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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 121 章

老夫人在聽說居然有災民進入郭氏鄔堡範圍之後是驚疑不定的, 災民不像是叛軍,有組織有計劃的可以不驚動沿途小的鄉裡行軍,災民就要散亂的多?, 有相?當一部?分災民, 在劫掠或者遇到一個可以暫時?停留的地方之後就不會再選擇繼續趕路, 而是就地停留下來, 或者做流民,或者落草為寇, 總之隻要能活命就行。

誰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到底是什麼呢?

而且,災民所到之處,不管是收留還是驅趕, 沿途郡縣鄉裡總會有消息傳出去的, 但完全沒有,這五人所說的,有河南來的災民出現在桐城腹地, 這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

災民的到來就好像是有賊寇進到了?自家搶劫,老夫人自然不會放任不管的,她叫來正在組織鄔堡防禦戰力的郭繼方叫來,問他對災民襲擊圍子堡這件事的看法。

郭繼方對這個新消息也是心?下驚疑,但他並沒有猜度,而是立即跟老夫人彙報說應該派遣探子去探明虛實, 再做打算。

於是,在郭繼方的安排下,出動了?兩個伍的戰力, 分彆從?荊棘嶺和官道兩個方向出發去探明災民的消息。

在探子派出去沒多?久之後, 郭選到了?,他更加詳細的說明了?圍子堡遭遇襲擊的情況, 請求立即排除援兵去救援圍子堡的鄉民們。

郭繼方讓郭選再等等,現在西堡的鄉民們正在以郭繼方為首的郭氏族人們的帶領下進行防禦工事,到處都亂糟糟的,郭選的請求在這個時?候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郭選急得不行,到處請托要求出人去救援,為了?不動搖西堡的軍心?,郭繼方抽空跟郭選分析:“如果像是你說的,隻荊棘嶺一地就出現了?不下五百人的災民,而且是人人手?拿武器具有一定戰力的災民,那麼咱們至少也要出動五百府兵才能與之一戰,是,你是說了?這五百災民被你們消滅了?大部?分,但你也還說了?,圍子堡那邊新出現了?三四百的災民,而這些災民之所以出現,很可?能是之前你們遇到的那夥伏擊你們的災民逃跑之後叫來的援手?,那你說,在這三四百人之後,還會不會有更多?的‘災民’隱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郭選無言以對。

郭繼方繼續道:“郭選,你是老人了?,更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以你幾十?年的閱曆,你來說說,什麼樣的災民能有你說的這種戰力?!”

“你所說的這些襲擊你們圍子堡的人,真的隻是災民嗎?”

郭選豆大的汗珠從?頭?從?臉從?脖頸上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葛老翁那裡有沒有想?到這些,但顯然,事情早就超出了?他的預期和想?象。

郭繼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勸道:“郭選,西堡是有很多?府兵,但分散在各處之後,就跟一把綠豆撒近紅豆缸裡一樣,眨眼就見不到人了?,所以,咱們人手?緊張,就更加要用在刀刃上。”

郭選有些語無倫次道:“那圍子堡的鄉民呢?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於亂匪圍殺嗎?”

郭繼方簡直恨鐵不成鋼:“你不是說他們已經逃入圍子嶺了?嗎?圍子嶺是人家的地盤,他們進嶺就跟進了?自己老家一樣,用得著咱們操心?嗎?”

郭選:“那”

郭繼方:“等探子探明消息,咱們出動府兵一下子將所有進犯的匪徒都給?清乾淨了?,不用專門去救,圍子堡的鄉民們自然就安全了?,所以,你不用擔心?。行了?,你也辛苦了?,回家看看家小吧。”

從?大局上來說,郭繼方對突然出現的災民的處理方法是正確的,圍子鄉的鄉民們又不是死物?,等在那裡等著不知道是災民還是匪徒的人去殺,他們是會跑的,而且以那個鄉老葛老翁的本事,人家還很會跑,隻要把所有在西堡範圍內流竄的災民和匪徒都清理乾淨了?,圍子鄉的鄉民不管是在圍子嶺還是重新回到圍子鄉都可?以繼續安穩生活。

