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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三人洗完, 披頭散發一身熱氣的出來,高強喟歎道?:“骨頭都輕了三斤。”

為了防止進風,夏川萂放下了棉簾子, 屋內頓時暗了好幾個度, 她便多點了幾盞燈照明。

郭繼業坐上了熱炕, 夏川萂也爬上炕, 拿著?在炕上烘的熱乎乎的乾毛巾站在郭繼業身後給他擦頭發。

見高強竟然想濕著?頭發就往外走,就喊道:“乾什麼去?擦乾頭發再出去, 外頭下雪呢你忘了?!”

高強:“尿尿,憋不住了。”這丫頭,把茅房設在外頭, 他不出去尿哪裡?

夏川萂:!!!

夏川萂忙喊道?:“先等等, 帶上帽子再出去”

高強無?所謂道?:“沒事,哥哥不怕。”

眼看高強就要開門出去,夏川萂生氣大喊道?:“你給我回來!”

夏川萂這聲帶著?命令的大喊氣勢可強, 震的郭繼業都直縮脖子。

夏川萂站在炕沿上跟個山大王似的叉著?腿掐著?腰雙眼噴火的看著?高強,見他果然停下腳步看過來,就抬高下巴,命令道?:“東間最?南麵的櫃子裡有帽子,你找一頂帶著?出去,尿完趕緊回來擦乾頭發。”

正拿著?大毛巾呼嚕頭發的趙立飛踢了高強一腳, 高強躲過,委委屈屈的去找帽子戴了。

夏川萂這才又重新回到?郭繼業身後繼續給他擦頭發,哼, 小樣, 治不了你了。

郭繼業輕咳一聲,夏川萂忙道?:“是不是渴了?你這個時候可不能乾了嗓子。”說著?就從旁邊的炕幾上端了一碗衝好的蜂蜜水給他潤喉, 又道?:“東屋爐子上熱著?香粥,不稠,可以當水喝,公子要不要來一碗?”

郭繼業用氣音道?:“來一碗吧。”

夏川萂立即擔心了:“是嗓子疼嗎?這可怎麼辦,風雪交加的不好去請才公來,要不奴婢去問問有經驗的老人這變聲期該怎麼養護嗓子?”

夏川萂說著?就要下炕,她還得給郭繼業去倒香粥,喝點熱乎的總歸是對嗓子好的。

郭繼業:你知道?的還挺多。

趙立見夏川萂爬上爬下的實在不方便,就道?:“你在炕上等著?,我去倒。”

郭繼業皺眉道?:“不用,少說話?就行了,”又問道?:“怎麼就你和金書兩?個在?硨磲呢?”

夏川萂見趙立去了,就又重新回到?郭繼業身後,解釋道?:“奴婢跟老夫人請命來西堡看著?收棉花,金書姐姐不放心奴婢就一並跟來了,硨磲姐姐也想來,但邢大娘不讓,將她接回家了,就沒來。”怪不得從回來就話?少呢,她還以為是不高興了呢。

郭繼業:

夏川萂繼續笑道?:“但硨磲姐姐趁長富哥哥來這邊巡邏的時候偷偷跟著?跑來幾回看奴婢兩?個,住上幾天就走了,這幾天下雪才沒來了。”

郭繼業:“嗯。”

趙立端來熱濃的粥水,郭繼業接過來一邊吹氣一邊啜飲。

夏川萂擦著?他的頭發,感?慨道?:“公子頭發粗糙了好多,要不奴婢給您梳點桂花油吧?”

郭繼業:“不用。”

夏川萂非常惋惜道?:“好吧。”赤珠送了她好大一瓶桂花油,說是普渡寺的小師傅們閒來無?事做的,專供各家女眷。

夏川萂倒是想用,但她實在用不上,隻能分給硨磲和金書用,不過赤珠也送了她們,夏川萂這瓶桂花油就一直留著?沒用。

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頭發的了,偏人家又不用,怎麼能不讓她惋惜呢?

郭繼業可不知道?夏川萂在暗中惋惜,他正在看趙立站在空地上展示新衣。

高強這會回來了,脫下毛皮帽子,抓過炕上搭著?的一塊乾毛巾開始呼嚕自己淩亂的頭毛。

夏川萂看到?他就問:“洗手了嗎?”

高強忙道?:“洗了,洗了,在隔壁用熱水洗的。”隔壁仆婦們正在給他們洗換下來的餿衣裳,打掃他們用過的浴室呢,開著?門,他就進去瞧了一眼,順便洗了手。

夏川萂滿意?點頭,道?:“東間有香粥,你自己去倒了喝。”

高強“唉唉唉”的去了,他現在是怕了這丫頭了,不照做就挨凶,真?可怕。

趙立一手一件棉襖一手一件棉褲展示給郭繼業看,問夏川萂道?:“這裡麵絮了棉花吧,摸著?真?軟乎。”雖然裡子是細麻布的,麵子是粗麻布的,但確實又厚又軟乎,光看著?就很保暖。

夏川萂笑道?:“是啊,今年收了許多棉花,最?好的送去給老夫人,留了一些給公子,剩下品相不好的就都彈了,一部?分留著?絮棉衣棉被,一部?分紡成了線,混著?細麻織成了布料,公子身上穿的就是棉麻混紡的布料,公子穿著?怎麼樣?”

郭繼業一手端碗一手輕撚身上布料,道?:“很好。”

夏川萂對他言簡意?賅的“讚美”很滿意?,笑道?:“因為預料到?今年會是個寒冬,就多留著?棉絮絮棉衣,紡織的布匹就少了,等明年開春多種一些,以後這種布料就都能穿上了。”

郭繼業頷首,表示允許。

高強端著?碗站在一旁邊喝粥邊看趙立穿新衣,等他穿上之後就上手去摸,拉著?他的腰帶研究道?:“這繩子是穿在裡麵的?喲,前?麵還有洞洞”

趙立可煩死?他了,踢他他道?:“去去,穿你自己的去。”

趙立穿上棉衣棉褲,係好帶子,然後又扯過一件夾棉的粗布袍子,摸著?袍子麵問道?:“這料子可真?厚實,也是用棉花織的嗎?”

夏川萂:“是用苧麻粗線和粗棉線織的,雖然粗糙,但非常耐磨,不容易破。”

趙立喃喃道?:“耐磨,不易破”

郭繼業也放下碗,緩聲道?:“給我摸摸?”

趙立將自己的這件夾棉袍子拿到?郭繼業手邊,郭繼業感?受了一下這布料的觸感?,問夏川萂:“可還有布頭?”

夏川萂:“有呢,”她拉開南麵炕頭一個吊著?的小簾子,露出簾子裡麵一個雙開門的木櫃,木櫃上頭摞著?被褥,她打開櫃門,拿出一個大笸籮出來,繼續道?:“金書姐姐有時候會在這裡做衣裳,這裡麵有找到?了。”

夏川萂將翻出來的幾塊粗料布條、布頭給郭繼業看。

郭繼業拿起那個布條,用力拉扯了一下,對趙立道?:“將我的匕首取來。”

趙立給他取來匕首,雙手扯住布條,郭繼業手執匕首用力劈下,布條斷成兩?節,但藕斷絲連,斷口也很毛躁。

郭繼業眼睛一亮,他能感?受的到?,匕首揮下時布條受到?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布料可比的。

郭繼業又對著?一塊布頭又刺又砍又戳打一番,最?終滿意?道?:“很結實,可以軍用,你還有多少?”

夏川萂冷漠臉:“攏共沒得了幾匹,孝敬老夫人一匹,剩下的都裁了做了衣裳,隻有有功之臣才能穿呢,還是金書姐姐去拿,才能拿來三件。”

郭繼業突然問:“你衣櫃裡給我的那件不是?”

夏川萂瞧了他一眼,理所當然道?:“這是粗布,奴婢怎麼會用粗布給您做衣裳呢?您那件棉袍是用細棉做的麵兒,不管穿裡麵當夾袍還是當外袍穿外麵都可。”

郭繼業:“本公子也不都是穿細布的衣裳。”

夏川萂心下暗笑,嘴上卻?小小委屈道?:“哦,奴婢記下了,下次再有這樣的布料,先給您備上一身”

正說著?呢,夏大娘在外頭回稟道?:“公子,宴席備好了,可要開宴?”

郭繼業頷首,趙立來到?門口,掀開簾子對外頭撐傘的夏大娘道?:“公子有令,兩?刻鐘後開宴,先請諸位將士入席。”

夏大娘領命而去。

夏川萂也聽到?趙立的話?了,忙跳下炕去給郭繼業拿衣裳鞋襪。

高強也快速穿好棉衣外袍,束好頭發,來幫郭繼業穿衣。

郭繼業也是同樣的棉衣棉褲,隻不過,他的棉衣裡子是軟稠的,麵是棉麻的,棉褲同樣是細稠的,外頭的麵兒是和高強趙立外袍同款的粗布。

郭繼業看了眼給他拿外袍的夏川萂,夏川萂給他笑出了一口小細牙。

開玩笑嘛,開開玩笑可以活躍氣氛,還能有小驚喜,不挺好的?

郭繼業小小“嘁”了一聲,但心情明顯更好了起來。

穿上棉衣棉褲夾棉外袍,穿上足襪毛裡鹿皮靴,一個清朗斯文俊秀的翩翩少年郎出現了。

原本以為郭繼業會很臃腫的,絮了棉花的棉衣棉褲嘛,誰穿過誰知道?,但這樣臃腫的衣裳穿在郭繼業身上大牌範立即就出來了,可能是他個頭高?可能是他身材比例好?也可能是他長了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誰知道?呢,夏川萂隻知道?,眼前?之人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一樣,有種飄忽的不真?實感?。

夏川萂拉了拉他到?短靴之上的衣襟,唔,眼前?人是真?實的。

郭繼業低頭看她:“乾嘛?”

夏川萂仰頭看他,問道?:“還要束發嗎?”

郭繼業:“沒有外人,勒條抹額吧。”

夏川萂從自己妝奩匣子裡翻找出一條玉色的綢帶,見上麵玉玨金珠瑪瑙寶石都有,就道?:“就這條吧。”

郭繼業在炕沿坐下,夏川萂抱著?妝奩匣子上炕,給他收攏鬢發編了細辮用玉環扣好,然後用玉帶勒過額頭,在腦後係好,一個富貴閒人出爐了。

她又從匣子裡挑出一個珍珠手鏈,打開他右胸前?的盤扣,將手鏈套在盤扣豆豆上,再扣上盤扣,行了,淡雅的裝飾也有了。

夏川萂站在炕上打量他,讚歎道?:“要是再有一把折扇就好了。”

郭繼業一麵接過高強遞給他的匕首在身上藏好,又接過趙立手裡的寶劍隨手翻了一個劍花,問道?:“折扇是什麼?”

夏川萂眼角抽動?了一下,得,這是一個上馬殺敵的將軍,現在要去宴請他手下的將士,不是去以文會友的文人雅士,要什麼折扇啊。

夏川萂嘟噥:“沒什麼,就是一把扇子。”

郭繼業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扇子是女人用的東西。”敢給他用女人的東西,要她好看。

夏川萂擺擺手,盤腿坐在炕上趕人道?:“知道?了,公子快去吧,彆讓人家等急了。”

郭繼業皺眉看她:“你不去?”

夏川萂奇怪:“奴婢去乾什麼?”

郭繼業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是這鄔堡的主人,你不去,是不是太失禮了?”

