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夏大娘來到後茶房, 見?這裡又說又笑奶香甜香茶香撲鼻熱鬨歡快的不得了,這讓裝了一肚子心事的她一進這茶房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個笑容來,打趣道:“喲, 姑娘們?都在呢?好神仙日子, 真真羨煞我等。”
瑪瑙一邊將她往裡麵讓, 一邊向內喊道:“川川, 你?看?誰來了?”
夏川萂歡快的跑過來,嘴裡親熱的喊道:“大娘, 您來了?我?可想?您了。”
夏大娘一把將她抱起來,顛了顛,駭笑道:“可是沉了不少, 都吃什麼了?”
夏川萂給她嘴裡塞了一個紅棗, 甜蜜蜜道:“吃了好多好吃的,這棗是思墨姐姐給的,甜吧?”
夏大娘邊咀嚼紅棗邊點頭:“真甜, 可有謝過你?思墨姐姐了?”
夏川萂:“還沒呢,大娘說我?該怎麼謝她才?好?”
不等夏大娘答話,那邊範思墨已經笑起來了,插口道:“大娘可彆聽這丫頭胡說,咱們?都要?謝她呢,哪裡還要?她來謝咱們??”
夏大娘一聽這話裡有話, 忙笑問道:“這可怎麼說的?你?們?日常照顧著川川,理應是她給你?們?添麻煩,怎麼你?們?反倒要?謝她呢?”
硨磲將夏大娘引到一個小板凳上?坐下, 讓她坐攬著夏川萂, 抱著孩子站一會還成,長時間站著挺重?的。
夏大娘也沒推辭, 這小茶房其實並不大,放了許多東西,又或坐或站的擠了這麼多人,大家走路都是側著身子讓著走的,她抱著孩子站在當中擋道。
硨磲一邊給夏大娘到了一碗茶,一邊跟她說夏川萂這兩日和她們?一起弄出來的桃符和蒸餅的事。
硨磲:“川川也就動動嘴皮子,難得霜華姐姐那樣靈透,一聽就懂了,自己?就給咱們?做了出來,實在是好手藝,都是大娘教的好。”
就跟夏大娘和範大娘對上?了互稱姐姐一樣,硨磲在外說楚霜華的時候也客氣的叫她一聲姐姐。
看?看?,都是人精子,楚霜華也就麵上?精明?,內裡還有的修煉呢,夏大娘不禁想?。
夏大娘故作驚訝道:“聽你?這麼一說,也是驚訝到我?了,我?之前在家的時候,隻知道她於理家做事上?有些靈性,不成想?她還有庖廚上?的本事,竟是我?給她耽擱了,好在這府裡養人,再錯不過人才?的。”
說的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紛紛應道:“可不是嗎,沒埋沒了霜華那丫頭”
在小茶房裡說了會話,夏大娘帶著夏川萂出來,找了一個僻靜處,擰著夏川萂的腮幫子嚴厲問道:“你?混的挺開?嘛,是不是在老夫人和公子麵前也是這樣隨意沒規沒矩的?”
夏川萂忙捂著腮幫子喊:“疼疼疼,您輕點啊。”
其實不疼,因為夏大娘根本沒用力,但?聽到夏川萂喊疼,她還是鬆了手,給她揉揉,故作凶狠道:“快說!”
夏川萂哼哼:“我?怎麼敢呢?我?就是個小丫頭,敬畏還來不及呢。”
夏大娘這才?將心放了一半下來。
楚霜華有一句話沒說錯,她被夏大娘教養了五年,已經養出可以望到底的性子來了,主仆觀念更是已經深入她的骨髓,她就是再有心思,也越不過主仆那道線去。
夏川萂不一樣,她還不到六歲,她知道什麼是主什麼是仆嗎?
有個詞叫做“逾矩”。
老夫人和郭繼業麵上?都是寬和仁慈的,時間長了,夏川萂會不會搞不清楚主和是仆之間的界限了?
她要?是將自己?和郭繼業擺在同等的位置上?,最終毀了自己?的一定不會是郭繼業。
此時此刻,夏大娘是有些後悔將夏川萂這樣早的帶到老夫人麵前了,她應該再好好的調/教她兩年,漲漲記性和規矩再送進來的。
但?現在,就是後悔也晚了,隻能時時提醒著,見?縫插針的教她吧。
夏大娘趁著難得來一趟的功夫好好給夏川萂緊了緊皮,要?她時刻不要?忘記為奴為婢的界限和規矩,否則最終害人害己?,不得好下場。
夏川萂倒是沒有覺著夏大娘給她洗腦有什麼壞心思,相反,夏大娘這是在保護她。
這個時代的主仆可比後世富/權二代和灰姑娘的差距大多了,某二代和灰姑娘可以通過通關各種?艱難險阻實現階級的跨越,但?這時代的主和仆之間就是牢不可破不可跨越的鴻溝。
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沒得比。
這一點夏川萂說不定比夏大娘還要?明?白,所以,什麼“謹守本分”“不做妄想?”“不可有過多心思”這些勸誡的話她認真聽了,但?聽了也就過了,並沒有往心裡去。
因為她自認為這些話已經在她心裡了。
一葉障目以至於高估了自己?說的就是夏川萂這樣的,這就都是後話了。
訓完話,夏大娘又將和楚霜華說的同樣的話跟夏川萂說了一遍,她說的目的就是和夏川萂透個風,不要?整日憨吃憨玩的做個傻妞。
但?夏川萂聽了,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
這事她還真知道,因為昨晚郭繼業層在看?輿圖,她也瞄了一眼,上?麵做了好些個標記,可見?郭繼業研究這張輿圖已經很長時間了。
夏大娘心下一動,問道:“不能說嗎?”
夏川萂皺著小鼻子,道:“也不是不能說,想?必您也知道了,明?天公子要?去王氏參加宴會”
夏大娘:“行了,不用說了。”
隻“王氏”兩個字,夏大娘已經心中有數了。
郭繼業要?去王氏參加宴會在國公府收到王氏的帖子的時候就都知道了,夏川萂這不算是泄密。
不過,主家去參加王氏宴會,能跟她夏荷有關的,隻有一樣,王氏的土地要?易主了。
乖乖,這丫頭聰明?的有些不像個人了,老話怎麼說的,多智近妖!
夏大娘摟著夏川萂,跟她仔細叮囑道:“川川啊,這在主子身邊伺候呢,第一個就是要?嘴緊,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能往外說,知道了嗎?”
夏川萂:“是大娘您問了我?才?說的。”
夏大娘笑的慈和:“那你?以後就記住,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娘問了,你?也不能說,這重?要?與否你?會自己?判斷的,對不對?大娘這是為你?好,你?記住了嗎?”
夏川萂是真的很感動,她依偎在夏大娘懷裡認真道:“我?記住了,大娘您真好。”
心跳的更快了怎麼辦。
要?是沒有“大娘您真好”這句話夏大娘還真就沒那麼擔心,偏夏川萂說了這麼一句,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其中厲害關係夏川萂心知肚明?!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真不是妖怪化的吧?說起來這丫頭可是她從山裡頭帶出來的。
山中多精怪
呸呸呸,快點打住,要?不然這大白天的想?這些心中毛毛的
兩個女兒?都見?過了,話也都說過了,夏大娘便帶著一包的禮物和更加沉重?的心情出府去了。
中午的配茶點心就是範思墨新蒸的棗泥蛋糕,就是用麵粉、棗泥、牛奶、雞蛋、蜂蜜、鹽、芝麻油和在一起發酵好了,然後蒸出來的。
因為是蒸出來的,夏川萂吃著就跟甜津津的發糕一樣,要?說是蛋糕,應當是烤出來的。
烤出來應該會更香。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香甜了。
老夫人特彆喜歡這一口,為此還特地賞了範思墨一串七寶念珠。
嵌了佛家七寶的念珠和配飾可是老夫人的最愛,可見?她有多滿意這次範思墨的手藝。
範思墨拿著這賞賜有些燙手,戰戰兢兢跟老夫人稟報道都是夏川萂的主意,她受之有愧。
老夫人笑問夏川萂:“川川怎麼說?”