但郭選卻?覺著,自己隻要沒帶去一個府兵去救援葛老翁他們,他就是食言,就是以後平安無事了?,他在圍子鄉的威望也是大打折扣了?。

正在郭選天人交戰的時?候,偵察消息的一個伍回來了?,他們在官道附近偵察到了?大量的災民和土匪混在災民中向桐城這邊趕來。

郭繼方一麵快速向桐城郭繼業那邊送信,另一麵則是由老夫人坐鎮鄔堡,他帶著鄔堡府兵們去南麵鄔堡屏障樺樹林設障阻擊匪徒深入鄔堡範圍之內。

郭繼方帶著府兵走了?沒多?久,另一隊荊棘嶺的探消息的隊伍也回來了?,他們帶來了?更多?的消息,圍子堡已經被占領,疑似有圍子鄉的鄉民在和匪徒在圍子嶺外圍交戰,具體戰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為了?不引起匪徒們的注意,他們沒有深入圍子嶺。

而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離他們收到有叛軍來的消息之後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叛軍不知道已經到達什麼地方了?,但肯定也已經不遠了?,是以在保證鄔堡防衛的基礎上,老夫人隻派出了?一支五十?人青壯隊伍在圍子嶺附近巡邏。

老夫人的命令是,不要求殲滅圍子堡的匪徒們,隻要給?他們造成騷擾,暫時?想?法子牽製住他們的人力減少在圍子嶺的鄉民們的壓力就行了?。

一切等郭繼方那邊回來再說全部?殲滅的事。

至於郭繼業那邊,他會在擊殺叛軍的第一線,鄔堡這邊的小意外就不要讓他擔心?了?,她會帶領郭氏所有人守好郭氏大後方,讓郭繼業沒有後顧之憂。

西堡五十?人巡邏隊這邊,硨磲和金書、範思墨三個正在給?長富的小隊塞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尤其是各種防毒蟲治感冒的藥丸,硨磲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包接一包的給?他哥塞。

長富從?一個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鬥篷,抖索著跟自家妹妹道:“這可?不是給?你哥我的吧?”

硨磲一把扯過來重新疊好塞到口袋裡,掛在馬腹旁邊,道:“這是給?川川的,天一天比一天的冷,夜裡更冷,你要見到了?她,就把這鬥篷給?她,披上不挨凍。”

長富無奈了?:“誰跟你說咱們是去找川川的?”

硨磲不管,她道:“你們不是在圍子堡那一帶巡邏嗎?萬一呢?等咱們抽出手?來定會殺光那些該死的匪徒,到時?候川川就能從?嶺裡出來了?,到時?候你見了?她,什麼都彆聽她的,直接帶她回來西堡,知道了?嗎?”

長富見自家妹妹簡直魔怔了?,金書和思墨也都給?其他人塞了?滿滿的東西,說是給?他們帶的,其實都是給?夏川萂帶的,一個不知道跑哪裡去的丫頭?,給?他們帶著這些東西不是白帶嗎?

哦,都是能救命的好東西,也不算白帶。

長富無法,隻能安慰自家妹妹和其他兩個姑娘,道:“行吧,若是我見到了?她,一定將你們的深情厚誼轉告給?她,要她不要再調皮了?,趕快回家,你們這些姐姐們都在等她回家呢,行了?吧?”

硨磲重重點頭?,肅著一張小臉跟他哥道:“就是這樣!哥哥,你一定要將她找到帶回來啊。”

長富都答應下來,問她:“還有沒?沒有咱們這可?就出發了?啊?”

硨磲搖頭?:“沒有了?。哥哥小心?,一定要平安回來,我跟阿爹阿娘和哥哥們都在家等你回來。”

長富刮了?刮自家妹妹的鼻子,笑道:“這才像話嘛。”總算不是一心?隻想?小丫頭?了?。

硨磲目送自家哥哥帶著手?下快馬出了?鄔堡朝荊棘嶺那邊駛去,等看不到人影了?,才歎道:“回吧。”

三人無言走在回將軍府的路上,沒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沒有了?往日無憂無慮的笑容。

金書最終還是忍不住哽咽道:“為什麼不派人去救呢?以往老夫人的寵愛都是假的嗎?”