夏川萂陡然愣住了,她急促的眨了下眼睛,不確定道?:“我奴、奴婢應該去嗎?”

郭繼業見她這沒出息的樣子直接下令道?:“穿好你的衣裳,隨本公子去見將士們。”

夏川萂一骨碌爬起來,連連道?:“馬上,馬上,這就好了”

第132章 第 132 章

前廳正堂擺宴, 遵循分桌而食的規矩,上首雖然隻擺了一張案席,卻是安了兩個?座位, 一看就是兩個?主?人。

這就讓來參席的將士們摸不著頭腦了, 不是說這個小鄔堡今年才歸屬郭氏名下嗎?難道除了主?家少君, 這個小鄔堡什麼時候還多了一個?鄔主??

這倒是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安坐好了。

若是隻郭繼業一個?主?人, 那好說,他們按照輩分資曆分坐左右依次排座就行了, 現在有了兩個?主?人,而且這鄔堡的護衛隊長那個叫虎子的也帶著衛兵進?來堂屋,是不是也是來參宴的?

他們就不知道該怎麼坐了。

若是是, 他們會跟著自家主?人的座次列席, 若是不是,他們就按照老規矩列席。

還有,這次他們算是主?人還是客人呢?

主?人有主?人的列席方法, 客人有客人的列席方法,若是一個?不小心坐錯了,可就鬨笑?話了,會讓人說不懂禮數。

這對?時人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批評了。

雖然不得列席,但他們聚在廳堂當中也不無聊, 更不尷尬。

一個?腰懸寶劍身著硬甲的漢子圍著火塘轉了一圈又一圈,指著燃的正旺的炭火好奇問道:“這是什麼炭火?瞧著不像是木炭。”

虎子熱心解說道:“這是焦炭,是烏大匠今年燒出來的新碳, 比最?好的木炭還要?耐燒, 供熱力度還要?大,就是沒有竹木、香樟木、鬆柏木燒出來的碳能散發雅香, 算是個?缺點了。”

另一個?著同?樣身著硬甲但一看就斯文俊秀的青年道:“往這碳離撒些香料就行了,算不得什麼缺點。”

虎子就笑?道:“您說的是,隻是咱們鄉人鄙陋,不會製香,隻能乾燒這焦炭取暖了。”

另一個?將士則是好奇打聽:“這烏大匠向?來手緊,輕易不往外漏好東西的,這圍子堡居然能從他手中得來東西,定有過人之處,朱首領可願解我等疑惑?”

虎子憨憨笑?道:“不是咱們藏私,實在是咱們也不懂這裡麵的道道,都是咱們的小女君要?來的,想來他們是有什麼交情吧?”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都麵露好奇問道:“哦?不知這位小女君,是何方女公子呢?”

虎子謙虛笑?道:“咱們小女君的身份,且容某先賣個?關子,但某可告知,諸位享用的大澡間和棉衣皆為小女君所賜,等會宴席享用之菜蔬佳肴,亦為小女君所製,諸位暫且稍候哈哈哈”

虎子已經收到?夏川萂會出席的消息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人來給她撐場子,既然會出席,他們女君的場子自然得先熱起來。

虎子是帶著自豪得意的語氣說的這番話,聽到?這話的人卻沒有笑?話他小家子氣,一點子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拿出來說道,沒見過世麵。

都是混軍隊的,又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紈絝,在場的人當然知道這樣一衣一餐代表了什麼。

衣是夾棉的棉衣,就跟專門為他們冷硬的鎧甲而生的一般,貼身穿在鎧甲之內不止舒服更加保暖,安全感?不要?太足。

餐食吃什麼,今天?進?鄔堡的路上他們也都看到?了,肉菜都有,還有酒水,這一餐有酒有肉,他們還求什麼呢?

這個?時候,徒四帶著幫工的漢子們進?來,徒四大嗓門笑?道:“都來了?這就開席了,來讓讓,彆碰著了。”

一人問道:“徒四,你這弄什麼呢?”

徒四笑?道:“羊肉湯啊,一整頭羊熬的湯呢,可濃可香,油水也足,保證你們今天?吃的肚裡流油。”

有人失笑?:“在堂上現做嗎?”

徒四隨口道:“那可不,外頭下雪,等湯從庖廚裡端上來都冷了,你願意喝啊?”

話雖是這個?道理,但這是堂上,又沒灶台,隻一個?塘火,要?怎麼做啊?

這人正在奇怪呢,就見兩個?漢子抬著一個?三隻腳上架著一個?圓圈的三角支架過來了,這支架的腳是兩麵直角內折的,每一麵至少有兩隻寬,雖然隻是單看著薄的支架,但穩定性是足夠的。

三角支架架在了火塘之上,又有兩個?漢子抬著一個?大鐵鍋安放在支架之上的圓環之上,圓環箍住了大鐵鍋三分之二處,一個?漢子在火塘裡添了兩根粗木柴,火焰竄起,舔舐上了圓弧鍋底。

鐵鍋很快就燒熱了,鍋內的水珠滋滋想了起來,然後被蒸發成水汽散入空氣中。

“熱的好快。”有人驚呼道。

也有人擔心道:“這甕這麼薄,不會中途漏了吧?”

徒四哈哈大笑?道:“要?是中途漏了,咱家將腦袋割下來給你盛酒喝。”

眾人就都笑?起來,雖然徒四隻是一個?灶上的夥夫,但他們行軍可缺不了他,是以?對?他都要?敬上三分,有人就問道:“這是什麼?”

徒四道:“大鐵鍋啊,還能做菜,做的菜又快又好吃,等會你們就都能吃上了。”

又有兩個?漢子提著一個?大水桶過來,徒四是以?他們放在地上,他自己上去?一手提把手一手托桶底,將桶微微傾斜,一股乳白的湯液傾倒入鍋中,伴隨著蒸騰的白霧,一股股濃香飄散開來。

眾人吸吸鼻子,果然是羊肉湯。

徒四拿大勺子攪拌了一下,濃湯隨著他的攪拌不斷的貼上燒熱的鐵鍋邊緣,哧啦哧啦作響,香氣頓時又更加強烈了幾分,木柴的火焰燃燒到?最?大,沒一會湯就汩汩冒氣了氣泡,這是燒開了。

徒四招手,一個?漢子忙手捧一個?大木盆上前,徒四一手端起大木盆,將木盆裡滿滿的羊雜傾倒入鍋中,徒四對?圍觀的眾人笑?道:“等再燒開,就可以?吃了。”

一人調笑?道:“徒四,就這點,夠咱們誰吃的?”

徒四拿手指頭指點著他,狂傲道:“今晚你要?是不把鍋底給乾乾淨嘍,老徒就不放你出這堂門!”

眾人俱都仰天?大笑?起來,空氣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他們在戰場營地裡的時候,也曾這樣露天?圍著灶台燒湯喝,是以?都沒覺著在堂上現燒羊肉湯有什麼失禮之處,相反,反倒覺著這有一種彆樣的熱鬨和歡樂。

眾人正圍著火塘笑?呢,有眼尖的就看到?他們主?君帶著一個?小人兒進?來了。

郭繼業笑?道:“好熱鬨,你們這是吃上了?”

眾人忙給他見禮,口稱:“少君。”

郭繼業頷首,走到?湯鍋麵前圍著轉了半圈,對?夏川萂道:“這又是你弄出來的?”

夏川萂嘻嘻笑?道:“這樣吃熱乎嘛。”

言談之間隨意又親熱。

其實原本夏川萂還想圍著這火塘壘個?圓桌出來,中間砌出灶口來,吃飯的時候就安上鐵鍋現炒現吃,尤其是吃火鍋最?相宜,不用餐的時候,用木板合口一蓋,就是一張會議桌,多麼方便。

但可惜,被夏大娘一票否決了,說什麼不成體?統,她隻好請烏大匠給做了這鐵架子,用的時候可以?架鍋了。

話說,這位烏大匠不愧是大匠,自從燒出焦炭之後,已經能摸到?鋼的邊緣了,彆說鋼了,前段時間他老人家還燒出了藍色綠色黑色的玻璃出來,著實將她驚豔住了。

郭繼業點點她,沒說什麼,轉身走上上座。

眾人視線隨著他身形轉動,就見那個?和他們少君說話很隨意的小丫頭跟著他們少君上了台階,然後在他左手邊坐了下來。

時人以?右為尊,郭繼業坐了右邊,夏川萂就在左邊坐下了。

郭繼業對?眾人道:“落座吧。”

眾人:

這丫頭到?底誰啊?

虎子嘿嘿一笑?,對?眾人拱拱手,帶著手下坐在了夏川萂這邊的席位上。

眾人也按照規矩,入了郭繼業那邊的席位。

夏大娘和路媼帶著兩列仆婦們進?來了,每一個?仆婦手上都捧著一個?漆盤,漆盤上有一碟子鹵肉片,一碟子鹵豆腐乾,一隻酒碗,一個?小酒壇。

夏大娘來到?郭繼業案旁,先給他上了兩種涼菜和酒,路媼才在之後給夏川萂上了涼菜和酒。

夏大娘起身拍拍手,堂下兩列仆婦們整齊劃一的轉身麵向?客人,蹲身上涼菜和酒。

上好酒菜之後,夏大娘又拍手,仆婦們躬身趨步退下。

夏大娘和路媼則是在郭繼業和夏川萂身側留了下來。

郭繼業對?上堂下眾人看過來的視線微微一笑?,端起酒碗,笑?對?眾人道:“諸位,爾等追隨本君殺退敵人,還河東郡以?太平,諸位有功,本君滿飲此碗濁酒,敬諸位英勇無畏!”

眾人亦雙手捧碗敬郭繼業:“敬少君英勇無畏!”

主?賓皆滿飲。

夏大娘又給郭繼業斟滿酒水,郭繼業再次端起酒碗,道:“我等能有今日?之功,皆仰賴兵卒不懼生死衝鋒陷陣,此濁酒敬所有披肝瀝膽的兵勇!”

眾人亦再次雙手捧碗敬道:“敬所有披肝瀝膽的兵勇!”

主?賓皆等了一息,堂外傳來一陣接一陣整齊劃一的嘶喊聲:“敬少君,敬勇士!”

原來這堂室內是主?宴,宴請的是有軍職的將領,兵卒們則是分彆在另外的小廳中開宴,皆能飽足。

聽到?外頭傳來兵勇們響亮的敬酒聲,堂內之人皆笑?了起來。

主?賓再次滿飲。

夏大娘再次給郭繼業斟滿酒水,郭繼業再一次端起酒碗,這已經是第三碗了,郭繼業不由感?歎道:“天?公不作美,讓我等在此暫避風雪,風雪雖惱人,亦能福蔭來年春耕,是以?,此碗濁酒,祈盼來年豐收!”

內外皆舉杯共敬:“祈盼來年豐收!!”

主?賓再一次滿飲。

郭繼業摔下酒碗,哈哈大笑?道:“開席!”