夏川萂認真道:“奴婢隻知道蒸餅裡加棗子可能會好口味,但?不知道棗子裡還要?加鹽、油、雞蛋這些調味進去,所以,這新棗糕就是思墨姐姐一人做出來的,與奴婢無關。”
範思墨感動道:“川川”
夏川萂和範思墨手拉手道:“思墨姐姐的功勞大家都看?在眼裡,我?隻是隨口說了個想?法,隻有思墨姐姐當真了,這才?能做出來新糕點,否則,就是孩童的一句頑話罷了。”
這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夏川萂可似真似假的說了不少話,但?也的確隻有範思墨會認真聽,並且記了下來仔細研究。
這功勞,合該是她的。
老夫人笑嗬嗬道:“川川什麼樣我?是知道的,思墨你?費心費力,理當有賞。”
範思墨這才?跪領賞賜,然後和夏川萂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老夫人搖頭失笑:“這丫頭,真是和誰都能玩到一起去。”
偏彆人還都是真心待她,真是個天真無邪的丫頭。
郭繼業撿起棗糕狠狠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嘟嘟囔囔道:“就知道頑皮。”
老夫人:
罷了,少年人活泛些是好事。
晚上?回?去落英繽紛後堂,夏川萂一套睡前準備做下來,等郭繼業洗漱完回?來寬衣後就起身披著小毯子打算去自己?小床上?去暖自己?的被窩。
但?是!
郭繼業堵在床邊,她一起身,郭繼業一個手指頭摁在她腦門上?她就摔了回?去。
她再起身,再摁,再摔回?去。
再起身,不等郭繼業出手摁她,她自己?就又躺了回?去。
夏川萂氣的小手握拳在毯子底下直捶床,心道今天大娘訓過我?了,我?得跟主子保持界限,有規!矩!!
夏川萂努力運氣,努力心平氣和詢問道:“公子,您還有什麼要?吩咐奴婢的嗎?”
摁了個空的郭繼業小公子將自己?摁空的手指背起來,居高臨下的問她:“要?不要?本公子把你?思墨姐姐要?過來陪你?啊?”
夏川萂:“啊?”
什麼意思?
郭繼業:“這落英繽紛裡的庖廚不夠你?用的?”
啊哈?!
好你?個小曾孫,你?居然吃你?老祖母的醋,你?老祖母知道嗎?
夏川萂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結果?被自己?口水給嗆到了。
看?著小丫頭在床上?嗆咳個不停直打滾的郭繼業:
背著身看?天看?地就裝看?不到自家公子“欺負”小丫頭的趙立:
趙立忙轉過身來扶起夏川萂給她拍背,教她道:“還不快給公子道歉,嚇的嗆著自己?何?苦來哉”
郭繼業橫他一眼,趙立閉嘴不說話了。
被嗆了個好歹的夏川萂紅通著眼睛,委委屈屈道:“公子,奴婢錯了。”
郭繼業抱臂睥睨她:“錯哪了?”
夏川萂:“錯在錯在還請公子告知,奴婢錯在哪了?”
“噗!”
趙立噴笑,又忙憋了回?去。
郭繼業深吸氣:“以後有什麼想?法,在這院裡做好了再拿去孝敬老祖母,知道了嗎?”
夏川萂疑惑:“有什麼區彆嗎?”
郭繼業眼睛眯起,趙立忙道:“當然有區彆,咱們?做好了再送是咱們?公子的心意,你?去老夫人院子裡去找老夫人的丫鬟做,好像看?不上?咱們?落英繽紛居一樣,咱麼公子很掉麵子的。”
夏川萂:原來如此,不過,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分的那麼清楚嗎?
這家業都是你?的,老夫人的丫鬟自然也是你?的,做個糕點還要?分的這麼清,你?們?大戶人家可真有意思。
還是隻有你?郭繼業小公子有意思?
不過,雖然心裡腹誹,夏川萂還是忙不迭的答應下來,承諾以後一定謹記今日教訓,再不敢在外頭胡擺擺了。
等順利的躺在自己?被窩裡的時候不免又要?發愁,範思墨那心思那手藝可不是誰都有的,彆說她現在還小,就是她足夠大了,有些食物她也隻是吃過,大體知道怎麼做,讓她自己?上?手做也是不一定能做出來的,就是做出來了,也不知道那味道怎麼樣。
要?是知道菜譜就能做菜世上?也就不會有“廚房殺手”一說了。
啊,她是真的缺一個思墨姐姐啊!
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二日, 郭繼業出發去王氏參加宴會不?早不?晚,到的時候郡守府門前早已車水馬龍,他到的時間中規中矩, 無可挑剔。
王氏早就有專門的弟子在門口觀望, 見?到郭氏的馬車到來, 停車下車的功夫王郡守就帶著家中子弟親自迎了出來, 郭繼業向人?群團團做了個?揖,就在眾人或豔羨或審視的是線下風度翩翩離開。
郭繼業被王郡守引進了待客小廳。
小廳無人?, 隻有正在烹煮的一壺茶,看來,想單獨談話的, 不?止郭繼業一個?。
王郡守帶著王小公子待客, 分?主賓坐定,王小公子親自洗茶、斟茶,待定後, 退回王郡守身後,逮住郭繼業飲茶時機對他擠眉弄眼五官亂飛做鬼臉,想逗郭繼業在他老爹麵前出醜。
郭繼業八風不?動,無視了跟個?猴兒?似的王衡王小公子。
王郡守陪著飲了一回茶,率先笑道:“賢侄龍章鳳姿,風采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哈哈。”
郭繼業也客氣笑道:“世伯說笑了, 世伯老驥伏櫪,此去洛京正是大展宏圖鵬程萬裡之?時,實令在下羨慕敬仰, 更乃我輩楷模。”
王郡守哈哈大笑, 有被恭維到。
他之?前自然是見?過郭繼業的,但對坐交談, 還?是第一次。在這之?前,他聽人?口中傳說的郭繼業是個?驕矜自傲目中無人?的世家小公子,原本以為今日要費心思哄個?小孩子,不?成想,竟有相見?恨晚之?感。
果然流言害人?。
兩人?商業互吹一波,都?很滿意初始營造的這個?和?諧氛圍,王郡守掀開一個?白瓷罐子,用木夾子從罐子裡夾出一塊方塊奶酪放在郭繼業麵前的點心盤子裡,笑道:“嘗嘗我王氏莊子上產的乳酪,自從上次從貴府上回來,小犬就叫嚷著要庖廚做貴府上的奶茶點心,他自己說不?出個?三五六來,廚下聽的雲裡霧裡,折騰的都?要以死謝罪了他才消停下來,頑劣的很。”
頑劣的小犬在旁訕訕一笑,可不?敢反駁他老子。
郭繼業笑道:“一個?新式點心方子而?以,衡兄既喜歡怎不?來府上討要,老祖母常念叨他的,他開口,老祖母無有不?允的。”
王郡守去看自家小犬,王衡對著老爹嘿嘿一笑,對郭繼業道:“那怎麼行,我再不?懂事,也知道那是郭氏秘方,不?好隨意送人?的。”
郭繼業笑笑,從袖袋裡掏出一方折子,推給?王郡守,道:“這就是那點心方子,知道衡兄喜歡,臨行前,老祖母特地囑咐要小侄帶來給?世伯的。”
其實是他今日帶來的籌碼之?一,這會就順著話頭用上了。
王衡驚喜道:“給?我的?”
又去看他老爹。
王郡守給?驚了一下,反射性的要去拿那木折子,但手剛觸碰上就縮了回來,王郡守笑哈哈道:“這禮可貴重?,老夫不?能收,不?能收。”
又不?是通家之?好,可以相互贈家族秘方,豐富各家珍藏。郭繼業拿著自家方子,說是要送給?王衡,但給?的人?卻是他這個?老子,他要是真信了這是小兒?之?間單純的送禮他就是個?大傻子。
郭繼業笑笑,繼續道:“各家秘藏點心推陳出新者不?知凡幾,吾家這一方實不?足為道,能有人?喜歡,它才有價值,無人?問津,它就是一張廢紙,不?定什麼時候就失傳了,豈不?可惜?”