硨磲道:“川川隻是一個小丫頭?,跟鄔堡所有人的安全比起來,她”

微不足道。

範思墨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們不敢去求老夫人,但除了?老夫人,她們也不知道該去求誰進圍子嶺救人,就隻能寄希望於長富的巡邏隊,希望他們在巡邏的時?候“巧恰”遇到夏川萂,然後將她給?帶回來。

這顯然是異想?天開,但她們除了?這麼做,也不知道再該做些什麼努力了?。

金書走著哭了?一會,哭的硨磲和範思墨心?裡難受極了?,金書哭越發不能自己,乾脆蹲在地上埋臉大哭起來。

硨磲和範思墨就也蹲在她一左一右愁眉苦臉的陪著她。

金書嗚嗚咽咽半遮半掩道:“要是公子”

話未說完,就被硨磲和範思墨齊齊給?推搡住了?,硨磲小聲警告她:“你不想?要命了?!要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彆說是你,就是川川回來了?也落不得好,咱們怎麼跟你說的,你都忘了??!”

她們公子是乾大事的人,若是她們偷偷想?法子給?公子送信說川川不見了?,要是擾了?公子的心?,先彆說公子那裡會不會真的去救川川,隻要讓老夫人聽到一點風聲,老夫人會先要了?她們的命。

金書自己捂著嘴一個勁的搖頭?,將所有的話都憋進心?裡,哭的幾乎暈厥過去,被硨磲和範思墨半拖半抱的弄回了?將軍府。

夏川萂並不知道外頭?到底怎麼樣了?,等到進嶺第二日天一亮夏川萂就醒了?,她讓路媼帶領婦人們將所有的吃食都弄熟,然後等葛老翁那邊的最新消息。

等到太陽升的老高的時?候,葛老翁親自領著近百個漢子進了?穀地,每一個漢子的背上都背著不同數量的獵物?和工具,可?見葛老翁他們除了?在嶺的外圍做伏擊之餘並沒有閒著。

獵物?自有路媼她們去收拾,夏川萂隻想?知道外頭?的情況怎麼樣了?。

葛老翁看著更老了?,精神?也萎靡不已,但還能撐著。

他慢慢跟夏川萂和夏大娘彙報:“昨天那真是一場險戰,咱們仗著地形優勢悄悄消滅了?他們進嶺打獵的人,到了?晚間他們見進嶺的人沒回去,又派了?兩百多?人進嶺,但那時?候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他們一進嶺就遭遇了?咱們的伏擊,礙於天黑,他們也不戀戰,就退了?。幸好虎子他們帶著肉糧找到了?咱們,要不然,還不知道昨夜要怎麼過。”

說罷,就對著夏川萂深深一禮,夏川萂忙扶住他,問道:“那您怎麼今早就帶人回來了??那些人退了?嗎?”

葛老翁喘了?口氣?才繼續道:“今早天一亮咱們就準備好繼續伏擊了?,昨晚是因為天黑他們不敢進嶺,今天天亮了?,沒道理他們會放過,”夏川萂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就跟咱們想?的一樣,一開始進嶺好幾百人,咱們就在樹間溝壑間跟他們周旋,但中途就都被叫了?出去,咱們好奇,派人跟過去一瞧,是郭氏鄔堡那邊派人來攻打圍子堡了?,他們便都撤了?人去應對郭氏府兵去了?。”

夏川萂高興道:“是西堡那邊的人來救咱們來了??”

葛老翁卻?是不樂觀道:“老朽親眼看過了?,攻打圍子堡的隻有五十?來人,雖然都騎著馬穿著皮甲,但對上超過千人的土匪”葛老翁搖頭?,沒再繼續說。

夏川萂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睜著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隻有五十?來人?老翁您沒看錯吧?”

葛老翁抹了?把臉,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慢慢浮現出難過,他道:“老朽比小女君更加盼望能有更多?了?人來救援,但確實隻有五十?來人。”

夏川萂不相?信,她雙手?把著夏大娘的胳膊輕輕搖晃,小心?翼翼的問夏大娘:“大娘,您相?信老翁說的是真的嗎?”

夏大娘將夏川萂攬在懷裡,歎息道:“川川啊,咱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能有五十?穿皮甲的人來救,算是郭氏的仁義了?。”

夏川萂不能相?信:“五十?個人怎麼夠呢?五十?個人怎麼夠呢,不夠的,不夠的”

夏大娘忙拍她的背哄道:“好孩子,不哭啊,不哭啊,彆怕,大娘會護著你的,不哭啊”

夏川萂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哭了?,她忙擦乾淨臉,問葛老翁:“老翁打算怎麼辦?”