夏大娘再次拍響手掌,一直等候在側室的仆婦們再次入內,手上同?樣捧了漆盤,隻不過,這次漆盤上呈放的是各種碗碟,碗碟裡放著切好的蔥薑蒜胡椒花椒等調料。

仆婦們這邊上好調料,徒四那邊也安放好桌案,桌案上也列好的漆盤,漆盤之上放著一個?陶瓷大碗,他拎著大湯勺一勺接一勺的將羊肉濃湯盛入大碗中,仆婦們列隊上前,端著盛著濃湯的漆盤給主?賓上湯。

湯上完了,郭繼業去?看夏川萂,讓她演示一下這湯怎麼喝。

夏川萂對?他笑?了一下,從放調料盤裡捏起小銅勺,從放各色調料碟子裡分彆舀入些許青鹽、胡椒粉、青蔥粒和酸醋放入濃湯中,放下小銅勺,又撿起大湯匙攪拌濃湯,對?郭繼業道:“願將此湯獻與少君。”

郭繼業挑眉笑?道:“可。”

路媼將夏川萂按照郭繼業的口味調好的湯移到?郭繼業麵前,夏大娘將郭繼業麵前那碗沒有調過的湯移送到?夏川萂麵前。

夏川萂開始按照自己的口味調湯,亦對?上堂下灼灼視線,她大方笑?著示意道:“諸君可依自己喜歡的口味,添入自己喜歡的香料,調出自己喜歡的湯品”

眾人暫且按下心中好奇,俱都拿著小銅勺調起自己眼前的湯來。

郭繼業當先舀了一湯匙的濃湯送入口中,品嘗了一下,對?眾人笑?道:“咱們都是從風雪中來,羊湯可以?驅寒散邪,諸位就莫要?挑剔繁文縟節,咱們都隨意些,今日?吃好喝為首要?。”

按照宴席規矩,三敬酒不是這麼敬的,宴席第一道熱菜品也不是湯,但在這裡郭繼業就是規矩,而且他說的也是實情,大家穿著冰冷鎧甲迎著風雪行路本就艱難,自己人吃飯喝酒,就無需考慮那麼多的宴席規矩,先吃口熱乎的是正經。

郭繼業已經動筷了,眾人也不再多言,紛紛捧碗吃喝起來。

夏川萂坐在上麵逡巡堂下,發現有的人豪放的捧著碗大吃大嚼,喝完一碗,舒服的長?長?歎氣,然後叫喊著徒四再給他滿上,也有的人跟郭繼業一樣,用湯勺一勺一勺的品,佐以?鹵牛肉和鹵豆腐乾再喝上一口小酒,真是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一席餐食,眾人出身品類教養一覽無餘。

夏川萂見有的人已經兩碗湯都喝完了,有的人一碗湯也即將見底,對?夏大娘示意道:“上熱菜吧。”

夏大娘再次拍手,仆婦們端著熱騰騰的大菜上來,雞鴨鵝是是沒有的,圍子鄉的雞鴨鵝在之前那次逃難中幾乎都跑光了,新養的都還沒長?大,大菜上的是兔子。

兔子雖然肉少,但長?的快,還可以?從嶺上獵取,屬於易得好養的畜類,殺了吃肉也不心疼。

上完兔肉,就是由水芹菜、芋頭條、芥菜條三種菜蔬合炒的爆炒三鮮。

徒四看著這盤炒菜嘖嘖稱奇,他是後來的,給大家夥熬個?羊肉湯還行,這爆炒菜蔬這種新菜,他就不行了。

此時在庖廚大間裡忙活的是劉嫂子。

上完菜蔬,又是蒜瓣臘肉、涼拌胡蘆菔絲、菘菜豆腐燉排骨、豆沫野菜、悶燒蹄膀(豆芽做底菜)、韭菜雞蛋、清炒蓮藕,最?後一道是胡瓜蘆菔生菜雙拚,上來給大家夥解膩的。

沒有飯後水果,上盤生黃瓜生蘿卜也很颯。

自從有了火炕,像是黃瓜、韭菜、豆芽這等菜蔬也可以?在冬日?裡試著種一種,隻是這蒜苗、韭菜和豆芽好弄,種的黃瓜就死了一大半,長?成的結了果也賴賴巴巴的,是以?給眾人上的黃瓜隻有一個?,還是帶著毛刺的小黃瓜,雖然小,但勝在夠嫩。

自從上了最?後這道生菜雙拚,眾人就都放下筷子,捏著這根嫩胡瓜驚歎連連,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能在餐桌上看見夏天?才有的菜蔬,話說這圍子堡周圍沒有溫泉吧?是怎麼讓在夏天?結果的菜蔬在冬天?裡長?出來的?

他們倒是沒有懷疑是儲存到?冬天?的,沒見這小胡瓜上頭還頂著鮮嫩的黃花嗎?

而且這一掐一包水的樣子,也不像是儲存了小半年的。

今日?飯菜實在豐盛,還有很多新奇菜色,眾人隻顧著目不暇接的吃了,此時最?後一道蔬果上來,他們也吃的差不多了,心中大大的疑惑就再次浮現上來。

羊肉湯鍋早就撤下去?了,火塘裡的木柴也都燒成了灰,有仆從撥開灰燼,重新露出火塘裡的焦炭來。

已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這焦炭仍舊燒的火旺,不見半點頹勢。

飯吃完了,是不是該說說話了?

其實宴飲的時候是不講究食不言的,喝酒吃肉不說話有什麼趣味?

是以?,剛才吃飯的時候,大家夥是有在閒談暢聊的,隻是大家說的都是菜色酒水這等閒話,對?坐在郭繼業身邊的那個?小丫頭一句都沒提。

這宴席都到?尾聲了,大家再都憋著不問,可就沒機會了。

此時,坐在郭繼業下手第一位的一位老將端著酒水對?郭繼業笑?道:“十九郎,你不給咱們介紹介紹你身邊的那位女公子嗎?”

管郭繼業親切的叫十九郎,一看就是郭氏族人,而且還是很親近的長?輩。

郭繼業放下筷子,拭了拭嘴角,笑?對?眾人道:“是我失禮了,我來為諸位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是老祖母派與輔佐我的女侍,叫夏川。”

他這話一出,場麵頓時喧嘩起來。

竟是一個?奴婢?

他們將這個?丫頭的身份都猜了一遍,從哪個?世家和郭繼業身份相當的小女君,到?郭氏或者老夫人這邊的親戚,再到?郭繼業哪個?老師家的師妹

都猜遍了,就是沒猜到?竟是郭繼業身邊的一個?奴婢。

那個?說話的郭氏老將倒是猜出了一些,無他,他原本是西堡的守將,郭繼業去?西堡的時候就帶著這個?小丫頭,那時候他隻是瞥了一眼這丫頭,並不當回事,今日?這丫頭又堂而皇之的坐在郭繼業身側,雖然心中覺著熟悉疑惑,卻也沒朝那方麵確認。

現在郭繼業自己說出來,倒是讓他恍然了。

隻是,一個?奴婢堂而皇之的隨著主?人坐席,是不是太胡鬨了?

郭繼業先讓堂下喧鬨了一會,是以?夏大娘又給他倒了碗酒水,夏川萂也示意路媼給她倒上一碗。

郭繼業端著酒碗道:“小心喝醉了再當著客人的麵耍酒瘋。”

夏川萂捧著碗小小啜飲了一口,甘甜的淡淡酒香回蕩在味蕾間,她喟歎道:“喝酒壯膽,公子太過出其不意,川川得做好準備。”

這是米酒,還是路媼給她勾兌過的,除了能聞到?淡淡酒香,淡的就跟水一樣,一點酒精度數都沒有,小孩子喝一點就當活血養生了。

郭繼業哼笑?一聲:“你會怕?”

夏川萂豪邁的一摔酒碗,一點酒液撒在案幾上,擲地有聲道:“不怕!”

郭繼業台子都給她搭起來了,她要?是現在縮了,以?後也不用考慮出頭的事了。

堂下喧鬨慢慢淡了下來,那個?老將繼續開口問道:“老夫不解,十九郎為何以?奴為主?,請十九郎解惑。”

郭繼業笑?笑?,動了動身體?,將一隻腿曲起,脊背後靠在靠背上,一手端著酒碗擔在高高曲起的膝蓋上,一手鬆鬆放在另一隻盤放的膝上,擺出這麼一個?慵懶肆意的姿勢。

郭繼業笑?道:“說到?為主?,我有一個?提議,還請六伯替侄兒參謀參謀。”

六伯,就是郭繼業下手席位的第一人,叫郭守義,和郭繼業的父親英國公世子郭守禮一個?輩分,還是很親近的親戚,郭繼業平日?裡都叫他六伯。

郭守義是個?虎背熊腰精神?矍鑠的老將,雖然已經年過五旬,但他寶刀不老,平時為西堡守將,維持西堡的防禦工事,為郭氏訓練府兵。

以?郭守義現在的年紀,已經用不著他上戰場了,此次跟在郭繼業身邊,是因為郭繼業算是第一次接觸軍事,他跟在身邊是為這個?侄兒保駕護航的。

郭繼業投桃報李,郭守義跟著他走,他就將郭守義的兒子郭繼方任為西堡新的守將,負責這次整個?西堡和老夫人的守衛工作。

以?後,郭繼業不在的時候,就是郭繼方說了算了,算是半個?鄔主?。

郭守義聽郭繼業說他有一個?提議,心下警醒起來,問道:“十九郎有什麼提議?”

郭繼業笑?對?郭守義舉了舉酒碗,也是對?眾人說道:“我欲以?夏川為圍子堡的鄔主?,眾人以?為如?何?”

靜,滿堂皆靜!

就連夏川萂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原本以?為隻是將她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不成想,竟是直接讓她做鄔主?。

郭氏在同?城有偌大的產業,光大型鄔堡就三個?。

一個?是隱藏在山間的西堡,一個?是設在半山包圍平原上的東堡,另外一個?,則是在桐城和東西兩鄔堡中間的高堡。

若是將這三座鄔堡連起來,再加上桐城的國公府,就是一個?“人”字。桐城國公府在“人”字的最?頂端,西堡和東堡是“人”字的撇捺終點,而撇捺的彙聚點,就是那間名為“高堡”的鄔堡。

在來西堡或者去?東堡的中途,一般郭繼業都會去?高堡做補給,桐城外的那間劉老媼經營的中途歇腳的客棧,就是高堡的產業。

郭氏除了這三個?大鄔堡之外,還有幾個?小型鄔堡,都是郭氏族人或者依附郭氏的人自己建的,圍子堡就是這樣的小鄔堡。

但不管是大型鄔堡還是小型鄔堡,都會有一個?鄔主?。

郭氏是這些鄔堡的大主?人,鄔主?就是管理這些鄔堡的人。

之前,西堡有將軍府,一般西堡的鄔主?就是國公府的主?人,一年以?前,西堡的鄔主?是老夫人,自從郭繼業來了之後,西堡的鄔主?就自然而然的換成郭繼業。

東堡的鄔主?是郭代齊,自從郭代齊身死之後,東堡就沒有了鄔主?,按說應該再另選出一個?鄔主?的,但郭繼業暫時將這件事擱置了下來,東堡的郭氏族老們礙於他風頭正盛,想著先放一放也好,所以?目前,東堡鄔主?也是郭繼業。

高堡另有鄔主?,其他小鄔堡也有鄔主?,因為圍子堡是今年才歸屬郭氏的,也是沒有正經鄔主?的。

現在,難道這個?小小鄔堡,要?迎來它的新主?人了嗎?

但是,不該是個?奴婢!

郭氏沒人了嗎?

郭守義臉色沉了下來,正色勸誡郭繼業道:“十九郎,我郭氏男人人才濟濟,不該輪到?個?小丫頭來執掌一堡。”

這小丫頭還是個?奴婢。

郭繼業對?郭守義安撫笑?笑?,又問在座諸人:“諸位也是這麼認為嗎?”