王郡守還?要推辭,郭繼業笑道:“世伯儘管安心收下,不?瞞世伯,小侄今日前來,除了賀世伯高?遷,還?要請世伯割愛,若有冒犯之?處,這點心方子,就算是小侄給?世伯賠禮道歉了。”
王郡守納罕詢問:“你說的割愛是指”
郭繼業:“椒山。”
“椒山”兩個?字讓王郡守心頭一緊,繼而?又是一鬆,然後就是終於來了的既定感。
椒山原先是一座荒山,現在被他經營成一座寶山,那是他王氏經營有方。
荒山變寶山,多少人?眼紅看著,王氏在的時候是座寶山,王氏不?在的時候,那就是飄搖在外的一塊肥肉,被分?食純粹隻看時間長短問題。
王郡守發愁道:“實不?相瞞,在賢侄之?前,唐氏和?劉氏已經找過老夫,也是想要這椒山。”
唐氏和?劉氏都?是桐城中的老牌豪族,勉強算個?末流世家,前些時日兩家子弟還?和?王衡去國公府看馬玩耍呢,每當郭繼業在外活動的時候,兩家子弟也都?湊上來捧趣,很是熱絡。
不?成想,兩家竟想要椒山,郭繼業可不?認為,這兩家隻是想要這椒山,而?對椒山周圍的郭氏產業無動於衷。
郭繼業心下冷笑,這是見?他年幼,起了想要吞並?郭氏的心思,真是蛇吞大象,生怕撐不?死自己。
郭繼業狀似好奇問道:“世伯可否告知,唐氏和?劉氏出了什麼價格?”
王郡守嗬嗬笑道:“無非就是些金銀錢財,在老夫看來,兩家加起來都?比不?上賢侄這一道方子。”
世家,尤其是傳承了幾百年的上品門第大世家中傳下來的方子,都?是撐門麵的東西,怎好用金銀來衡量價值?
俗,忒俗!
王郡守當然知道郭氏這道點心方子是新近才推出來的,但就是因為新,出在郭氏這樣的人?家才是難得,這代表郭氏不?因陳守舊,有更進一頭的活力和?實力,這在一眾百年世家當中實在不?可小覷。
郭繼業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來,道:“那就請世伯割愛,椒山我郭氏要了。”
說罷,又從袖袋中拿出一張絹帛,上麵正是郭氏擬的收購椒山以及附屬方圓之?內所有土地的文書。
王郡守仔細看了一下郭繼業提出的購買價格,說實話,不?低了,再加上那道點心方子,物超所值。
但是,他想要的,不?隻是錢財。
郭氏的老家是在桐城,但根基在洛京,在他看來,郭繼業這個?所謂的郭氏繼承人?從洛京來到桐城,就是在自斷根基。
椒山可以給?郭氏,但他拿不?準郭繼業這個?嫡長孫的名頭還?有沒有用,他許諾的利益他拿到洛京去能不?能兌現。
這才是對王氏最重?要的。
王郡守的踟躕郭繼業都?看在眼中,他斂眉飲茶等待王郡守的決定。
終於,王郡守道:“椒山可以過讓給?郭氏,但是,老夫希望這張文書能和?貴府老夫人?簽訂。”
王衡幾乎半跪起身,惶恐喚道:“父親!”
您這不?是當麵給?人?難堪嗎?
王郡守不?為所動,灼灼目光牢牢盯著郭繼業,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郭繼業卻是燦然一笑,然後,又從他那繡著青竹的袖袋中掏出了第三樣東西,一方印信。
一方老夫人?作為女主人?在郭氏的專屬印信。
王郡守看著這方印信哭笑不?得,道:“看來,賢侄這是有備而?來啊。”
郭繼業:“想要得到,自然要準備周全。”
“好一個?準備周全!椒山是賢侄的了!”
有了蓋著郭氏老夫人?印信的絹帛,他拿著這張絹帛去到洛京,就可以和?英國公攀攀交情了。
至於郭繼業本人?,王郡守不?僅沒有小覷,反而?更加重?視了。
小小年紀,波瀾不?驚,應對得當,郭氏得一麒麟兒?啊。
看看自家貓崽子似的小兒?子,不?禁心下搖頭,不?能比,不?能比。
雙方談完生意,王郡守便將郭繼業介紹給?剛上任的張元光張郡守,三方相談甚歡,皆大歡喜。
回到國公府後,郭繼業先去給?老夫人?彙報了今日所見?所聞,便回了落英繽紛居。
書房裡,夏川萂正在老老實實的練字,見?郭繼業回來了,忙上前請安問好。
郭繼業心情很好,他特地從高?強手裡接過一方小盒子交給?夏川萂,笑道:“這是給?你的,看看喜不?喜歡。”
夏川萂好奇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掛金燦燦的寶石瓔珞項圈,當中是一塊足有鴿蛋大小的雞血紅寶石掛墜,項圈則是由黃金鑲嵌綠、藍、黃三種寶石交叉排列圍成,每塊寶石下麵還?綴著黃豆大小的金豆子和?珍珠,華彩非常,主打一個?閃瞎人?的眼睛。
先彆說俗不?俗,珍貴是足夠珍貴的。
隻不?過,非功非勞的,做什麼給?她?這樣一看就價值千金的賞賜?
夏川萂:“公子,這瓔珞太珍貴了,奴婢不?能收。”
趙立笑道:“川川彆客氣,今日咱們?公子高?興,這是王氏的回禮,你儘管收下就是。”
越說越離譜了,“既是王氏的回禮,理應記錄在冊收入庫中以待他用,如何能賞賜給?他人?呢?”
高?強:“川川妹妹你可不?算他人?,你不?知道,你之?前弄出來的芋圓奶茶王氏特彆喜歡,今日公子將這方子贈給?王氏,王氏回了好多個?禮,咱們?瞧過了,王氏回的禮中,隻有這瓔珞還?合你戴,公子便將這瓔珞賞賜給?你,算是酬謝有功之?將哈哈,小的這樣說沒錯吧?公子?”
郭繼業笑道:“是沒錯,這瓔珞還?算入眼,你隨意戴著玩吧。”
夏川萂心中複雜難言,方子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說送就送了,好似壓根跟她?沒什麼關係。
但一想到她?連自己人?都?是兩重?家奴,就彆搞什麼專利什麼尊重?之?類的講究了,沒得說出去讓人?聽了笑話。
郭繼業還?能想著回頭賞賜她?點東西,已經算是個?很有“人?權”意識的主子了吧?
夏川萂道:“這瓔珞太打眼了,奴婢不?能收,不?如公子賞我些彆的?”
郭繼業瞧瞧莫名有些情緒低落的夏川萂,以為她?是真的不?喜歡這瓔珞,便道:“本公子賞出去的東西可不?會收回,這瓔珞你既不?喜歡或壓箱底或拆了自己玩,都?隨你便,一會等大娘回來了,讓她?給?你開本公子的庫房,你進去隨意挑一件自己喜歡的吧。”
夏川萂答應下來,將寫完的字交給?郭繼業檢查,然後就離開了。
趙立摸著下巴下結論:“這丫頭有心事。”
高?強嗤之?以鼻:“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麼心事,彆是又琢磨著什麼新吃食了吧?”
趙立對著他搖搖頭,給?了他一個?你沒救了的眼神,對郭繼業道:“小的瞧著,川川對夏大娘十分?孝順,公子不?如將賞賜給?夏大娘,她?或許會高?興些。”
郭繼業:“那你看著辦吧。”
郭繼業手上有無數大事小情的要做,沒興趣去猜個?小丫頭的心思,不?高?興了就多賞賜些,那些拿到外頭讓人?豔羨搶奪的賞賜,與他來說,不?過是些記錄在賬簿上的數字,不?值一提。
第53章 第 53 章
跟王氏談完椒山的生意之後, 一直等到年三十這天,郭繼業都沒再?出府,有事都是彆人進府來找他, 他本人是不需要出府的。
夏川萂日子?照常過, 期間老夫人到底讓人把她給接過去住了兩天, 後又送回來.
夏大娘又進了一次府, 這次是給府中送年禮,也是跟夏川萂說郭繼業提拔了楚郎君的差事, 高興的楚郎君日日不著家,不知道在外混些個什麼名堂。
洛京國公府的年禮也早就到了,其中有一封世子夫人跟老夫人哭訴的信件, 老夫人隻隨意瞥了一眼?就放下了, 郭繼業給洛京那邊的年禮倒是不少,但也大多都是些土物金銀之類的,瞧著轟轟烈烈的, 至於洛京那邊的人怎麼想就不得而知了。
年三十這天,主要的活動就是祭祖,殺雞宰羊蒸煮五穀燒香焚草都是為了供奉祖宗,中午祭完祖之後,郭繼業和老夫人一起用了晚膳,然後就各回各院了。
沒有拜年, 沒有娛樂,沒有炮竹,也沒有守歲, 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哦, 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這天國公府各門前或多或少的掛了大大小小的桃符, 墜著火紅的流蘇線,上麵?寫著五穀豐登太平歲月的吉祥話?,瞧著有一種安靜的濃烈。
年三十這天夜裡又開始下雪,不大,無風,雪花要在半空中飄飄搖搖很久才能落下來,就跟人的心一樣,總沒個著落處。
夏川萂趴在圍子?榻的圍子?上透過半開的窗子?往外看,什麼也沒想,也不敢想,就這麼呆呆的視線沒有焦距的看著黑洞似的遠方?。
今天的火盆是她自己燒的,一開始撿錯了碳,燒起來的火盆有煙有味,等她重新換了無煙碳燒好?後,這屋裡還是有股子?嗆鼻子?的刺鼻味,她便?開了窗子?換換氣。
冷是冷,但沒辦法,她怕中毒。
硨磲被她父兄接回家過年去了,楚霜華和金書倒是被留了下來,但她們不允許進這間屋子?,所以這晚這後堂屋裡就隻有夏川萂一個。
夏川萂應該去郭繼業的床上給他暖被窩的,但她跟郭繼業都明?兒清,這被窩暖不暖的,也就那麼個意思。
難得有一個人清淨的時候,夏川萂想按照自己的心意過。
郭繼業轉過屏風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裹著被子?的毛團子?跟個小貓崽子?一般靜靜的趴在那往窗外瞅,瞧著怪可憐的。
郭繼業悄無聲息的來到她的身後,也探頭?往外瞧:“看什麼呢?”