葛老翁:“老朽打算帶著鄉人進椒山,椒山上有咱們鄉人看山的小屋,在那說不定能藏一陣子。”

夏川萂點頭?,又問:“今天就走嗎?”

葛老翁遲疑,看了?眼營地裡的婦孺們,還是狠心?道:“現在就走。”

夏川萂深吸一口氣?,對葛老翁道:“葛老要不要聽我說一說?”

葛老翁忙客氣?道:“您請講,您請講。”

夏川萂:“外頭?有府兵暫時?牽製,一時?間匪徒們是不敢再進嶺了?,二來,看老翁帶來的人數,應該留了?部?分守衛在進嶺的口子那裡吧?若是真有人進嶺,他們會來給?葛老報信。”

葛老翁點頭?,道:“老朽留了?百來人繼續守著。”

夏川萂繼續道:“三來,咱們這些人昨天這個時?候找到這個穀地,滿打滿算也才休息了?一天一夜,而且大家夥隨身攜帶的工具幾乎沒有,糧食吃的也差不多?了?,就這麼什麼都沒準備的繼續跟著葛老爬上,一定會吃不消。”

葛老翁頷首,這些他都想?到了?,就問道:“小女君以為該怎麼辦呢?”

夏川萂謹慎道:“不如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天一亮就繼續進山。您看這穀地裡差不多?什麼都有,咱們也采了?許多?的長草,今天大家夥齊心?協力,編一些背簍筐子籃子,將獵來的獵物?和其他糧食都做熟,這樣進山準備的更充分一些,您老以為呢?”

葛老翁砸吧砸吧嘴,道:“小女君考慮的比老朽周全,就按小女君的吩咐做吧。”

夏川萂:“啊?”

葛老翁笑道:“老朽逃荒了?一輩子,還從?沒見過像小女君這樣帶隊伍的,老朽聽說了?,一個沒少,您都將咱們的女人孩子帶到了?這裡,一個都沒少,哦,還多?了?兩個”

葛老翁平複了?一下,繼續喘著粗氣?沉重道:“老朽老了?,一輩子也算是有些見識,知道什麼樣的人能信,什麼樣的人不能信,像您這樣的人,老朽認為可?信,就願意信。”

葛老翁話說的情真意切,聽的夏川萂胸膛鼓蕩,熱血沸騰起來。

她小臉紅撲撲的漂亮的大眼睛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她壓抑著升騰起來的興奮跟葛老翁確認道:“您說真的嗎?真的願意信我?”

葛老翁鄭色道:“老朽信您!”

夏川萂不由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來,前後兩輩子,她還從?未得到如此高的評價,這讓她不好意思同時?,又覺著自己十?分的厲害,十?分的有成就感。

她的身體裡生出了?滿滿的乾勁。

夏大娘笑道:“川川,既然葛翁如此信任你,你快去跟路媼她們吩咐活計去吧。”

夏川萂忙道:“是,是,我這就去,今天一定能收拾好,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出發。”

看著夏川萂連背影都帶著躊躇滿誌的跑去路媼那裡,葛老翁笑道:“夏娘子可?有什麼話要吩咐老朽嗎?”

夏大娘將目光從?夏川萂金光閃耀的小臉上收回,直接道:“老翁可?能聯係上外頭?的伏兵,我打算帶著川川尋上府兵直接回西堡。”

意思就是不跟鄉民們一起走了?。鄉民們人數眾多?,還多?是婦孺,五十?個府兵根本沒法護衛匪徒們的衝擊,但隻帶夏大娘和夏川萂兩個再加上阿大阿二他們幾個,由府兵們騎馬帶著離開不是問題。

前提是要找到府兵接應她們。

葛老翁臉上笑容消失,夏大娘要帶走夏川萂,他沒有理由強留。

良久,葛老翁才道:“老朽會讓人留意的,夏娘子也可?派人去尋,多?一個人手?尋到的機會更大一些。”

他是怕夏大娘不信他,為了?不讓她們娘倆離開故意敷衍她。

夏大娘客氣?笑道:“那就勞煩葛翁了?,還請葛翁不要告訴川川,這孩子重情重義,恐怕不會聽老身的話獨自離開。”

葛老翁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心?下不由泛起一陣接一陣的苦澀來,原本以為得到了?老天厚愛,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要問逃荒逃難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糧食嗎?是武器嗎?是足夠的人手?嗎?