虎子當先道:“老將軍此言差矣,郭氏子弟人才濟濟,應該去?戰場、去?朝堂、去?更廣大的天?地施展自己的報複,執掌一個?小小鄔堡,實在大材小用了。”

“夏川小女君,仁慈寬厚,有才有德,在之前逃難中護得我鄉中婦孺安穩,我圍子鄉五百七十八口人都服她,願意擁護她為咱們圍子堡的鄔主?!”

虎子手下的人也都紛紛響應,要?擁護夏川萂為他們的新鄔主?。

第133章 第 133 章

虎子半點不畏懼的迎向這位老將鋒利攝人的視線, 他今日是打著為他們圍子鄉討立場的主意來的,自然不能輕易退縮了。

他朱虎雖然前半輩子是草莽一個,但?後半輩子還想做出一番事業來, 為他人奴仆替他人賣命和自己當家做主護衛一個鄔堡守護一方?鄉民還是不一樣的。

是奴是主, 就?在今晚一搏, 他朱虎自當儘全力。

眼看場麵一時間劍拔弩張起來, 徒四打圓場笑哈哈道:“說起來,這鄔堡是夠小的, 上次來的時候,咱家就覺著這鄔堡忒窮酸,就?兩間屋子, 夠誰住的?今日再來, 這鄔堡竟然擴建了嗎?修的倒也呃,變大了些?,就?是太寒磣了, 誰修的?可?真沒水準嗬嗬。”

徒四原本是想說個笑話緩和一下氣氛,卻是對上了夏川萂似笑非笑的視線。

徒四脖頸後頭汗毛直立,就?聽高坐的小丫頭笑回他道:“是川川畫了草圖讓鄉民們修建的,都是用青磚砌的,徒老大,你?也懂修鄔堡嗎?要你?說, 怎麼修才更?加結實防禦力高呢?”

在座眾人視線都去看徒四,徒四嘿然一聲,不乾了, 一手?把著一個已經吃了一半的大蹄膀狠狠咬了一口, 邊吃邊對夏川萂道:“小丫頭,老徒隻懂燒飯, 不懂築鄔堡,你?彆來問咱家。”

夏川萂長長“哦”了一聲,壞心眼的問他:“公子想要川川做鄔主,徒老大你?怎麼看?”

徒四一口蹄膀噎在喉嚨裡,他扔下手?裡的蹄膀骨頭,一手?捶胸一手?拿手?指顫抖著點著夏川萂,一麵艱難往喉嚨裡咽一麵更?加艱難的從嗓子眼裡擠出話語道:“小丫頭,你?害咱家!”

夏川萂昂高了下巴,對徒四道:“徒老大,你?不支持川川嗎?算了,以咱們之間的交情,就?是徒老大你?不支持我,川川答應給你?的酒,也不會?昧下不給你?的,你?就?放心吧。”

徒四終於咽下嗓子眼裡的肉,捶胸頓足道:“讓你?多話,看人家賴上你?了吧?!”

他這番作態,也變相承認了他跟夏川萂之間確實是有?交情的,夏川萂雖然自己說要是徒四不支持她?怎麼怎麼樣,但?徒四也沒真的將不支持的話說出口,相反,他還出口為雙方?緊張的氣氛解圍,算是友好?的一方?。

郭守義還是勸郭繼業道:“不說郭氏子弟,就?是郭氏老成持重的管事也大有?人在,十九郎,任用鄔主的事,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

郭繼業卻道:“可?是,我覺著這棉衣很?好?穿,這酒菜也很?好?吃,這些?都是夏川的功勞,六伯總不能讓侄兒無視功臣,有?功不賞吧?”

郭守義眉頭皺的更?緊了:“既是你?的女婢,你?多賞賜一些?女婢得用的賞賜就?行了。”

郭繼業笑笑,幽幽道:“若是女子有?功,不說我郭氏,就?是在整個大周,曆朝曆代,都沒有?不賞女子之說,夏川雖然是我的女侍,但?她?品性端莊,敏慧好?學,又仁愛有?禮,德行出眾,得眾人擁護,更?能護得住一方?鄉民,我實在找不到不讓她?做鄔主的理?由來。六伯,您若是以她?奴婢的身份來反駁她?,那?將為我郭氏出生入死戰死沙場的奴仆出身的府兵卒將置於何地?”

郭守義猛的直起身:“你?!”

郭繼業臉色凝重下來,繼續對眾人道:“諸君,以及在外的兵卒們,今日我郭繼業既然能任用一個小女侍作鄔主,他日諸君有?功,不管今日出身如何,不管往日地位如何,隻要能為我郭氏立下功勞,就?能登高得位,我郭氏乃是諸君的青雲梯,而不是諸君的絆腳石,諸君有?多少才華儘管施展,我郭氏,定有?高位配得上諸君的才華!”

郭繼業將手?中酒水一飲而儘,猛的將酒碗摔碎在正堂之上,轟然巨響傳播開來,亦如他剛才說的話,擲地有?聲!

這是一個誓言,郭繼業以郭氏立誓,說出來的話有?如潑出去的水,不容反悔。

在場眾人神色都激動起來,場外更?是喧囂起來,郭繼業帶來的兵卒們頂著風雪來到正堂門口,單膝點地,大聲喝道:“誓為少君效死!”

“誓為少君效死!!”

“誓為少君效死!!!”

郭繼業起身,夏川萂亦起身,郭繼業牽著夏川萂的手?來到正堂門口,眾人也都起身神情火熱的追隨他來到正堂門口。

郭繼業對眾位兵卒們道:“你?們既為郭氏效力,就?會?得到應有?的禮遇,你?們追隨本君殺敵,你?們的家小就?會?老有?所養少有?所依,你?們護衛的不是他人的榮譽,而是自身的安危和榮譽,你?們與我郭氏共存亡,我郭氏亦待爾等如子侄”

這是郭繼業說的,也是郭氏這麼多年堅守的,要不然,怎麼郭氏能長居國公之位不衰,要不然,怎麼郭氏就?能盤踞桐城幾百年不見龜縮之勢?

上在堂室之內的將士,下到堂室之外的兵卒,都怒吼起來要為郭氏效死,場麵一時間熱烈火熱非凡。

夏川萂身在其中,一時間好?似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冷靜冷眼旁觀著這古代封建社會?大地主大豪強大世?家是如何凝聚家族勢力去攫取更?大的軍功更?大的權利的,一個熱情澎湃的參與其中,心中滿是與郭氏共存亡維護郭氏榮光的迫切感和榮譽感。

是啊,郭繼業代表了郭氏給了她?應有?的地位和榮譽,讓她?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有?這樣的好?老板,作為員工的她?,怎麼會?不為他肝腦塗地呢?

少做一些?努力偷懶少出一些?力,她?都覺著自己狼心狗肺,浪費了老板的看重!

夏川萂成為圍子堡新鄔主的事情就?這樣在激蕩火熱中定下了,所有?人都很?滿意,唯一可?能不會?滿意的郭守義,在這種凝聚人心的情況下也不會?多說什麼。

夏川萂隻是新任鄔主,以後來日方?長,他的確是不急於這一時。

而且,夏川萂這麵標誌立的太好?也太及時了。夏川萂身份夠低,年齡夠小,給郭氏賣命賣力的人,難道連一個做人奴婢的小丫頭都比不上嗎?

郭繼業今日能給夏川萂這樣的大的身份地位上獎賞,就?像郭繼業自己說的一樣,來日他們立下更?大的功勞,隻會?比夏川萂得到的更?好?更?高更?強!

這樣的誘餌實在太香了,以後郭氏整體戰力隻會?更?上一層,麵對這樣的好?處,郭守義不能拆郭繼業的台。

而且,從另一方?麵,郭守義也算是見識到了郭繼業這個年輕人的厲害之處,郭氏下一代能有?這樣的少年,他是自豪驕傲的!

宴席散去,郭繼業和夏川萂回到了後堂。

後堂門口,金書站在廊下眼睛一直盯著前堂那?邊,她?臉蛋紅撲撲眼睛亮晶晶神情激動的在廊下走來走去,見到郭繼業和夏川萂回來了,忙走入風雪中,先是給郭繼業行了一禮,就?來到夏川萂身邊,又是摸她?的臉又是拉著她?的手?不住的傻笑。

夏川萂也拉著金書的手?高興道:“姐姐,公子任我為圍子堡的新鄔主,姐姐高興嗎?”

金書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拉著夏川萂的手?不住的搖晃,高興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咯咯笑道:“我都聽見了,怎麼不高興?我真是太高興,太開心了,川川,你?太厲害了,姐姐為你?高興,你?太厲害了”

她?說著說著眼淚都留了下來,是真的喜極而泣了。

夏川萂也連連點頭,還在雪地裡跳來跳去,笑道:“是啊是啊,好?開心啊,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咳咳!”

夏川萂和金書都轉頭看去,郭繼業給兩人翻了一個大白眼,扔下一句:“蠢不死你?們!”就?掀簾子進屋去了。

夏川萂和金書對視一樣,俱都哈哈大笑起來。

高強也扔下兩人進屋去了,留下趙立提醒道:“你?們不冷嗎?要說話先進屋去說。”

夏川萂拉著金書朝屋裡走去,金書到了廊下就?不再進去了,她?笑道:“川川,今天你?好?好?休息,等明日咱們再說話啊。”

夏川萂笑道:“姐姐等我,等我伺候好?公子上炕之後,就?去找你?。”

金書好?笑道:“公子睡覺可?離不了你?,你?恐怕去不了我那?裡了。”

夏川萂睜大了眼睛,失笑道:“怎麼可?能?公子在外這好?幾個月我也沒跟著,還不是過的好?好?的?現在又有?了火炕,也不用我暖被窩了,你?儘管給我留門,等伺候好?公子我就?去找你?,咱們好?好?說說話。”

金書看了眼屋內,雖然什麼都沒看到,對夏川萂點頭道:“好?吧,我先等著你?,公子要是不放你?走,你?就?叫這院裡的吳嬸子去給我說一聲,我再關門不遲。”

她?還是覺著夏川萂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的。

送走金書,夏川萂掀簾子進了後堂,探頭朝東間看了一下,不在,那?就?是在西間了。

轉過屏風,果然看到郭繼業正坐在書桌後頭翻看她?做記錄的卷宗。

高強正坐在竹床上倒水喝,趙立則是去了隔壁打熱水等會?要給郭繼業泡腳。

夏川萂端著高強倒好?的一杯清水來到書桌前,給郭繼業放在手?邊。

郭繼業眼睛看著卷宗,隨口道:“說完了?”

夏川萂笑道:“就?說了一小會?,等會?回去再繼續說。”

郭繼業掀掀眼皮覷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夏川萂期期艾艾的來到他身邊:“那?個,那?個”

郭繼業手?指翻開下一頁,問道:“什麼?”

夏川萂:“那?什麼,你?真的要讓我呃奴婢做鄔主?”

郭繼業:“不習慣自稱奴婢就?不要說,我也沒要你?一定以奴婢自稱?”

夏川萂摸摸鼻子,心下更?加高興一些?,笑嘻嘻道:“做公子的奴婢挺好?的,川川一點都不虧嘿嘿。”

郭繼業又看了她?一眼,繼續翻開下一頁:“哼。”

夏川萂又問了一遍:“公子真要我做鄔主嗎?”

郭繼業:“你?說呢?本公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都當眾宣布你?做鄔主了,總不能食言吧?”