夏川萂冷不丁被他給嚇了一跳,猛的一抬頭?差點撞到他的下巴,被眼?疾手快的郭繼業給按著腦袋又重新趴了回去。
夏川萂又被鎮壓,在他手掌下轉轉腦袋看了半周,沒話?找話?問道:“趙立哥哥呢?”
郭繼業兩手撐在圍子?上,一隻腳蹬地做支撐,一條腿膝蓋半跪在榻上,整個人都壓在夏川萂身上,將她牢牢圈圍,聽她詢問,就慢悠悠回答:“趙立被他二叔接回家團圓去了,今晚隻有咱們兩個作伴了,怕不怕?”
夏川萂恍然,前些日子?高強代表郭繼業去洛京了,現在趙立也回他二叔那裡去了,今晚可不就隻有他們兩個了嗎。
她在郭繼業的胸膛口蠕動了下小身子?,不重,但有些不自在,聲音有些悶悶的:“不怕。”
郭繼業在她頭?頂哼哼笑了兩聲,道:“膽大的丫頭?。”
郭繼業沒再?說話?,夏川萂也不想說,兩人一大一小一上一下無聲的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有的落在窗欞上,有的落在窗內地板上,有的就這麼消失在半空中,不見了。
良久,雪花突然卷了起來,越卷越急,卷進屋內,卷動了郭繼業的發絲。
夏川萂摸摸粘在額頭?已經化成雪水的水漬,道:“起風了,關?窗吧。”
郭繼業有些意猶未儘,道:“一點子?風,急什麼?”
夏川萂縮縮身子?:“會冷的。”
郭繼業隻覺胸口暖烘烘的,一點都沒覺著冷,不由嘟囔道:“哪裡冷了?你不會騙我?的吧?”
夏川萂身子?一矮,來了一個金蟬脫殼從郭繼業和被子?的雙重包圍中脫身開來,夏川萂迅速跳下榻穿上鞋子?,道:“奴婢去給公子?倒洗腳水。”
郭繼業隻一個伸手就將還未跑開的她給提溜過來,笑道:“你端的動水盆嗎?就呆在這裡彆動,今晚本公子?不用你伺候。”
夏川萂老實站好?,一臉的不認同:“那怎麼行?讓鄭娘子?知?道了會罰奴婢的。”
郭繼業神色狡黠:“鄭娘子?在跟趙管事吃酒呢,本公子?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夏川萂跟在郭繼業屁股身後追著跑:“那也不行啊,您是公子?,奴婢是奴婢,理應等著奴婢伺候的。”
郭繼業來到耳房拎起火爐子?上溫著的大銅壺一邊倒熱水一邊跟夏川萂道:“本公子?可不是五體不勤的紈絝,沒有丫鬟伺候也能自己照顧自己。”
夏川萂忙去拿自己的小腳盆,可惜等她拿過來的時候郭繼業已經倒好?熱水轉身又將銅壺放在了爐子?上。
倒完熱水,郭繼業端起自己的洗腳盆就走,走了兩步,回頭?去看站著不動的夏川萂,“走啊?”
夏川萂端著空腳盆看著碩大的銅壺,囁嚅了一句什麼。
郭繼業:“說什麼呢?大點聲?”
夏川萂加大了點聲音,頗有些難為情?央求道:“能不能,幫我?也倒一點?”
郭繼業:
哦豁,小丫頭?提不動銅壺,倒不了熱水,沒法洗腳了。
郭繼業仰頭?哈了一聲,放下自己的腳盆,又回去幫夏川萂倒了一回熱水,兩人才一前一後的又回了臥室。
郭繼業坐在床沿洗腳,夏川萂坐在自己小凳子?上洗腳,兩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郭繼業是好?奇的,以前他來到臥室的時候,夏川萂都是已經躺在床上給他暖床了,他後知?後覺發現,原來小丫頭?也是要每天洗腳的,怪不得老祖母會讓她上自己的床,還跟她睡在一起。
這樣愛乾淨的小丫頭?,還挺稀罕人的。
夏川萂隻泡了一會就不泡了,她腳盆小,放不了太多熱水,再?泡水就該冷了。
她伸手從旁邊榻腳被子?底下掏出一雙洗過的足襪穿上,然後將自己今天穿過的足襪扔進水盆裡,起身,到郭繼業身邊撿起他的足襪同樣扔進水盆裡,開始搓洗。
搓洗了一半,想到什麼,她偷覷郭繼業,被逮了個正著,還收到一個戲謔的微笑,夏川萂心道,算了,這公子?哥兒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的襪子?和奴婢的襪子?放一起洗了。
襪子?洗完,擰乾,放在小凳子?上,夏川萂去端腳盆,郭繼業那邊也洗好?了,見她動作忙道:“你放著,我?來。”
說罷將夏川萂的洗腳水倒在自己的洗腳水裡,然後端著腳盆來到門口向外用力一潑,轉頭?對早就被他一係列快速動作驚的目瞪口呆的夏川萂瀟灑一笑:“行了。”
夏川萂忙來到門前向外看,跺腳道:“潑在門前,一會結冰了,會滑倒人的。”
郭繼業茫然臉:“會嗎?”
夏川萂重重點頭?:“會的!”
又咳聲歎氣道:“趁這會沒結冰,趕快撒些草木灰給掃乾淨了。”
郭繼業截住要出門的夏川萂,無所謂道:“看把你操心的,誰走路不看腳下?誰滑倒誰長?教訓,行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夏川萂堅持道:“不行不行,一會說不定鄭娘子?會過來看公子?,她吃了酒不當?心腳下,再?把她給摔到了可不得了。”
郭繼業見夏川萂要冒雪向小庖廚那邊跑,忙將她又拉回來,道:“用不著跑那麼遠,耳房火爐裡就有碳灰。”
行吧,總比沒有強。
兩人將爐子?裡的灰都鏟在一個小簸箕裡,撒在郭繼業潑出來的洗腳水上,夏川萂又從牆角裡拉出來一把掃帚,這掃帚和夏川萂差不多一般高,夏川萂是用不了的,郭繼業隻好?接過來磕磕絆絆的將泥灰掃回簸箕裡,夏川萂端著沉甸甸的簸箕將泥灰倒在牆角,看著東一塊西一塊都是泥點子?的地板無聲歎氣。
他們主仆,一個金貴的從來沒掃過地,一個連掃帚都用不動,也隻能乾到這樣了,等明?天一早掃雪的時候,一起掃了就行了。
兩人又重新回到點著燭火的室內,相互對視,都發現對方?頭?臉灰撲撲的。
哦,剛才兩人才掏了爐灰,又才在雪地裡忙活了一通,冷倒是不冷,還有點冒汗,就是頭?和臉全臟了。
沒法子?,兩人又來到耳房,就在耳房裡倒了熱水重新洗了臉,夏川萂洗完臉就沒事了,她戴著帽子?呢,其實帽子?一遮,臉也不是很臟,就是衣服上沾了不少灰,明?天換上乾淨衣服就行了。
麻煩的是郭繼業,他是掏灰的主力,頭?發又長?,長?長?的發尾更是在裝著灰的簸箕裡打?了一個滾,沒有彆的法子?,隻能水洗。
洗頭?是不可能的,隻能洗發尾。
夏川萂給郭繼業攏著頭?發讓他洗完臉,然後背對著矮幾坐下。
郭繼業一邊搽麵?脂一邊問她:“做什麼?”