都不是!

逃荒逃難最重要的是運氣?!

遇到了?貴人,哪裡還用逃?跟著貴人什麼都有,哪裡還用逃呢?

經過昨天一場,葛老翁早就看出來了?,夏川萂就是他們的貴人。

而現在,這個貴人就要飛了?,偏葛老翁還不敢動其他心?思。

從?來貴人都是天賜,不是他們想?留就能留下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夏川萂還不知道夏大娘打算瞞著她等待時機就帶她走, 她?有很多打算要做,現在就要加快進度了。

她?將?所有會編背簍編筐子的人都?集中起來,爭取今天?天黑之前能編出至少一百個?大的背簍出來, 其他不會編織的, 就去拔草, 編織需要用的草也是有要求的, 若是能尋到蕁麻最好,將?蕁麻的皮薅下來能搓出麻繩出來, 也也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之一。

因為白日裡燒出來的煙很可能會暴露他們的位置引來外人,是以夏川萂打算等入夜再繼續燒窯煉銅。

昨天?從書箱上取下來的銅皮銅鎖熔煉之後也隻得到了一個?巴掌寬的銅片,一個?半個?巴掌寬一邊厚一邊薄的銅片, 另外就是一個差不多一個手指長半個?手指粗的銅錐。

那兩個?銅片被打磨開刃, 然後嵌入木棍中,做成兩把小砍刀,在夏川萂看來更?像是一個?小刺刀。

這兩把小砍刀被磨的非常鋒利, 削木棍唰唰的,就跟切豆腐似的,隻?不過可能缺少某種稀有元素的原因,還是不夠硬,容易卷邊,但沒關係, 卷邊之後可以用石頭砸平磨鋒利了繼續用。

那個?小銅錐被老陳打磨開刃之後,用布條裹了一端送給了夏川萂,要她?防身用。

夏川萂把玩著這個?隻?比她?巴掌長一點的小銅錐愛不釋手, 覺著布條不趁手, 就找到櫻桃,將?自己那個?裝著十幾個?發箍的妝奩盒子拿出來, 交給老陳道:“這發箍都?是用銅絲絞成的,你把它?們都?拆了,將?這布條換成銅絲纏上去,這樣?會更?趁手一些。”

老陳看了眼她?那些鑲嵌著各種五顏六色的寶石珍珠絲帶金銀葉子花的發箍,砸砸嘴,道:“用不了這麼多,兩三個?就差不多了。”

夏川萂笑道:“都?拆了吧,這些銅絲說不定能派上其他用處。”

老陳撿了一個?用粉色小米珠攢成的蝴蝶為主體,玉片為花瓣,嫩綠絲帶做流蘇點綴的發箍,笑問道:“都?拆了,你舍得?”

他可是知道,眼前這些發箍,外頭小姑娘可能都?沒見過,能得到一個?就寶貝的不得了,他怕夏川萂這會慷慨送出去了,回頭又後悔了。

夏川萂挑眉道:“你覺著我會缺這些東西?等回頭出去了,要多少就能有多少,都?拆了!”

這話?老陳倒是相信,以夏川萂的本事,他還真沒見她?缺過這些紅的綠的。

老陳笑道:“行?,都?拆了,多出來的我給你做把彈弓,你學過箭術,玩彈弓能行?吧?”

夏川萂驚喜道:“那就勞煩大伯了。”

老陳抱起妝奩盒子,豪放笑道:“不麻煩,挺有意思的哈哈。”

是真挺有意思的,這難逃的,怎麼就一點都?沒有緊迫感?呢?這丫頭總是有本事給人希望和信心,讓人堅信,跟著她?就沒什?麼好怕的,什?麼樣?的困難都?難不倒她?們。

看完兵器,夏川萂見黑丫帶著一群小孩們在砸栗子,如今正是栗子成熟的季節,有些栗子自己成熟,殼鬥裂開,用杆子一打就嘩啦啦的從樹上往下掉,然後在地?上撿就行?了。

但也有些還沒沒完全成熟,她?們也等不及栗子完全成熟,就連殼鬥一起打下來,然後用石頭砸開帶刺的殼鬥,將?栗子扒出來。

費事不說,還容易紮手。

夏川萂想了一計,她?見營地?裡有很多裁好的粗樹乾,就讓一個?漢子將?粗樹乾中間用繩子綁在一個?大石頭上,在樹乾的一頭綁上一個?稍小點的石頭,這樣?一個?一頭重的蹺蹺板就做成了。