夏川萂又蕩漾了,嘿嘿笑道:“我,那?啥,就?是太沒有?真實感了,嘿嘿,公子您真好?~~”

郭繼業好?笑:“現在覺著本公子好?了?以前都是腹誹本公子不好?嗎?”

夏川萂忙道:“哪有??!公子您一直很?好?的,川川可?願意伺候您了嘿嘿。”

郭繼業再看她?一眼狗腿諂媚的小模樣,笑道:“你?以後在人麵前可?有?些?風骨,讓人知道你?在本公子麵前這麼諂媚,風評不好?。”

夏川萂忙表忠心:“川川不怕!”

郭繼業:“本公子怕!”

夏川萂:!!!

高強在旁端著茶盞噗噗直笑。

夏川萂哼哼:“好?嘛,以後不這樣了,哼哼,人家高興嘛,撒撒嬌都不行”

“噗哈哈哈哈”高強一時沒忍住大笑道:“川川,你?要是實在忍不住想要撒嬌,來哥哥這裡,哥哥以後關照你?啊。”

夏川萂:“呸!誰要你?關照。”

若的高強又是一陣大笑。

趙立端著熱水盆進來,隔壁的門開著,他在隔壁也能聽到這邊的動靜,他笑道:“川川,你?現在就?這麼高興,以後你?立了功,公子再賞你?,你?還要怎麼高興呢?”

夏川萂赧然道:“那?什麼,第一次嘛,公子第一次賞你?的時候,你?不高興嗎?”

趙立想了想,道:“公子第一次賞我的時候倒是沒有?很?高興,但?被挑中做公子的親衛的時候,我就?跟你?現在一樣高興呢。”

夏川萂重重點頭:“這不就?行了?”

第134章 第 134 章

夏川萂實在高興, 圍著郭繼業轉來轉去,一直將?他伺候到炕上,看?他被?子都蓋到腿上了, 又去?封了灶火, 就打算告辭了。

夏川萂:“公子, 川川就在一牆之隔的小院, 您有事讓兩位哥哥喊一聲就行了啊。”

郭繼業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躺下了。

夏川萂:

又怎麼了嗎?

趙立送她出來, 一路欲言又止的。

夏川萂:“趙立哥哥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趙立微微彎腰湊近了她小聲?問道:“跟公子住一起不好嗎?”

若是以前,趙立會直接讓夏川萂留下,但她今天才做了塢主, 雖然?隻是一個殘破的小塢堡的塢主, 但態度還是要改變一下的。

夏川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跟公子男女有彆,大家都長了一歲了, 再住一起就不合適了。”這樣的道理還要她說出來嗎?

趙立很糾結:“那半夜要怎麼辦?”

夏川萂也是心下一沉,更加小聲?詢問道:“公子還會做夢嗎?”

趙立撓撓頭皮,有些拿不準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但公子每到一個新地方,總是不大習慣,頭幾天我夜裡都不敢睡的。”

夏川萂:“這裡不算是新地方吧?”

趙立看?了她一眼, 涼涼道:“我瞧著挺新的,哪哪都新。”

夏川萂:

好吧,雖然?還是原來的那間屋子, 但除了牆體, 一切都大變樣了,哦, 連靠床睡覺的火牆都是她讓人新砌的呢,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說是新屋子新地方也沒差。

夏川萂跺腳:“不走了,我這就回去?。”想想要是大半夜的再起床,再頂著寒風來一趟,可?能?還要好幾趟,還不如就住下呢。

什麼年紀大了,都是虛歲,不算的,唉。

夏川萂去?跟門房守門的吳嬸子說了一下,讓她去?給?金書送信,然?後就又回了後堂。

郭繼業正?擁被?倚在炕上翻看?圖紙,見夏川萂又帶著兜帽披著大氅沾著雪花回來了,就問道:“忘帶東西了?”

夏川萂哀歎道:“金書姐姐睡的院子鎖門了,想必是已經睡下來,這大半夜的又下雪,不好再叫她起來,我就隻好回來了。公子啊,收留您可?愛可?憐的侍女川川一夜吧?”

趙立已經鋪好竹床了,西間隻有一張炕一張床,隻能?睡兩個人,但塢堡裡竹床木板床一次性做了很多?,移一張竹床過?去?東間,竹床下頭放一個火盆,再加上一個煤球爐子,高強就睡在東間了。

趙立聽聞此言,就笑道:“那這竹床給?你睡,我去?東間和高強擠擠。”

高強在東間聽到了,就道:“夜裡會不會冷?那床在窗戶底下,會從?窗縫裡沁寒氣吧?”他這邊窗戶挺冷的。

趙立將?手放在窗戶附近感受了一番,道:“是很涼,我睡還行,川川要睡的話,估計會冷。”

夏川萂也不知道這竹床睡著怎麼樣,隻要在這西間,她一直都是在炕上和書桌那邊活動的,竹床她是打算夏天睡的。

夏川萂也爬上竹床感受了一下,嘶,就跟吹冷風似的。今年春天來的時候,雖然?夜裡還是冷,但那時候畢竟已經是春天了,她那時候睡的還是帶圍子的實木榻,也有擋寒氣的作用。

但現在正?是寒冬最冷的時候,這張竹床,就是一張常見的兩邊帶欄杆的床,還直接貼著牆放在窗下,那就不是一般的冷了。

夏川萂爬下竹床,看?了看?屋子中間的位置,道:“要不,把床往裡挪挪?”

郭繼業淡淡道:“本公子還沒到讓人睡在過?道的地步。”

夏川萂:“那我要睡哪裡?”

趙立:“要不,你睡炕?”

趙立頓時接受到了兩道視線的狙擊。

趙立:“那啥,炕不是挺大的,你們就是橫著一人睡一邊都能?睡的開吧?”

夏川萂去?看?幾乎占據了一整麵牆的火炕,雖然?靠南牆放著儲物櫃,但留出的長度仍舊超過?一丈。

寬雖然?不足一丈,但也得有兩米了吧?

不管是橫著睡還是豎著睡亦或是斜著睡,都不會睡到地上去?。

這炕原來壘的這麼大的嗎?

但是?

夏川萂去?看?郭繼業。

兩人對視一眼,又紛紛將?視線移開,不等夏川萂繼續再想辦法,郭繼業就開口道:“就睡炕吧。”

夏川萂:

“哦,那行,那我我去?洗漱。”

夏川萂跑去?隔壁洗漱了,趙立摸摸腦袋,問郭繼業:“那公子,小的還睡在這嗎?”

郭繼業瞥他一樣:“你還想去?哪裡?”

趙立忙繼續彎腰鋪床,床單褶皺撫平,被?子再拍擊的更蓬鬆一些,枕頭窩窩要窩出來,還要做什麼來著?

床已經鋪好了,他還要做什麼?

“公子,要不要收一下圖紙和書冊?”趙立試著詢問道。

夏川萂喜歡用紙寫字,她在外頭做記錄的筆也不是毛筆,而是用布條綁著的炭筆,不用擔心紙張暈染的問題。

從?宴席回來郭繼業就開始翻看?這些圖紙、文書、粗紙訂成的書冊,剛才上了炕,他又將?沒看?完的搬上了炕,打算睡前再看?一會。

郭繼業道:“不用。”

好吧,趙立蹬掉鞋子盤腿坐上了床,等侯吩咐。

夏川萂在隔壁洗漱完,抱著棉衣穿著換好的裡衣回來了,郭繼業曲起兩條腿,給?她讓路。

夏川萂從?炕尾爬到炕裡,然?後將?自己棉衣展開掛在床頭架子上,這裡靠近火牆,明天早起就可?以有暖暖的棉衣穿。

夏川萂:“公子,要不要把你的衣服也拿過?來暖著?”

郭繼業:“不要。”

把穿的衣裳掛床頭,什麼毛病。

夏川萂“哦”了一聲?,看?了看?位置,又問:“公子要不要睡裡麵?”

她睡外麵,半夜口乾她可?以伺候喝水。

郭繼業拿過?一張圖紙比對,頭也不抬的回道:“不要。”

夏川萂“哦”了一聲?,坐在後腳跟上,試了試炕溫,又問:“公子有沒有覺著熱?先給?您換床薄被?吧。”今天燒了很多?熱水,炕燒的有些熱的厲害了。

郭繼業:“你好煩。”

夏川萂噘嘴:

趙立扭頭,不去?看?炕上兩人。

夏川萂輕咳一聲?,對趙立道:“趙立哥哥,勞你倒盞清水過?來放公子炕邊,炕太熱了,可?能?夜裡會燥。”

趙立忙探身從?竹床尾高腳案幾上的漆盤裡翻開一個空茶盞,倒上清水,然?後下床端去?放在郭繼業炕頭的另一個高腳案幾上。

趙立:“不用蓋蓋吧?”

夏川萂:“不用,散發水汽用的,蓋上就散發不出來了。”

夏川萂爬去?南頭的炕櫃,拉開簾子,從?疊放被?褥的櫃子上頭找到一床小被?,拉,沒拉動,我再拉,嗬,我拉拉拉拉——

嗚,被?褥塌下來,她被?活埋了。

“川川!”趙立正?站在炕頭微笑看?夏川萂拉被?子呢,一眨眼就見小丫頭讓塌下來的被?子給?埋了,頓時嚇了一跳,忙爬上炕尾將?小丫頭給?扒拉出來。

吱哇亂叫四肢撲騰頭毛淩亂的小丫頭終於重見天日,拿紅彤彤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偷覷另一頭的郭繼業,嗯,人家小公子仍舊八風不動的在低頭看?書,就是你要是嘴角沒有翹的那麼高的話還是很有信服力的。

趙立幫忙又將?被?子重新堆放去?櫃子頂,隨口問道:“怎麼這麼多?被?子,還這樣重。”

夏川萂拉著自己的小被?子來到炕頭,回道:“都是今年新做的棉花被?,至少六斤一床,給?公子準備了好幾床,都堆在這裡了。”

郭繼業房產多?,指不定要住在哪一處,既然?有了,當然?要先緊著給?他多?準備幾床。

趙立:“哦,我說咱們用的被?子怎麼都是新的呢,等走的時候,給?公子帶上一床。”

說實話,夏川萂這個圍子堡可?能?不缺吃,但明眼的,很缺布料,在沒有西堡支持的情況下,她還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床新被?子,隻能?說她有心。

聽到走的時候給?郭繼業帶著新被?子,她就嘀咕:“公子又不缺新被?子蓋”

“咳,你說什麼?”一旁郭繼業問她。

夏川萂忙道:“沒,沒什麼,公子還沒看?完嗎?”

郭繼業指著一張輿圖問道:“你打算在這裡全都種上芸薹?”

夏川萂瞥了一眼郭繼業指的圍子嶺外圍位置,道:“是啊,都種上,能?養好多?蜜蜂呢。”

郭繼業:“你有這麼多?人去?開荒打理?”

夏川萂:“芸薹應該很好種的吧?不都是荒地裡隨便長的嗎?”

郭繼業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又抽出另一張圖紙,問道:“那打算怎麼建角樓?”