夏川萂將水盆端到小幾上,回答:“給你洗頭?發。”
郭繼業回頭?,見到空蕩蕩的水盆,忍俊不禁道:“洗頭?很麻煩的,本公子?晚上可不洗頭?。”
他以為是小丫頭?胡鬨,不知?輕重的要給他洗頭?,大冬天的洗頭?,還是晚上洗頭?,要洗出毛病來的。
但他想錯了,夏川萂明?顯是很有想法有分寸的要給他洗頭?發。
夏川萂:“隻是洗一下發尾,用熱水洗,不沾頭?皮。您給倒點熱水唄。”
郭繼業彈了彈自己沾著碳灰的發尾,給夏川萂展示道:“你看,乾淨了,用篦子?篦一篦就行了,真不用洗。”
夏川萂眼?睛都睜大了一圈:“那怎麼行呢,多臟啊,要洗的,您坐著就行,奴婢幫您洗,不麻煩的,也定不會冷著您。”
郭繼業:“真不用洗,走,睡覺去。”
夏川萂站著不動,麵?無表情?道:“隻要您答應,奴婢以後都不上您的床了,您就不用洗了。”
郭繼業:
被嫌棄了呢!
那怎麼行,他堂堂郭氏大公子?怎麼能被個小丫頭?給嫌棄了,不就是洗頭?發嗎,他是被伺候的那個,沒道理因為不願意洗頭?發就要被嫌棄!
郭繼業給小幾上的水盆添上熱水,重新坐好?,讓夏川萂給他洗頭?發。
夏川萂挽起袖子?,翻出澡豆粉,將郭繼業烏黑柔亮的發尾泡進兌了涼水的水盆裡,開始細致的清洗。
郭繼業袖著袖子?跟夏川萂閒談:“小丫頭?,夏大娘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你是不是晚上不洗腳她就不讓你上床睡覺啊?”
要不然也不會忒愛潔淨。
夏川萂將澡豆粉在手心搓出細末,抹在發尾上搓洗,抽空回道:“大娘不管這個的。”
郭繼業奇怪:“那你這些臭講究都是哪來的?”
夏川萂撇嘴:“洗腳洗頭?發就是臭講究了?明?明?是公子?太不講究了。”
還說她呢,她要是有他這樣的條件,不說一天洗一次澡吧,三五天的是一定要徹底洗一次頭?的。
反觀郭繼業,或許是這個時代沒有幾天就清洗一次身體和頭?皮的習慣,在夏川萂眼?中,郭繼業這個貴公子?活的是有些粗糙的。
郭繼業:“嘿,你個小丫頭?果然膽子?大,竟敢挑剔本公子?不講究。本公子?可告訴你,在軍營裡多少糙漢子?一年到頭?都洗不了一回澡,那營房裡,臭氣轟轟的能熏死個人,要擱你,你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夏川萂跟他細細辯駁:“一來,公子?您現在不在軍營,是在富貴安樂窩裡,有條件講究為什麼要偷懶呢?二來呢,奴婢是丫頭?,這輩子?都進不了軍營的,所以該活,還是要乾乾淨淨的好?好?活著的。”
她給已經洗了一遍的頭?發包上一塊乾麻布,防止濕發滴水到他的背上,道:“請公子?幫忙將這盆水倒在桶裡。”
郭繼業起身:“洗完了?”
夏川萂給他舉著包著麻布的頭?發,道:“沒呢,還得洗第二次。”
剛用洗發水洗過一遍的頭?發不得再?用清水過一遍?
郭繼業無語凝噎,但都洗了一半了,隻能聽話?的將渾濁的水倒入空桶中,然後又倒入熱水,夏川萂忙提醒道:“涮一遍盆。”
郭繼業緊急停止繼續倒熱水的動作,依言涮了下盆,然後緩緩倒入熱水,等喊停了,再?給她兌入一瓢冷水,小丫頭?試了試水溫,道:“好?了。”
郭繼業心累的重新坐下,這回是話?都不想說了。
用清水重新洗過一遍頭?發之後,夏川萂又一連換了兩塊乾布給他將發尾的水給拭的差不多了,才用另一塊乾布給他包好?,讓他自己抱著自己的頭?發回內室去等她。
郭繼業就見小丫頭?蹬蹬蹬的跑回內室,將之前洗過的兩雙足襪拿過來,放入剛才給他洗第二遍頭?發的水盆裡開始第二遍搓洗。
都不用問,在夏川萂這裡,頭?發要洗第二遍才算乾淨,足襪自然也要洗第二遍才算乾淨了。
其實郭繼業還是想錯了。
因為在他走後,夏川萂不僅偷偷用澡豆粉把兩雙足襪都給搓洗了個乾淨,還將這雙足襪洗了第三遍和第四遍。
好?在銅壺裡的熱水已經被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點底子?夏川萂一個小丫頭?就能提的動,也就用不到郭繼業幫忙給她倒熱水了。
夏川萂滿足的看了眼?在爐子?邊晾好?的兩雙足襪,在還帶著餘溫的火爐子?上烤烤手,回了內室。
一踏進內室,夏川萂就差點尖叫出聲:“公子?,您頭?發還沒乾,怎麼能睡覺呢?”
已經躺好?準備睡覺的郭繼業:
天哪,他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小管家婆吧!
第54章 第 54 章
等到第?二天趙立和硨磲回來, 郭繼業在心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可算不用小丫頭伺候他了。
昨天晚上他真的被小丫頭折騰個夠嗆,他原本以為可以睡覺了,誰知道這丫頭非要給他擦頭發, 他不起來, 她就?爬上他的床, 跪在他的枕邊用烤的熱烘烘的乾布給他擦, 擦了足足有一刻鐘,等他的頭發全乾又拿著梳子疏順之後才爬下床吹燈睡覺。
他是公子, 他不能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誰能想到,這個瞧著軟軟糯糯的小丫頭裡麵脾性這麼魔鬼呢?
不達目的不罷休。
還有, 這丫頭是真?的不怕他啊。
就?, 感覺吧,心裡頭挺複雜的。
鄭娘子原本見後堂屋庭院掃了雪後露出一大塊陰漬,掃出的雪裡又是炭渣又是冰渣子的, 還擔心昨晚她不在發生了什?麼事呢,她去問郭繼業,不成想聽了這樣一大通抱怨,覺著好笑同時,又對夏川那丫頭刮目相看了起來。
行事還挺有章法?,條理清晰的, 以及,能將?她們公子給折騰的隻?能背地裡跟她抱怨也是她本事。
最後,合該她活在這高門大院中, 瞧那精細勁兒, 非世家豪門都供養不了她
過了年,很快就?是立春、雨水、驚蟄, 春雷響徹大地,萬物複蘇,冰雪融化,新綠冒尖,春天來了。
二月二,龍抬頭,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春耕開?始了。
郭繼業已經在外頭連續跑了大半個月了,夏川萂有所了解,這大半個月,或許早在年前,郭繼業就?與桐城各家多番交涉,將?桐城西北到東北整個扇麵的山地和田地、裡舍、塢堡等都連成一片,全都成了郭氏所有。
郭繼業這合並產業的時機選的挺好,正值新老郡守交替之時,王郡守從郭氏這邊得了好處,對郭氏誇讚連連,新來的張郡守為了能在河東郡立牢腳根,也要對郭氏多有倚仗,再加上郭繼業豪橫,並不在意價格浮動這等細枝末節,所以,郭氏這番土地變動的文書辦理的很快,土地交接上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彆家都在觀望的時候郭氏迅疾出手,既沒有對手競爭也沒有暗地裡的阻撓,可不就?是順利又快速嗎。
等張郡守正式上任,各家開?始重新走關係拉門派的時候,郭繼業已經離開?桐城,到自家新山頭去督促春耕去了。
因為要出遠門,還要在外頭住不少時間,在老夫人的親自安排下,郭繼業不僅帶上了一整套的衣食住行家夥式,還帶上了四大金剛,啊不是,是四個大丫鬟。
就?跟女?兒出閣十裡紅妝似的,就?差一口紅漆棺材了。
郭繼業騎馬,四大丫鬟坐車,硨磲、楚霜華和金書三個大丫鬟坐在後麵一輛牛車裡,夏川萂一個人坐在最前頭郭繼業那輛專屬馬車裡,孤孤單單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鄭娘子也坐馬車,她完全可以去和鄭娘子坐在一處,但?鄭娘子要夏川萂待在郭繼業的馬車裡伺候郭繼業茶水點心,以防郭繼業騎馬累了上車歇息。
郭繼業一點都不累,貌似還能在馬上繼續待上一天一夜的樣子。
郭氏此行第?一個目的地就?是椒山,出了城門十裡外就?是郭氏塢堡,圍著郭氏塢堡不遠處一圈全都是散落的村居,郭氏塢堡和這些散落的村居組成了桐城外最大的一處城郭。
郭氏車隊在一處叫大郭塢的村居客棧暫時停靠。
才出城十裡就?要停靠,夏川萂從車窗縫裡往外瞧是要做什?麼。
恰好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客棧老板娘劉老媼。
去年夏大娘帶著夏川萂來桐城的最後一站就?是這裡,接待她們一行的就?是這個老板娘劉老媼。
那個時候夏川萂就?覺著這個劉老媼和夏大娘十分熟稔,好似做慣了生意似的,現在郭繼業也在此停靠,看來,這劉家跟郭氏脫不了關係。
也是,既是郭氏塢堡的附屬,依靠塢堡庇佑生存的人自然也是郭氏的人。
劉老媼先?是給郭繼業恭敬行禮,將?郭繼業和高強趙立兩?個送入客棧內,才帶著身後十好幾個男男女?女?的熱情招待隨行之人。
鄭娘子下車與人寒暄,夏川萂也想下車,但?她剛開?了一扇門,就?被一人快速關回去了。
夏川萂:
夏川萂還在納悶的時候,就?見車窗前現出一張大臉,是楚郎君。
楚郎君也在隨行之列,據說臨行前惹了好多人羨慕,羨慕他養了個好女?兒,能在公子跟前伺候,然後他這個養父也跟著沾光。
至於這個好女?兒是誰,夏川萂可不認為是自己。
楚郎君笑道:“丫頭,車一會就?走,你?好好在車上呆著哈。”
不等夏川萂回答,就?聽有人在遠處喊他:“楚三,過來搭把手。”
哦哦,楚郎君名叫楚三,怪不得他跟人介紹都讓人稱自己楚郎君呢。
楚三答應一聲,又對夏川萂道:“丫頭啊,你?現在是嬌客,要矜持,矜持知道嗎?除了公子,彆人不三請你?都不要下車。”
夏川萂:“知道了。”
這什?麼裝逼發言,聽你?的才怪!
