得不甚明了,但探春摔玉鐲的這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對!妹妹做得很好。那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恐怕是不敢再算計妹妹了。」賈珊跟著讚揚道。南安郡王府做那麼多事情都不過是想要平安贖回南安郡王,眼下有了探春這一出,南安郡王府想要讓她替嫁,都不得不考慮一下南安郡王的安全了。
探春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了,她剛才做的事情可沒有想得那麼長遠,不過是腦子一熱而已。要知道她在府裡可是有「玫瑰花」之諢名,而玫瑰總是帶刺的,她不過是想要趁機刺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一番。
「三姑娘快來伯母這兒。」小張氏滿臉疼愛地擁著探春。
「是個好孩子,沒有丟你三叔的臉!」史氏定了基調。
思及探春往日的種種行徑,她不由得點點頭。
這丫頭看得透,拿得定,說得出,辦得來,是有才乾者,可以稱得上一個「敏」字。
心裡這樣想著,史氏決定待此事後,與小張氏一起好好在京城裡為探春找一個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