夏川萂又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她畫的新圍子堡建成後的展示圖,就拿手指指著圖上畫著的傾斜的屋簷,道:“沒有單獨設角樓。這牆是兩層的,下麵空間闊大可?以住人,上麵空間矮小可?以藏糧藏兵器藏射手,就跟咱們這座石頭屋的二樓一樣,在遠處看?,是隱藏在屋簷下的。”

意思就是這一圈所有的屋簷之下到處都是角樓,也是迷惑敵人的一種方式。

郭繼業揉了揉眉心,道:“你這麼大張旗鼓的,不就告訴所有人這屋簷有秘密?”石頭屋的屋簷機關是隱秘,隻有鄔主和心腹之人知道,現在夏川萂將?這種隱秘機關建在民?房頂上,下麵住的人家肯定知道,這就是變相的公布了這種隱秘的建築方式。

夏川萂小小委屈道:“簡易版的,隻有形狀看?上去?唬人,我倒是想比照著石頭塢的機關給?他們建上呢,但我自己不會建,也沒找到會建的人,隻能?建成開放式的兩層,方便上下了。”

這年頭,各種技術都是各家珍藏的,寧願毀掉也不會外傳,他們現在正?住的這座石頭塢不知道是哪位大拿建的,外人根本看?不出門道來,樓梯都是隱藏起來,隻有觸動機關才會打開,然?後通向二樓,二樓更是和屋脊、屋簷和大柱渾然?一體,要是無心之人看?了,隻會認為?是屋脊本身,而不會想到機關隱藏上去?。

至少流匪們占了這石頭塢二十多?天,一點都沒有發現屋簷之內另有乾坤,隻能?對屋子表麵做做破壞。

郭繼業笑笑,隨口道:“這種機關烏老大就會建。”

夏川萂眼睛頓時閃亮了起來,郭繼業給?她潑冷水:“沒有我的命令,他不會透露給?你的。”

夏川萂:“哦。”眼珠子咕嚕嚕亂轉,明顯在打什麼主意。

郭繼業又指著輿圖上的一處空地,上麵畫了一個圈,標著“種植春小麥”的字樣,道:“我要是沒記錯,這裡應該是唐氏的田地吧?”

夏川萂撇嘴:“唐氏沒護好他們的佃農,這塊地靠近圍子堡,流匪驅趕截殺了這些佃農,這裡的地就都空了,若是開春他們沒來收地,我打算就占了。”

郭繼業:“人家也沒說不要吧?人家要是真不來收地,你就占了,算不算是搶?”

夏川萂振振有詞:“我這怎麼算是搶呢?我這是可?惜好好的熟地白?白?荒廢了,豈不要遭天打雷劈?”

郭繼業張了張嘴,有些驚奇的看?著理所當然?的夏川萂,道:“不成想,你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做惡霸了。”能?將?搶占他人土地說的這樣清新脫俗,也是她的本事了。

夏川萂半點沒有被?“罵”到,她反而擺出一副惡霸嘴臉,齜牙咧嘴的欺身到郭繼業麵前粗聲?粗氣調戲道:“大美人兒,今兒同床共枕,你害怕嗎啊啊啊阿嚏!”

夏川萂進一步,郭繼業就退一步,夏川萂話說完,郭繼業已經半躺倚靠在靠枕上,他長發翹起,正?對夏川萂麵孔,夏川萂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大噴嚏。

郭繼業什麼身手啊,從?夏川萂開始醞釀打噴嚏開始,他就靈活的向內移動了一下,正?好讓夏川萂半個身體都伏在自己腿上,對著炕外空地打了一個大噴嚏。

小惡霸頓時變成小小狗,有夠狼狽的。

趙立簡直不忍直視,扭過?頭去?肩膀一聳一聳的自己憋笑去?了。

夏川萂訕訕,薅過?郭繼業遞過?來的帕子擦乾淨自己鼻子,團吧團吧扔炕腳的臟物筐子裡去?了。

夏川萂哼哼唧唧道:“唐氏佃農跑了那麼多?,來年春天肯定沒有人手繼續耕種了,我打算跟他們好好商量一番,將?這塊地買下來。”

郭繼業:“外頭無地無家無業的災民?多?的很,唐氏不缺給?他們種地的佃農,你想多?了。”

夏川萂:“好吧。”小小掩口打了個哈欠,一天沒停下,人在熱炕上,她有些困了。

郭繼業還想再問一些不解的地方,見此便收拾紙張,隨口道:“明天隨我一起回西堡。”

夏川萂頓時不困了,忙問道:“不是您才任我為?鄔主嗎?我還要回西堡嗎?”去?了還能?回來嗎?

郭繼業奇怪看?她一眼:“任你為?鄔主,跟你回西堡有什麼關係嗎?”

夏川萂:

郭繼業:“你帶上棉花種子,回去?西堡也跟各田莊管事們見見麵,說一說明年種植棉花的事。”

夏川萂驚喜問道:“公子已經決定明年開始推廣種植棉花了嗎?”

趙立將?郭繼業收拾好的紙張書卷放回書桌上,郭繼業拉過?被?子躺下,道:“等商議過?之後再說吧,你不是有會種的好手?一起帶上。”

夏川萂也沒有被?打擊到,她現在手上種子還不多?,要是真人人都要種,她也沒那麼多?種子,是要好好計劃計劃。

這火炕雖然?在炕頭做了多?寶閣做遮擋,但並?沒有安裝床帳子,趙立見郭繼業已經躺下了,就跟夏川萂道:“川川,我要吹燈了。”

夏川萂也忙躺下,拉好被?子,對趙立道:“好了。”

燈滅,室內陷入黑暗之中。

好一會,夏川萂用氣音問道:“公子?您睡著了嗎?”

郭繼業:“嗯。”

夏川萂湊近了一些,問他:“公子,我還能?回來嗎?”

郭繼業:“你說呢?”

夏川萂謹慎問道:“我是鄔主,要是不回來,是不是擅離職守?”

郭繼業:“哼。”聲?音裡帶著綿綿笑意。

夏川萂不理解了,更加湊近他一些,問道:“是還是不是啊?”

郭繼業:“你要是不睡,本公子不介意踢你下炕。”

夏川萂:

夏川萂躺回去?,睜眼想了一會,心道要是不讓她回來,郭繼業會正?麵告訴她的,他不說,就是還要回來的意思。

就是這樣。

夏川萂放心了,眼一閉,秒睡過?去?。

郭繼業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踏實的,但他想錯了,他睡的很踏實,隻是仍舊半夜驚醒幾回。

第?一次驚醒,他還以為?他被?偷襲了,緊接著大腿同一個地方就又狠狠挨了一腳。

郭繼業徹底醒過?來,捏了捏手裡捉住的“罪魁禍首”,溫軟細膩,還會動

嘖,這不會是小丫頭的腳丫子吧?!

郭繼業坐起身。

“公子?”趙立也醒了。

郭繼業:“沒事。”他吹亮火折子,昏黃微弱的火光下,是小丫頭粉嫩熟睡的小臉和隨著他坐起身半個露在空氣中的身體。

郭繼業眉頭跳了跳,他怎麼記得睡之前他跟這丫頭一人一個被?窩來著?

什麼時候混做一起去?的?

趙立又問了聲?:“公子?”

郭繼業吹滅火折子,重新躺下,道:“沒事,睡吧。”

趙立不明所以,但聽郭繼業說話聲?音,並?沒有往日半夜驚醒時的疲倦和墮怠之意,也就沒再多?問,隻是人雖躺下了,還是留了些心神在。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似醒非醒之間,郭繼業猛的一下又一次坐起。

趙立也驚醒,這次他直接吹燃了火折子,警醒問道:“公子?”

郭繼業咬牙:“沒事,你繼續睡。”

趙立不明所以,但他也聽出來了,郭繼業確實沒事,要真有事,就不是現在咬牙切齒又偏偏無奈的樣子了。

郭繼業十分想將?夜裡睡覺不老實亂踢人小丫頭給?踢下床,但他這次忍了,並?決定以後這丫頭就是凍死都不會再跟她睡一床。

郭繼業想了想,半跪起身從?炕尾櫃子上拉下一床厚被?子,重新將?小丫頭移到她自己的被?窩裡,然?後給?她腰部以下用厚被?子壓住,還在兩人之間壘了一個被?牆,這才又重新睡下。

但他顯然?低估了小丫頭穿山甲的屬性,小孩子主打一個靈活多?變和精力充沛,隻要她想,就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反正?一晚上,郭繼業是記不清自己到底醒了多?少回了。

等到第?二日雞鳴聲?響起,沉寂了一個雪夜的鄔堡亦重新活了過?來。

夏川萂睜開眼睛,在被?窩裡歪七扭八的舒展筋骨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咦,這是什麼?

踢了踢,暖的耶

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意欲嗜人的紅眼睛!

夏川萂嚇了一大跳,一骨碌爬起來急切問道:“公子,你眼睛怎麼了?怎麼這麼紅?”

郭繼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說呢?”聲?音嘶啞粗噶,卻是有氣無力,就像是熬了一宿沒睡一樣。

夏川萂更加疑惑了,睜著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不解的看?著他。

郭繼業掀開被?子,露出一隻腿,擼上褲腿,指著腿上的青青紫紫問夏川萂:“你怎麼說?”

夏川萂是真的給?驚住了,咋咋呼呼道:“這是,這是這是之前受的傷嗎?怎麼傷的?有藥嗎?還疼不疼?怎麼不早說”

郭繼業氣急,放下褲腿大吼道:“夏川,以後休想再跟本公子一床睡!”

一直到套車離開,郭繼業都沒再理夏川萂一下,夏川萂自知理虧,也不敢去?觸他黴頭。

夏川萂帶著棉花種子和阿大阿二兩個隨郭繼業去?西堡,夏大娘和金書留下來看?家。

金書見郭繼業始終一副臭臉的樣子,就說夏川萂:“你居然?敢踢公子,你膽子夠大!”

夏川萂委委屈屈:“半夜裡睡著了嘛,我怎麼知道會踢人?咱們一起睡覺的時候我也沒踢你嘛,到底是不是我踢的還要兩說呢。”

金書一言難儘道:“你踢了。”

夏川萂:“啊?”

金書歎道:“我沒說而已,而且你踢我一次,我就都躲著你,看?來公子不僅沒躲,還讓你踢了一夜。我聽說小孩子夜裡睡著隻要踢中了一次,就會一直踢一直踢,要是踢不到,就不再踢了,看?來是真的。”要不然?公子的腿一夜之後就淤青了。

夏川萂此時是真的愧疚了,同時心裡慶幸,郭繼業半夜沒將?她踢下炕真是好脾氣啊!

隨著郭繼業的回歸,他的侍女夏川萂成為?新鄔主的事也都傳開了,有德高望重的來找郭繼業談話,郭繼業就道:“我已經當著眾位將?士的麵宣告了,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族老們扼腕歎息,自然?是不服夏川萂這個小丫頭的,但也無可?奈何,郭繼業說出去?的話他們也不能?真的撤回,就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老夫人對郭繼業的任命無所謂,她隻是心疼郭繼業,人長高了,但也瘦了黑了,恰好天寒地凍的也沒有什麼大事要做,就將?他拘在身邊給?他進補。

這可?苦了夏川萂,不止要見西堡的管事們談棉花種植的事,還得幫著郭繼業算此次郭氏府兵出兵的軍餉花銷和入賬,沒錯,張郡守是有給?郭氏府兵發軍餉的,隻是看?著這微薄的軍餉,夏川萂那是一陣接一陣的歎氣。

除了這些算賬核對的瑣事,最後郭繼業竟然?連公務文書都要她幫他處理了,這簡直豈有此理!

哦,他叫來西堡,感情就是要她給?他乾活來了?

還得任勞任怨笑臉以對不能?有半句不好的話,你知不知道壓榨童工是違法的啊?!