楚三又叮囑了夏川萂幾句,才快速離開?去幫忙了,至於去幫什?麼忙,夏川萂在車裡,那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正在夏川萂鬱悶的時候,車子重新啟動了,外頭郭繼業也重新騎上馬,帶領車隊緩緩向前駛去。
夏川萂在有限的視覺空間內大體估量了下,似乎是人和車馬都變多了,就?像這個客棧隻?是個中轉站,郭繼業特地來此帶上他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人和物一樣。
因為夏川萂乘坐的郭繼業的馬車行駛在馬車之列的最前麵,所以她的視線算是最寬廣的。
她發現,在車隊行駛到鄔堡不遠處的時候,車隊並沒有如之前一樣停下,但?郭繼業卻是帶著十來個親隨脫離了車隊快速向鄔堡騎行而去,鄔堡裡麵也騎馬飛奔而出三個騎士,老遠就?下馬跟郭繼業叩首,郭繼業就?騎在馬上跟他們說話,然後有一個人重新騎上馬飛奔回去鄔堡,應該沒有超過五分鐘,鄔堡大門打開?,一列由牛、騾、驢組成的長長車隊緩緩駛出,向著郭繼業而去。
等第?一輛牛車行駛到郭繼業跟前的時候,郭繼業調轉馬頭,帶著這一列車隊向著夏川萂所在的車隊而來,顯而易見,是要跟第?一列車隊並列的。
新加入的這列車隊很長,一直等夏川萂看不到鄔堡這邊了,車隊都還沒有出完鄔堡,圍繞著車隊護衛的更是身穿甲衣手持戈矛的壯士,不像是家丁,更像是兵卒。
英國公是武勳爵,郭氏能有這樣的兵卒並不稀奇吧?
不過,這樣的兵卒,能作為家族私兵使用嗎?還是這些兵卒,本身性質就?是家養私兵?
不管是不是,郭氏底蘊的厚重,都讓夏川萂開?了眼界。
出了郭氏鄔堡範圍之內就?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彆說走在路上的人了,就?連路都不甚清晰。
彆說人走多了就?有了路,現在正是冬未散春初來的時節,野地裡都是荒草雜石,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可以通行的路。
但?有些地方?,還是能清晰的看到田埂壟頭的,想必這裡原先?是耕種莊稼的田地,不知道什?麼原因,荒蕪了。
這些跟去年夏川萂跟著夏大娘一路行來的風景重合了,這還才是出了郭氏鄔堡範圍不遠呢,就?能這麼荒涼,可以想見這個世界的人口到底稀少到什?麼程度了。
戰亂,天災,除了這兩?樣,夏川萂想不到還有什?麼樣的外界原因能讓一個國家的人口少成這樣。
車隊一路向北而行,期間渡過一條瘦小的溪流,溪流裡冰融化了一半,已經有潺潺淺水在流淌了。
牛馬牲畜在此暫且飲水歇息,人也在此解決了下生理問題,夏川萂也想小解,但?她看看滿地就?大喇喇站著撒尿的漢子們,沒好意思下車。
以男人為主的團隊就?是這樣,不管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人家壓根就?不用避諱的。
郭繼業或許要優雅一點?
他跟高強、趙立還有十多個差不多年紀的大小夥子們對著一片灌木叢呲水,恰巧被車就?停在不遠處的夏川萂給看個正著。
一臉瞧稀奇的夏川萂不禁在心裡嘀咕,他們一定是在比誰尿的遠,切,真?幼稚!!
彆管人家幼稚不幼稚的,至少人家已經痛快的解決完了,而她這個不敢下車的小丫頭,已經憋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了。
啊啊,為什?麼她沒有小唧唧,這樣她就?是從車窗裡往外頭尿都沒人笑話她。
正在絞儘腦汁的想法?子的時候,馬車門冷不丁打開?,嚇了正在馬車裡轉來轉去的夏川萂一大跳,差點沒當場尿出來。
郭繼業見小丫頭的腦門正在冒熱汗,不禁納悶道:“這馬車裡很熱嗎?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夏川萂努力憋住,問道:“公子可是要取什?麼東西?”
郭繼業進來坐好,隨口道:“接下來路程本公子要坐馬車。”
夏川萂:!!!
夏川萂額頭熱汗冒的更多了,著急問道:“這就?要啟程了嗎?”
郭繼業疑惑:“馬上就?走,你?怎麼了?”
夏川萂顧不得臉麵了,忙道:“公子,奴婢還沒有如廁,能不能等一下。”
郭繼業臉色變的十分古怪,他偏過頭去忍了一會才從車窗裡探頭出去跟趙立道:“帶小丫頭去大娘那裡。”
好耶,終於可以不用在這輛馬車裡了。
郭繼業見小丫頭歡快的拎起自己的小包裹出馬車,開?口問道:“你?如廁還要帶包裹的嗎?”
夏川萂高高興興:“公子不是要奴婢去找鄭娘子嗎?”
郭繼業嗬嗬:“本公子是要你?去找大娘如廁,如完廁馬上回來,聽到了嗎?”
夏川萂震驚臉:???!!!
趙立在外已經放好腳踏,見夏川萂始終不出來,不由高聲詢問道:“川川?再不去馬車就?要走了。”
夏川萂隻?好放下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包裹,努力恢複鎮定的表情出馬車去找鄭娘子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第55章 第 55 章
跟郭繼業一起坐馬車實在是很無聊, 但那是一開始。
馬車晃晃悠悠的,一開始,郭繼業隻是自娛自樂的擺棋譜, 夏川萂則是翻出一條繩線, 練習打絡子。
但她才學沒多久, 隻會打最?簡單的結子, 稍微複雜一點可以顯示花樣的,她就不大會了。
打了好一會, 都錯了,倒是沒打成死結,她注意著呢。
正在夏川萂再?接再?厲的時候, 就聽郭繼業道:“你穿錯孔了。”
夏川萂:??????
“公子知道接下來要?穿哪個孔嗎?”
郭繼業:“不知道。”
夏川萂:不知道你說?什麼?
