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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暑月總是格外熱,推開窗,蟬鳴聲便混著滾燙的空氣撲麵而來。
正是三伏天氣,街上的姑娘早早就換了輕紗服飾,常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搖著團扇,再放上幾個冰團降溫。
隻有蘇以寧還穿著開春時節的水綠色長裙,渾然不覺得熱。
秋兒倒是替她熱得慌,也急的慌。
自打昨夜起,主子醒後就變得很奇怪,時而悲痛,時而沉悶,時而又像現在這樣望著窗外出神,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往常最愛的冰酪也不吃了。
秋兒順著蘇以寧的目光望去,外頭芙蕖開的正盛,花草也是找人特地栽植的,美則美矣,但看了這麼些年早就看膩了。
最終她將蘇以寧種種反常行為歸咎於前幾天和府內表小姐一同落水,而府內上下都在傳是小姐連累的表小姐落水。糾結再三,秋兒還是勸道:“您可彆把自己折騰出個好歹來,表小姐落水之事又怪不得您,那也就是沒眼力見的幾個在瞎說,況且您不顧自己身體的去救表小姐,表小姐現在好著呢。”
表小姐,林菀。
這話可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以寧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又在看到秋兒那張稚氣的臉後刹住。
她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真實的噩夢,夢中她如願嫁給了裴含,可過的日子確實不儘人意。秋兒是她嫁入裴府的陪嫁丫鬟之一,為人還算衷心,卻因林菀誣賴偷了她房中的東西為由,被其活活打死。
現在的秋兒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責怪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蘇以寧細細打量起房內的一切,擺設一樁一件均不似裴府,熟悉的紫檀雕花四角架子床、綢綾紗幔、鑲著瑪瑙的紅木梳妝台......全都是她在蘇府閨房中的喜好,她這是回到了待字閨中的日子。
回到了一切開沒開始的時候。
最初蘇以寧還有些不真實感的惶恐,總覺得一切如夢似幻,直到現在逐漸確定後,連這夏日的風都隻覺清心。
秋兒不明白窗外那數年如一日的景色有什麼好看,能讓蘇以寧從半夜坐在窗邊至天亮,現下又衝著那大紅瑪瑙的梳妝台笑的眉眼彎彎,秋兒更覺憂心,再次強調道:“小姐您寬心,表小姐落水隻是受了點驚嚇,她沒事。”
倒是您大病一場,表小姐一次也沒來看過您。
秋兒是覺得不值當搭上自己的命去救林菀,但後半句話秋兒沒敢說出口,在心中默默嘀咕。
“以我的水性能自己爬上來就不錯了,哪有餘力管他人。”
蘇以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秋兒本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蘇以寧乍一開口,秋兒感覺自家小姐終於晃過神來了。
可蘇以寧語出驚人,她緩緩補充道:“當時我們雙雙落水,裴含救的她,我嗆了些水,拚命抓著池邊卵石才沒沉下去。”
“啊,老爺說是您將林姑娘救......”
話到一半,秋兒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竅,像是勘破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不可思議道:“那裴公子不是夫人有意為您定下的嗎?”
蘇以寧印象中的這一年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多年後的蘇以寧根本記不清,在秋兒的言語中她才隱約記起這一年她同林菀、母親一齊去寺廟燒香,路過池邊時她隱約感覺是有人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