報複,這是紅果果的報複。

她要反抗,可?惜不能?。

今年冬雪似乎要比往年下的更大更持久一些,好在郭氏今年有火炕禦寒,就是沒有火炕的,也能?幾家子聚在一起去?鄉老管事或者?乾脆去?西堡求人買上幾簍子青磚請人在天氣晴好的時候幫忙砌個大火炕,安不安全的另做考慮,熬過?這個寒冬吧先。

郭氏還好,算是準備充裕禦寒,郭氏以外的地方就是人間地獄了,大冷天的凍死餓死在自己家中、路旁、野草窠子裡的不計其數。

慶宇二十四年這個冬天不止鄉野庶民?們不好過?,就是朝廷宿老們也不好過?。

範陽守將?何思明的兩萬叛軍在洛京三十裡郊外和青州守將?陸懷山帶領的一萬叛軍會和了,兩人達成協議,讓洛京諸公們給?他們這些苦命的沒糧吃沒衣穿沒餉拿的兵卒子們一個說法。

叛軍已經兵臨城下了,朝野嘩然?。

有主張殺出城去?給?那些沒有王法的賊人一個厲害瞧瞧,有主張息事寧人,發還虧欠的軍餉,讓這些叛軍重新歸良各回各家的。

正?在朝中諸公在老皇帝麵前吵鬨不休的時候,英國公郭代武帶著密信進宮了。

胡擄破邊城,兵臨境門關下,或將?南下!

國中有叛軍,這是關起門來自家人打架,若是讓胡擄破關而入,踏滅的就是家國尊嚴了。

孰輕孰重,老皇帝掂量的清楚。

他不再猶豫,按下叫囂著打出城去?消滅叛軍的臣子,抄了幾個蹦躂的最歡的人家,湊足了何思明和陸懷山要求的軍餉,派使臣送出城外,並?令兩人去?金鑾殿謝恩。

兩人心下狐疑,他們是反叛者?,是帶著叛軍兵臨城下來逼宮的,這老皇帝不說要治他們的罪,反而要讓他們進皇城去?覲見?

假的,這其中一定有詐。

反正?軍餉已經到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等著被?老皇帝殺頭嗎?

這兩人不是不謹慎的,走前還特地找人捉刀上了一份謝恩的奏折,然?後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可?惜,兩人大軍即將?開拔的當夜被?人設計了一出炸營的戲碼,有軍卒親眼看?到兩人意欲攜帶皇帝發給?他們的軍餉私逃,被?發現的軍卒們斬於馬下

“卷款私逃?這樣低級的理由,真不會有傻子相信吧?”夏川萂收到這些來自洛京的消息的時候簡直要驚掉眼珠子了,這兩人怎麼就死的這麼兒戲呢?

郭繼業:“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人死了,三萬叛軍被?重新收編,即將?發往境門關,去?抵禦胡人進犯。”

夏川萂:

夏川萂捏著信報,悶悶無言。

夏川萂重新拆開一封信,看?了一眼落款,就遞給?郭繼業,道:“是英國公寫來的。”

郭繼業接過?來閱覽一遍,隨手放在了炕幾上。

寫信的木牘是向上攤開的,露出字體,不是隱秘信件。

夏川萂心下實在好奇,拿手指探了探,見郭繼業沒反對,就拿起來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看?過?之後,夏川萂臉色大變,猛的在炕上跪直了身體,驚慌失措問郭繼業道:“這信是不是寫錯了?不是給?公子的吧?是不是給?七公子的?川川這就拿去?給?他。”

郭繼業對夏川萂的反應給?奇怪了一下,道:“當然?是給?我,祖父的親筆書信,怎麼會錯?”

夏川萂煞白?了臉色,結結巴巴道:“可?,可?是,可?這這是英國公要您去?邊疆作戰,抵禦胡擄入侵南下,這怎麼可?能?呢?!”

郭繼業:“這怎麼就不可?能??本公子是郭氏嫡長,是英國公的長孫,英國公以戰勳卓著,郭氏子孫上戰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夏川萂:“這正?常嗎?這怎麼是正?常的呢?世子呢?為?什麼世子不去?,非要你這個十來歲的少年去??!”

郭繼業:“夏川,你逾矩了。”

夏川萂跌坐在炕上,滿臉茫然?的看?著郭繼業,她有說錯什麼嗎?

這不對,這一定不對!

英國公嫡子庶子嫡孫庶孫嫡枝旁支一大堆,成年的更是不知道凡幾,為?什麼最後上戰場的反而是年僅十四歲的郭繼業?

第135章 第 135 章

“年歲十七以下四十以上者皆不在應選之列”

“各家撫恤先列出章程來, 土地、良種、府中人事選用”

“兵甲器具”

“馬騾牲畜”

“先期糧草”

“我?名下土地、宅院、商鋪都交由夏川經營,趙管事和鄭大?娘輔佐”

“川川?川川?公子叫你呢。”硨磲提醒道。

夏川萂回過神來,郭繼業在和手下人議事, 因?為說的是出征大?事, 所以與會議事者都是郭繼業軍中將領和府中才乾, 原本這樣?的議事夏川萂和硨磲這樣?的小丫頭?是無需在場的, 但郭繼業讓夏川萂來,她就來了, 硨磲作陪。

一開?始說的都是外事,夏川萂有聽,也有記下, 但這不?關?她的事, 她雖然在場,心?卻是旁落在外,所以提到她的名字的時候夏川萂是有聽沒有反應的。

經過硨磲提醒, 她的心?神才轉回來,哦,說到她了。

說她什麼?哦,要?她經營郭繼業名下的土地和

夏川萂:“啊?”茫然加無措。

怎麼交給她經營?趙管事和鄭娘子不?才是他身邊的兩大?金剛嗎?

郭繼業見她愣頭?愣腦的樣?子,隻隨口對眾人說了一句:“諸位都認認人,以後見了彆認錯了。”

夏川萂頓時接受了在場所有視線的洗禮。

她倒是沒有退縮, 麵上更無惶恐,隻是心?中提不?起勁來。

自從她知道郭繼業要?出征並且開?始緊急準備起來之後,她的心?神時不?時的就遊離外出, 表現在外好似是一副泰山崩於麵前我?自巍然不?動的從容, 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這是變遲鈍了。

不?管是對外界的反應還是她以前十分外放的情感都困頓住了。

郭繼業也隻說了這麼一句,就繼續分派任務任命人事, 好似叫夏川萂來就是為了剛才那麼一句似的。

夏川萂對此隻有了一個?茫然的反應之後,也沒有更多了,繼續當一個?背景板聽郭繼業安排諸項事宜。

一直等到夜間安歇,夏川萂仍舊是那副木木訥訥的樣?子。

正在埋案處理公務的郭繼業不?由好奇問道:“真?就這麼不?能接受我?去邊疆?”這丫頭?怎麼想的?

夏川萂仔細想了想,道:“就是沒著沒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早晚都要?上戰場的嘛。”

這年頭?壯丁上戰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他們有兵役,一個?男人一生當中,總要?去一次戰場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著身邊的人去是另一回事,尤其這個?人還是才十四歲的少年,還是上初中的年紀呢。

郭繼業走了,她要?怎麼辦呢?重新回老夫人那裡嗎?還是去圍子堡做個?小鄔主?

哦,她還給她派了活計呢,幫他經營產業。

說到經營產業的事,夏川萂就問他:“鄭娘子和趙管事都能替你打理產業,公子為什麼讓我?打理呢?我?隻是個?奴婢,年紀還小,也沒人服我?吧?您就不?怕我?將您的產業都給敗壞光了?”

郭繼業看?她一眼,問道:“你會嗎?”

夏川萂:“這可說不?準。”

郭繼業笑笑,解釋道:“大?娘和趙管事管管人還行,論?生財有道,本公子還是更看?好你。”

夏川萂訥訥:“公子都要?去邊疆了,還要?那麼多財做什麼?”

郭繼業放下手裡的公務,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幽幽問道:“夏川,你說,此次朝廷出兵,能供給多少軍餉?”

夏川萂張張嘴,悶悶道:“我?怎麼知道?”

郭繼業:“能有一成我?就很高興了。”

夏川萂皺眉:“怎麼可能?朝廷不?會讓士兵餓著肚子去打胡人吧?”

郭繼業:“養軍,自有其他法子,朝中諸公隻看?軍功,不?看?生死。”

夏川萂:“那也太欺負人了吧?英國公呢?英國公會同意?”

郭繼業:“祖父自然是不?會同意的,所以大?軍到底什麼時候能開?拔,就看?祖父能從朝中拿到多少軍餉和糧草了。”

夏川萂:“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胡擄踏破山河吧?”

郭繼業:“守衛河山的軍卒都餓死了,就是山河破碎,他們也看?不?到了吧?”

夏川萂:

不?可置信、驚怒、了然、無奈、惶恐等神色一一從夏川萂臉上略過,俱都被郭繼業收入眼底,他垂眼看?著紅亮的茶湯,幽幽道:“所以,夏川,你現在還覺著這場戰事與你無關?嗎?等我?等壯兒戰死沙場,你在桐城,還得到能安穩嗎?”

夏川萂氣餒道:“就是現在,叛軍四起,世道將亂,在哪裡真?的能得安穩呢?桐城不?會,洛京估計也不?會。”

郭繼業默然不?語。

案幾上的油燈劈啪炸了一個?火花,夏川萂拿剪刀剪了一下燈花,想了想,歎道:“所以,你很需要?錢,朝廷不?給,你得想法子自己?賺錢養軍。”

郭繼業:“嗯。”

夏川萂:“可是,你在桐城就這麼點產業,你能養得了多少呢?一千?兩千?再多就不?夠了吧?”

郭繼業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他半靠在圈椅中,手捧茶盞,眉目低垂,半個?身體隱藏在陰影中,半個?身體裸露在燈火下,光與暗將他斜斜劈成了兩半,跳動的燈火搖曳了光與影,扭曲了他的笑容。

如鬼似魅,明?滅無常。

夏川萂捕捉到了這個?扭曲的殘影,一時間讓她大?皺眉頭?。

郭繼業幽幽道:“大?軍開?拔前,我?會梳理郭氏麾下軍卒,年過三十五者,會退下來成為郭氏府兵,拱衛桐城。”

夏川萂:“不?是說年過四十者才會退嗎?”

郭繼業:“那是做給彆人看?的,在軍中,三十歲還算年富力強,過了三十五”他搖搖頭?,繼續道:“這些退下的老兵都交給你,你不?是想要?唐氏的地嗎?人我?已經給你了,能不?能拿到,拿到了能不?能守住,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夏川萂驚愕不?已,瞪圓了眼睛看?著他,道:“你這是攛掇我?去明?搶啊。”

郭繼業挑眉:“不?是你自己?說的想要?唐氏的地嗎?怎麼又成我?攛掇你了?”

夏川萂:“我?是想用懷柔手段買地,不?是帶人去搶占。”

郭繼業:“有什麼區彆?唐氏會賣地給你?恩威並施才是上策。”

夏川萂:“你直說吧,你想要?多少錢,好讓我?心?中有數。”

郭繼業說了一個?數字,夏川萂摳了摳耳朵:“多少?”

