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很涼, 浸沒著滾燙的肌膚,卻驅散不了那溫度。
容年心裡頭明明做好了再也不理陸靳言的準備,可發燙熾熱的身體, 到這種時候,還是在想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有腳步聲, 越來越靠近。
“年年, 年年你在哪兒?”陸靳言大步的走過來, 他回想著居子逸剛才的描述,眼底滿是悔意。
早知道, 在打電話的時候,他就應該再多注意一下屋裡的動靜。
或者,在剛才出去的時候,回來把門給鎖好。
這樣小孩進門的時候,起碼會敲門。
一想到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陸靳言都能想象出來, 他的年年這會兒該哭的有多可憐。
小孩兒本來膽子小,平時露出點馬腳來, 就緊張到整個人都失態。
也正是不想嚇著他, 所以, 陸靳言才會忍著, 想再等等,等到合適的機會, 再說這件事。
“年年, 你出來好不好?”陸靳言啞聲道:“我知道你就在這裡。”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聽的那樣……”
他一邊跟容年說著話, 一邊搜尋著容年的存在。
聽到熟悉的聲音就在不遠處, 說好了要跟人決裂的容年, 還是心軟。
“陸靳言。”他抱著尾巴,嗚咽道。
小身子漸漸浮出水麵,可他沒有去回應陸靳言,隻在沒出水麵的石頭上,小心翼翼的躲著。
水流聲清晰的傳入陸靳言的耳裡。
他原本就正敏感的捕捉著四周的動靜,聽到聲音,立馬踏進了海水裡。
“年年。”
他眼神準確無誤的落在那塊石頭上,石頭底下的水裡,隱約透著冰藍色的光。
不是海水。
分明……分明是鱗片折射出來的光芒。
他喉嚨都緊了緊,看著近在咫尺的石頭,眼底發暗。
“年年。”他又叫了聲:“出來,讓我抱抱。”
容年想出去。
他揪著鱗片,紅紅的眼睛都哭的腫成了小桃子。
聽到陸靳言的聲音,想象著陸靳言的樣子,他才發現,原來他就是條沒出息的小人魚。
哪怕,哪怕陸靳言想要做對他不好的事,他一聽對方的聲音,就還是忍不住想要抱抱。
壓抑但依舊能捕捉到的哽咽聲,落在陸靳言耳朵裡,讓他簡直快要失去理智。
“彆哭,年年,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你。”
他們倆隔著塊石頭,陸靳言卻沒有強硬的直接走過去。他怕會把他嚇跑。
沙啞的聲音還在響著,陸靳言幾乎是用著溫柔到骨子裡的眼神,看著那塊石頭,低低道:“我知道的,我的年年,是條小人魚。”
這話說完,容年繞是有了心理準備,可尾巴還是不受控製的在水底拍了下。
他還是害怕。
陸靳言的語調裡儘是耐心,他就在站在海裡,半邊身子被海水沒過。
容年在他低沉的語調裡,拖著發顫的小哭腔,終於,開了口。
“陸靳言。”他叫道。
聽到他終於回應,陸靳言精神一振,立馬接口:“我在。”
容年把尾巴抱起來,小臉貼著冰涼的尾巴,蹭了蹭,像是在尋求著某種安慰。
半晌。
他搖曳著冰藍色的尾巴,從石頭後遊出來。那張哭的濕漉漉的潮紅小臉上,明明還滿是惶恐,可卻還拚命做出鎮定的樣子。
“我,我給你摸一下尾巴。你彆讓馬爾解剖我,好不好?”容年軟綿綿的腔調裡,都還夾雜著哭腔。
陸靳言的目光終於落到他尾巴上。
這次,沒有了任何掩飾,他終於看清了這條在他想象裡,出現了很多次的尾巴。
那藍色美的純粹,折著海水的光芒,美到讓陸靳言恍惚都懷疑,這一切是否是真實的。
指甲狠狠掐住大腿。
劇烈的疼痛,讓陸靳言猛地清醒過來。
沒在做夢。
眼前的場景,都是真的。他的年年,正不安的把尾巴,送到他麵前,邀請他摸尾巴。
“哥哥說,我的尾巴是他見過最好看的。”
容年還在努力推銷著自己的小尾巴:“你摸一下,很好摸的,摸完就不能——”
話還沒說完,陸靳言猛地伸出手,將他拉入懷裡。沒有急著摸尾巴,而是在將他抱緊後,低頭親著他濕漉漉的小臉,安撫著他的情緒。
“待會兒再摸你的尾巴。”
他抱住小孩兒後,才發現小孩兒身子還在抖著。
“年年,先聽我說。剛才那通電話,是馬爾打來的,可我之所以要跟他那麼說,不是要跟他同夥。”
“而是,我想把他引出來,想看看他手裡都有些什麼,想把他除掉。隻要他跟他的實驗一塊兒都消失了,那你才會真正安全下來,知道麼?”
容年:“……”
容年小臉上滿是茫茫然。
“你,你跟馬爾那樣說話,是為了保護我?”
陸靳言跟他額頭抵著額頭,輕聲道:“對,我的小人魚這麼乖,可壞人還想欺負他,覬覦他。所以,我當然要把他保護好。”
容年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把這話給消化掉。
他擔驚受怕了半天的情緒,直到此刻,才在陸靳言的解釋中,徹底被安撫好。
“哇”的一聲。
容年回抱住他,把濕漉漉的小臉埋到他的頸窩裡,發泄似的哭出聲。
陸靳言沒有攔著他,不讓他哭。
小孩兒剛才嚇壞了,再憋著不讓哭,那也太委屈了。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