但也不能?冷場, 夏川萂道:“金書?姐姐教?了我好幾遍,奴婢都沒有記住,奴婢真的是太笨了。”
郭繼業笑笑, 道:“打絡子要?找規律,找到規律就很?簡單了。”
夏川萂:“哦,公子您懂的真多。”
所以您到底想說?什麼?總不會要?跟她探討打絡子的學問吧?
郭繼業:“你既不會,翻來覆去的重複不是白?用功?不如?換個玩法。”
夏川萂順著他?的話說?:“換個什麼玩法呢?”
郭繼業:“繩子能?有什麼玩法?”
夏川萂一邊數一邊思量郭繼業的表情變化:“奴婢知道的有結穗子、編結子、綁流蘇翻花繩”
“公子會翻花繩嗎?不過這翻花繩要?兩個人一起玩才好玩呢,奴婢也才學沒多久,玩的不熟練。”
郭繼業笑道:“這有何難, 本公子可以教?你。”
夏川萂:“哦,好的,謝謝公子, 那咱們一起玩翻花繩吧。”
哎喲額滴個媽耶, 想玩翻花繩就直說?嘛,還得要?她猜, 要?她請,要?他?教?,真是少年人的自尊心,不可捉摸。
接下來有大半個時辰,她跟郭繼業就翻了一路的花繩,郭繼業玩的興致勃勃,夏川萂也從中?找到了樂趣,不知不覺中?,世間就這麼飛快過去了。
馬車停了下來,趙立在車轅上探身進來,看到一大一小被紅線交纏在一起的手指愣了一下,郭繼業熟練的從夏川萂用手指勾勒的迷宮中?翻過一回花繩,問道:“到了?”
趙立忙道:“到前圍子堡了。”
夏川萂沒再?繼續翻,郭繼業也收了手指,將一團紅繩扔給夏川萂,撿起隨身佩劍起身出車門,站在車轅上四處望了望,高聲?下令道:“進鄔堡。”
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頭的趙管事聽到命令,也高聲?喊道:“進!鄔!堡!!”
他?身邊的一個騎士從自己身後背著的旗子裡抽出一根,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鄔堡崗哨上也打出旗幟回應,鄔堡大門緩緩打開,車隊重新開始啟動?。
郭繼業也沒回馬車,就站在車轅上,腰懸長劍,長身而立,率領著長長的車隊有序進入鄔堡。
前圍子鄔堡是一座由夯土和磚石砌成的堡壘,同樣都是夯土建築,當然和桐城外的那座郭氏鄔堡沒得比。
在夏川萂看來,這座叫做前圍子鄔的鄔堡與其說?是一座堡壘,不如?說?是一座稍微大一點的四合院。
與尋常四合院不同的,無非就是牆體厚重些,建築風格粗獷些,外加鄔堡外圍有一條深深的壕溝。
要?論占地?麵積,還不如?一些三進的四合院大呢,但論防禦力,估計得出動?一支正規軍正經來攻打,還不一定能?攻打下來。
鄔堡中?央就是望樓,望樓上有帶刀背箭的壯士日?夜巡邏,就連郭繼業這個主人來了,望樓上的巡邏人員也沒有擅離職守或探頭探腦的瞧熱鬨無心巡視。
終於可以下車了,夏川萂在車夫的幫助下踩著腳踏下車,見到同樣下車的鄭娘子和硨磲她們之後忙跑過去和她們會和。
硨磲將夏川萂攬在臂彎裡沒有說?話,因為大家都在看向郭繼業那邊,場麵一時挺安靜的。
郭繼業手持馬鞭腰懸長劍打量四周,身後半包圍著一圈身著皮甲的勇士持刀背箭護衛著他?,高強正在厲聲?喝問一個短褐披發隻著草鞋的襤褸漢子:“這裡的主事人呢?咱們公子都來了,怎麼不見主事人出來迎接?”
這漢子眼見的慌亂,但說?話還算條理清晰,並不是無知莽漢。
漢子道:“咱們前日?是接到命令說?公子今日?到來,咱們一接到命令,郭管事就帶著咱們將這鄔堡撒掃出來了,您看,這裡是不是挺乾淨的”
高強捉住他?的衣襟,嗤啦一聲?,漢子衣襟被撕裂,漢子心疼壞了,忙道:“您輕點,您輕點”
高強麵上的表情也跟著裂了一瞬,更加嚴厲喝問道:“那郭管事呢?他?人呢?”
漢子繼續道:“郭管事一大早天未亮就候著公子到來了,這不是湊巧了,狼群出山打野食來了,夜裡衝破裡舍叼走了好些個雞羊,要?不是犬吠提醒,怕還要?搭上丁口,郭管事也是想打了那狼王來獻給公子”說?到這裡,這漢子衝郭繼業諂媚的笑笑,繼續道:“這才點了咱們圍子裡和鄔堡裡幾個好手,去打狼去了。”
高強:“你說?的都是真的?”
漢子笑嗬嗬道:“當然是真的,要?不您去問問守衛鄔堡的府衛們,他?們都是知道的。”
不用高強去特地?詢問,趙立已經回來了,他?小聲?跟郭繼業彙報:“小的問過巡視的府衛們了,昨晚夜裡確實有狼群來襲,郭管事已經點了鄉人去殺狼去了。”
漢子耳朵尖的很?,聽到趙立的回話,便挺直了身子,摸著後腦勺嘿嘿笑道:“咱說?的不錯吧?要?不是郭管事一定要?咱留下來給公子報信,咱也去打狼去了,打上一頭,能?分不少糧食,也能?分些血食給家中?孩兒打打牙祭嘿嘿。”
郭繼業問他?:“那你可知道狼群在什麼地?方?”
跟高強和趙立他?們說?話還好,跟個這樣一看就矜貴非常的小公子說?話,這漢子腰骨都矮了幾分,結結巴巴回道:“知,知道,就在後,後圍子,那,那塊地?。”
郭繼業吩咐道:“你來帶路,本公子要?將這為害鄉裡的狼群都滅了,保我郭氏鄉民不受狼群侵擾之害。”
漢子呆頭呆腦的:“啊?啊?”
高強對他?喝道:“還啊什麼?帶路啊,咱們公子要?帶著咱們殺狼去!”
郭繼業好聲?好語的跟他?說?話他?聽不明白?,高強這樣對他?喝五吆六的他?倒是聽明白?了,哦,原來是主家公子要?替他?們前後圍子的鄉民滅了總是來攻打他?們的狼群啊。
好事,大好事啊!
漢子招呼一聲?:“孩兒他?娘,你和嬸子們伺候公子帶來的貴人們,咱領公子打狼去啦。”
漢子喊聲?將落,就見鄔堡當中?最?大的一座庭院裡出來一位婦人,同樣是短褐草鞋,與漢子不同的是,她身上的短褐明顯是拚接而成的,打著厚厚的補丁,頭發用一塊同樣打著補丁的青布攏著,看得出來她有好好的打理頭發和穿著,但她打著補丁的衣服上仍舊覆蓋著厚厚的塵土,攏頭發的青布巾上沾著打不掉的草屑。
她臉色青黑,佝僂著腰背,瘦瘦小小的,對著漢子唯唯諾諾,看都不敢看一眼眼前的陌生人。
跟夏川萂沒來桐城前記憶中?的女人差不多模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婦人偶爾抬起來偷覷她們的眼中?有光,除了懼怕之外還有滿滿的好奇。
或許生活困苦,但她心中?應該是滿足的。
滿足是一個概念,無關富貴與貧苦,隻有自己能?意會。
郭繼業將鄔堡裡的事全權交給趙管事和鄭娘子,他?則是點齊府兵和馬匹帶著弓箭刀戈等武器在漢子帶領下殺狼去了。
硨磲的父親刑管事不放心跟著一起去了,留下兄長幫著趙管事安置車馬貨物。
硨磲兄長原本想帶著幾個小兄弟來幫硨磲搬東西的,見楚三在鄭娘子跟前獻殷勤,便衝硨磲笑笑,打算離開。
趙管事拍了硨磲兄長後背一巴掌,讓他?等等。
趙管事來到鄭娘子跟前:“大妹子,搬行?李的人夠了嗎?”
鄭娘子笑道:“還缺不少人呢。”
楚三忙跟趙管事作?揖,道:“在下正有意幫女眷們做些體力活呢。”
趙管事笑嗬嗬,道:“這感情好,那鄭娘子咱們就不打擾了,這就忙去了。”
說?罷就要?帶著一群小夥子們離開。
楚三臉色一僵,他?是見到趙管事帶來一群青壯小夥才這麼一說?的,真要?他?去做搬行?李這樣的體力活能?要?了他?老命。
鄭娘子對楚三笑道:“楚郎君彆理他?,趙老大在跟你開玩笑呢,”又對趙管事道,“楚郎君是來瞧霜華和川川的,不是來乾活的,你人都帶來,還要?帶走不成?”