郭繼業又說了一遍。

夏川萂嗬嗬笑了起來,道:“皇帝能有你們家這樣?的臣子,真?是他們的福氣”

郭繼業對她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不?置可否,隻是強調道:“這也是你家。”

夏川萂矢口否認:“才不?是,我?是奴婢,可以脫籍的。”

高強和趙立在一邊聽的直咂舌,再次刷新了夏川萂膽大?的認知。

郭繼業卻是對她推脫乾係的做法很讚賞,點頭?道:“要?是真?有這麼一天,本公子祝你鵬程萬裡。”

夏川萂:

夏川萂順了順心?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憋氣不?已。

“總之,你要?是想著靠你這點資本養幾十萬大?軍,就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

郭繼業不?說話了,仍舊是那個?姿勢坐著,隻是無端的落寞孤寂,這讓夏川萂有些不?忍心?了。

她活動了一下腿腳,換了一個?盤坐的姿勢,開?口道:“那什麼,我?一直想問來著,公子,到底為什麼是您上戰場,而不?是您的父親,世子大?人呢?”

郭繼業:“想要?點什麼,就得付出些什麼,我?想要?做下一個?英國公,自然要?名正且言順。”

夏川萂試探問道:“那您的父親”

郭繼業回答的很快,明?顯心?情有些煩躁了,他道:“父親是父親,我?是我?,夏川,你要?不?是不?願意就直接說出來,我?會找其他人做。”

夏川萂鬱猝,大?聲道:“你也不?用激我?,你的事,我?什麼時候不?願意了?我?哪一次不?是給你辦的又快又好?”

郭繼業無語:“我?沒激你,我?說真?的。”

夏川萂也知道是自己?有些激動了,她隻是突然覺著,這少年不?免有些美強慘了,一時沒忍住而已。

夏川萂還是發愁道:“不?管怎麼說,要?”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繼續道:“我?給你養軍都是不?可能的事,我?做不?了。”

郭繼業奇怪的看?著她,趙立在旁悄咪咪道:“川川,有沒有可能,公子隻是讓你給他提供一點點幫助呢?”公子什麼時候說要?她提供養軍的所有錢財和糧草了?他們公子隻是說了他很需要?錢,要?小丫頭?幫他賺錢吧?怎麼說著說著就成了讓小丫頭?養大?軍了?

“呃?是嗎?公子?”夏川萂去看?郭繼業。

郭繼業重新拿起公務看?了起來,歎氣道:“你要?是想,也可以的,本公子不?挑的。”

“彆,彆,我?可沒那本事給國庫賺錢,我?就是一個?奴婢,奴婢知道嗎?隻要?伺候主人舒服就行了,做不?了其他的!”夏川萂忙申明?道。

“哼!”這是郭繼業給她的回答。

郭繼業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出征前的各項事宜,夏川萂心?中縱然有許多疑惑,許多不?理解,但既然郭繼業選擇去戰場,誰也不?能阻攔他,唯一能說話的隻有老夫人。

但老夫人隻是歎氣,不?曾多言一句。

隨著一封接一封北方邊境告急的軍報傳去洛京,朝野上下迅速動作起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北方各地常平倉接到皇旨,大?軍途中會從附近常平倉提取糧草,大?軍沒有經過的縣鄉,則由當地郡縣派遣鄉軍護送糧草交付大?軍。

常平倉儲存糧草應對災年和戰事,這幾年北方天災連連,皇帝都沒有下旨動常平倉,如今北方戰事已起,再不?動用常平倉,等胡人攻進?來,這些豐年儲藏的糧食還不?是都便宜了敵人?

這當然是最糟糕的結果,朝中不?乏有大?臣認為英國公在聳人聽聞,隻是想借著戰事謀取好處罷了,這都多少年了,胡人除了在邊城打打秋風之外,一次也沒攻破北方防線,越過長城,沒道理這次就能攻破境門關?來到長城以內了吧?

對此,皇帝的做法是讓這些個?說“英國公借著戰事謀取好處”的大?臣們隨英國公出征,代替他這個?出不?了洛京的皇帝親自去邊關?看?看?英國公到底有沒有在聳人聽聞。

不?得不?說,能坐穩三十四年皇帝的就不?是個?草包,他這一手混不?吝的損招一出,朝堂頓時一靜,再沒有人敢瞎逼逼了。

笑話,要?他們在洛京喝著茶品著酒高談闊論?還行,要?真?去邊關?,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丟的。

能混到皇帝麵前的就沒愣頭?青,這點簡單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這是苦了那幾個?專門為了跟英國公唱反調而瞎蹦躂的人,這下好了,將自己?的命和前途給蹦躂進?大?半進?去了。

英國公早就見慣了這些朝臣的嘴臉,隻是臨了臨了,還是不?免心?灰意冷。

他不?是他的父親老英國公,老英國公親身在北境待了十年,殺的胡人五十年不?敢南下,也殺的庶出長兄膽寒,庶長一脈遠走桐城,再沒機會重回洛京中樞。

他是老英國公唯一的兒子,是長子也是嫡子,不?管是做世子還是做英國公,都沒人跟他爭搶,他也不?用上戰場,老英國公逝去後,他就名正言順的成了新的英國公。

相比於戰場,生於安樂富貴窩的他更熟悉朝堂,相比於父親的戎馬倥傯,他要?更殫精竭慮。

因?為他要?養父親留下來的邊境大?軍。

一年接一年的,他都以為此生都不?用上戰場了,誰知道老了老了,被父親殺退的胡人大?軍又回來了。

然而這次,他卻是沒有父親那樣?的自信和心?氣再一次殺的胡人不?敢扣關?了。

他不?行,他的兒孫行嗎?

看?著蠅營狗苟的長子和紙醉金迷的次子,英國公不?由大?搖其頭?,他的這些兒子們,連他當年都不?如,上了戰場,自己?找死倒也罷了,要?是累的大?軍郭氏的累世英明?恐怕就要?葬送了。

他的兒子們不?行,那麼孫子們呢?

英國公突然想到了遠走桐城的長孫。

說起來,他這個?長孫的處境,和自己?父親老英國公當年的處境有些類似,唯一不?同的是,父親當年出征之時年已弱冠,而這位長孫,今年隻有十四歲,是周歲還是虛歲來著?

十來歲的少年,敢上戰場嗎?

直到大?軍開?拔之前,英國公心?中都是對這個?長孫存疑的,等到了桐城郊外,看?到這個?長孫的時候,英國公心?中的那點子疑惑頓時就打消了。

能不?能領兵作戰上了戰場才能試的出來,但這骨子裡透出來的精氣神,讓他似乎看?到了五十年前的父親。

他郭氏的少年英才啊,理應如是!

郭繼業打馬上前,馬上行禮喚道:“祖父。”

英國公郭代武頷首,道:“去見你曾祖母。”

郭繼業點頭?,錯身郭代武半個?馬身,迎英國公及其親衛進?西堡去拜見老夫人。

西堡正堂,郭代武一腳踏進?門檻就涕淚叩首,喚道:“母親!”

老夫人亦是老淚縱橫,在周姑姑她們的攙扶下來到老兒麵前,將他的腦袋抱在懷裡痛哭:“我?的兒啊”

一同候著迎接英國公的夏川萂去看?跟隨在一旁的郭繼業,郭繼業一身戎裝,眉眼低垂,麵無表情,好似眼前母子相見的感人場景與他無關?似的。

倏地,郭繼業轉頭?抬眼朝她看?過來。

夏川萂嚇了一跳,忙低下頭?,不?敢再胡亂打量。

母子抱頭?痛哭之後,周姑姑清場,留老夫人、英國公、郭繼業在內詳談。

具體詳談的什麼,夏川萂不?得而知。

半個?時辰之後,英國公接上郭繼業出了西堡,在郭氏族老族人的相送之下,帶著大?軍和糧草向北而去。

夏川萂一直隨著為大?軍送行的人走出老遠,一直等看?不?到郭繼業的身影之後,才隨著眾人回去西堡。

原本打算回去西跨院的,但路過前廳廳堂的時候,夏川萂腳步一拐,去了老夫人的後院,後院偏廳,就是小佛堂。

夏川萂站在小佛堂裡,看?著端坐高位俯視芸芸眾生的佛祖,她想,她應該去給佛祖燒上三柱清香,保佑戰事順利,出征的人都能平安回來。

但她內心?裡自己?也清楚,她是不?信佛祖的,與其信這些虛無縹緲的玄學,還不?如相信自己?來的快。

夏川萂站了一會,到底沒有去燒香叩拜,一轉身,見到老夫人就站在佛堂門口,不?知道來了多久,看?了她多久了。

夏川萂:“老夫人。”

老夫人邁過門檻,進?入佛堂,來到佛前淨手,拈香,燃香,進?香一氣嗬成,然後退後三步,跟夏川萂站在一起,抬頭?看?端坐高台的佛祖。

嫋嫋檀香升起,很快模糊了佛祖慈悲的麵容。

老夫人:“送走了?”

夏川萂:“嗯。”

老夫人:“為什麼不?祈求佛祖保佑?”

夏川萂低頭?,良久不?語。

老夫人:“回吧。”

夏川萂看?著老夫人轉身,一個?人腳步蹣跚的朝佛堂門口走去。

夏川萂終究沒忍住,開?口問道:“老夫人,您為什麼不?阻止公子上戰場?”您不?是最疼這個?孫兒嗎?為什麼不?阻止他?

老夫人轉頭?看?著夏川萂,道:“夏川,繼業有他該做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支持他。”她的夫君是英國公,她的兒子是英國公,她的孫子、曾孫,以後也會是英國公。

英國公的爵位得自武勳,她不?會阻止自己?的兒孫去戰場博得生前身後名。

這亦是每一位英國公必經之路,她原本以為她的兒子會免於戰場之行,誰知還是沒能免得了,臨老了,還要?帶著大?軍北征去殺胡人。

老夫人的視線太強烈了,也太堅定?了,夏川萂無顏麵對,隻能低下頭?,訥訥道:“奴婢知道了,老夫人。”

家國安危匹夫有責的道理她當然懂,要?是在她的祖國有強敵來侵犯,彆說老板參軍了,就是她自己?,都要?申請上戰場去捍衛國土的。

但在這裡?

說到底,她對此世、對這裡還是沒有歸屬感,這裡是郭繼業的家國,所以他去了。

這裡不?是她的家國,所以她不?想讓親近的人去送死。

古來征戰幾人回。大?周天災年年不?斷,朝廷敗壞至此,連軍糧都要?將軍自己?籌集,夏川萂實?在看?不?到郭繼業打勝仗平安回來的機會。

老夫人走了,留下夏川萂繼續盯著高台之上的佛祖金相看?了一會,到底還是過去上了三柱清香,叩拜過後離開?了

郭繼業走了,日子還是要?照過。

夏川萂手底下能用的土地和人手都多了,她就不?再滿足於隻建設一個?圍子堡,一個?圍子堡是滿足不?了郭繼業留給她的這些人手的。

夏川萂在威逼利誘讓周圍類似於唐氏這樣?的讓出他們根本護不?住的土地同時,還說服夏大?娘、範大?娘和許大?娘她們去周遭郡縣采買收攏災民來河東郡給她開?墾荒地,同時按照自己?的構想,在西堡和東堡分彆種?起了大?片的棉花和油菜花。

她這種?濫用良田的行徑受到了郭氏族老們的大?力打壓,不?是去老夫人麵前告狀,就是在各處圍追堵截她。

咋地,還想捉住她打她一頓不?成?

還真?是!

要?不?是她身邊跟著大?牛和郭繼業軍中退下來的老兵做護衛護著她,說不?定?那次她還真?的被捉住胖揍一頓,即便如此,那次她逃的也夠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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