趙管事就轉身誇張拱手笑道:“原來如?此,見怪見怪,竟是誤會了,楚郎君原諒則個。”
楚三也忙拱手回禮,道:“無妨,無妨,既然人已經看過了,咱這就不打擾諸位了,告辭,告辭。”
鄭娘子送了兩步,趙管事留下硨磲兄長他?們,追著楚三去了,緊追了兩步把著他?的手臂道:“楚郎君彆忙著走,咱們這邊還有不少活計要?做呢,您也來搭把手吧”
夏川萂見楚郎君被趙管事拉走乾活去了,沒忍住偷偷勾了唇角笑了兩聲?,忙又用帕子掩住了。
說?實話,夏川萂不大喜歡楚郎君,做事的是夏大娘,領功勞的卻是整日?裡吃酒閒逛的楚郎君,夏川萂會喜歡他?才怪。
但周圍的人卻都習以為常,因為楚郎君在夏大娘他?們那個小家裡是一家之主,有了功勞,自然是他?這個一家之主去領。
就像趙立跟郭繼業請功要?賞賜夏大娘,郭繼業讓他?自便,趙立賞賜的方式就是提拔了楚郎君,而不是直接賞賜夏大娘。
趙立的這種?賞賜方式還是後來夏大娘特地?跟她說?起來夏川萂才知道的,她聽說?之後湧上心頭的第一個情緒就是憤怒,但這憤怒卻無處宣泄,最?後也隻能?化為深深的無奈。
夏大娘倒是無所謂,但她也告訴夏川萂,以後要?是再?有這樣的事,要?夏川萂提醒一下郭繼業,她夏荷是她夏荷,楚三是楚三,如?果真要?賞賜,還是直接賞賜她本人吧,就不要?跳過她去賞楚三了。
夏川萂這才又情緒高漲起來,重重點頭應下,表示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這樣賞“錯”人的事了。
第56章 第 56 章
趙管事帶著一幫子?爺們去管卸貨和安置男人住宿的事, 鄭娘子?則是帶著硨磲四個?丫鬟去給郭繼業收拾屋子?。
前圍子鄔堡總體像是一個?四合院,內裡最?高最?大的宅院就是一座二進庭院,前麵一進是高闊的五間大屋加門庭, 後麵一進則是同樣高度但隻麵闊三間的屋舍, 大體用途也是一目了然, 前麵是主?人待客議事之所, 後麵就是妻妾奴仆居住之所。
除了這前後主屋是夯土加磚石建成的,其他就都是低矮的夯土茅草小屋, 用作其他用途。
聽之前那漢子?所言,好像這宅院從前日他們收到消息起就開始打掃了,這樣的話?, 硨磲她們這些人隻要將帶來的行禮擺設按照用途和習慣放好就行了。
其實不然。
夏川萂進了前麵那五進大屋, 這屋子?從外?頭看挺高闊的,但?內裡,卻並沒有外?頭看著的那樣寬敞, 甚至有些低矮逼仄了。
內外?不一致,這屋子?定然另有乾坤。
先不說這些,這前圍子?鄔堡原先是王氏建的鄔堡,現在由?郭氏接手也才一個?來月,怎麼?看著這鄔堡自從建成就沒有人來住過一樣?
沒有人住過,就是新屋, 那就不是簡單的打掃一下就可以的了。
不用夏川萂提醒,鄭娘子?進來走了一圈之後,就連連搖頭, 對硨磲道:“先都放放, 你去將咱們帶來的驅蟲香料找來,先燃起塘火熏屋子?吧。”
鄭娘子?一說燃塘火, 夏川萂瞬間知道這屋子?正中央壘的一個?高出地?麵七寸寬三尺三的土坑是做什麼?用的了,是用來冬日燒火取暖用的,就跟室內篝火一樣。
硨磲去行禮當中取藥粉,金書被鄭娘子?吩咐去取銅盆,楚霜華則是被吩咐去和這裡的婦人交涉要些木材等燃料來。
夏川萂跟在楚霜華的屁股後頭鄭娘子?也沒管她。
楚霜華的美貌和衣飾對這裡的婦人們來說太?有衝擊力了,彆說看著她認真聽她說話?了,就是楚霜華離她們近一些,她們都嚇的要背過氣去了,更加沒法回答。
看著楚霜華逐漸變的黑漆漆的臉,夏川萂心道,就知道會是這樣。
夏川萂讓楚霜華退遠一些,自己上前站在遠處慢吞吞問道:“我們要燒火,可有柴火?”
小孩子?在哪裡都是柔弱且無害的,而且,彆以為貧窮困苦的人就是沒感情的,他們或許分辨不出高高在上和鄙視的具體區彆,但?最?簡單的好與壞的態度他們還是能?分的清的。
高高在上帶來的是壓迫和畏懼,心平氣和的和他們說話?則會讓他們情緒放鬆,參與思考和交流。
夏川萂的話?語柔軟且直接,非常好理解,一個?年長一些的婦人小心回道:“牛棚裡有柴禾,咱們去取過來。”
夏川萂笑?咪咪:“好啊,阿婆,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這個?被叫了阿婆的婦人笑?的露出一口黑漆漆的豁牙,點頭哈腰連連道:“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牛棚就在宅院大門的東邊角落,委實不遠,幾?步就到了。
這裡堆了一小堆雜亂的麥草和豆杆,還有一些細木枝,已經劈好的木柴。
劈好的木柴整齊的碼放著,目測隻有尺半來高,能?燒過今晚都難。
在這木柴旁邊,還堆著半牆高的黑疙瘩,裡麵還夾雜著草莖之類的雜物,跟草木燃料堆放在一起的能?是什麼??
也是燃料嗎?
而且,這模樣,夏川萂心中有一個?猜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跟來的婦人們去搬草的搬草,撿柴的撿柴,夏川萂故作好奇的指著那堆東西?問道:“阿婆,那是什麼??”
阿婆笑?嗬嗬道:“牛糞。”
果然,這好大一堆就是牛糞。
夏川萂:“這牛糞也能?燒嗎?”
阿婆非常愛惜的道:“能?燒。咱們每年都會曬,挑了最?好的堆在這裡,等著貴人們來燒用。”
夏川萂見婦人們隻挑柴火,卻不裝牛糞,便問道:“怎麼?不帶上這些牛糞嗎?”
阿婆疑惑的看著夏川萂,道:“小娘子?不是說要柴禾嗎?”
夏川萂:怪我沒說清楚。
夏川萂忙道:“要的,要的,我不知道這裡有牛糞,才說要柴禾的。”
阿婆:“哦哦,俺就說,有這樣好的燒材不要隻要柴禾呢”
阿婆從柴堆夾縫裡抽出一個?打了層層補丁的麻布袋,直接扣在牛糞堆裡上手扒拉,扒拉了大半袋子?牛糞,有些心疼的問夏川萂:“夠了嗎?”
夏川萂:“先帶上這些,不夠再來取。”
阿婆紮了口袋一甩就輕鬆的背在了背上,對已經其他抱著背著柴禾的婦人道:“走吧。”
然後看著夏川萂,等著她指揮。
夏川萂在前頭引路,婦人們跟在她身後,一邊走,夏川萂一邊問話?:“這宅子?有人來住過嗎?”
阿婆:“有過。”
夏川萂:“是什麼?樣的人?”
阿婆:“跟郭管事一樣的人。”
夏川萂:“有跟咱們公子?一樣的人來住過嗎?”
阿婆:“那倒沒有,像公子?那樣神仙一樣的人,可看不上俺們這裡”
似乎想到郭繼業這個?神仙公子?馬上就要住進來了,這阿婆就緊閉了嘴,畏懼的看著夏川萂,不說話?了。
那就是說這座小鄔堡自從建成,就隻有管事級彆的人來住過,主?人級彆的人是沒來住過的。
未免嚇著這位阿婆,夏川萂沒有任何反應的直接略過這一層,繼續問道:“這裡有地?窖嗎?”
阿婆大大鬆了口氣,臉上重新爬上了笑?容,聲音都歡快了幾?分,回道:“有的,入冬前,咱們屯了好多個?蘆菔、菘菜、棗子?在裡頭,就等貴人來了享用呢。”
夏川萂露出大大的笑?臉,讚歎道:“那可太?好了,咱們公子?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