找一個?石板放在綁著石頭的那一端底下,石板周圍壘上一圈石頭做遮擋,和石板組成一個?石頭窩,這樣?一個?簡易的石碓就做好了。

夏川萂腳踩蹺蹺板的另一頭做示範,隻?見她?一抬腳,綁著石頭的那頭就重重砸向石頭窩裡的毛栗子,圍著夏川萂的小孩頓時發出一陣“哇”的驚歎聲。

夏川萂腳踩下,石頭翹起,腳抬起,石頭砸下,如此三回,夏川萂道:“看看栗子砸的怎麼樣?了?”

黑丫當先過去查看,她?也不嫌紮手,撿起一個?被砸的稀巴爛的帶刺殼鬥,興奮道:“爛了,都?砸爛了。”

夏川萂叫了一個?小孩過來按住樹乾的這頭,叮囑道:“你要是放下了,那邊石頭就會砸下,就會傷著看情況的人,有人的時候你一定不要鬆開,知道嗎?”

見這孩子答應了下來,夏川萂才來到這一頭看了一下,果然殼鬥都?裂開了,夏川萂道:“這個?石碓還是太簡陋了,等到了山裡,咱們再做一個?更?好的,這樣?栗子殼也可以輕鬆砸碎了,路媼她?們做活可就輕鬆多了。”

黑丫敬畏道:“你可真厲害,懂的真多。”

夏川萂笑道:“你要是想學,我都?可以教你。”

黑丫忙大聲道:“想學,我想跟你學!”

夏川萂站起身,背著手道:“那你們先把這些毛栗子砸出來吧。”

黑丫就跟小兵一樣?抱手學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江湖禮,大聲喝道:“得令!”

然後就一把推開那個?幫夏川萂按住樹乾一頭的小孩,自己墩墩墩的砸了起來。

夏川萂扶額,這丫頭不僅野,還很霸道,十分?的護食。

那個?被推了一個?屁股墩的小孩也沒哭沒惱,而是來到石窩旁仔細看著石窩裡的栗子,見殼鬥被砸出了邊緣,就道:“黑丫,你等一下。”

黑丫不聽,仍舊一個?勁的砸。

夏川萂道:“黑丫你停一下。”

黑丫這才停下,跟夏川萂學的一樣?一腳踩住那頭不放。

隻?見這小孩撿起一跟木棍將?沒砸到了殼鬥扒拉到窩中央,然後道:“黑丫,可以砸了。”

黑丫去看夏川萂,夏川萂點頭,黑丫才又一下一下的踩了起來。

這小孩真聰明,夏川萂問他:“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孩子?”

這小孩眼睛一直盯著石頭窩,聽夏川萂問他話?才抬眼看了她?一眼,回道:“我叫小狸,我爹叫石虎。”

夏川萂恍然:“原來你是虎子家的。”

小狸是個?做事很認真的小孩,夏川萂問話?他就乖乖的答,不問話?,他就認真看著石窩,盯著毛栗子看出殼的怎麼樣?。

路媼和葛老翁也發現了這石碓的好用,石碓並?不少見,實際上在圍子鄉就有一個?公共木碓,但那個?木碓造型大且複雜,鄉人們隻?會用,完全沒有想過可以自己做一個?出來。

像是夏川萂這樣?三兩下做個?簡易的出來就不可能了,主要是沒有人會朝這方麵去想。

在鄉人們眼中,木碓屬於技術活,不跟師父學上三年五載的,是做不出來的。

這就是知識的壟斷和鄉人們思維的局限性了。

葛老翁經過夏川萂的同意,帶著漢子們做了一個?主乾更?粗更?重的木碓出來,用來砸碎獵物?的骨頭和栗子殼。

這樣?隻?忙了不到一個?時辰,不僅所有的罐子裡都?熬上了砸碎的骨頭湯,還收獲了一小袋子的去了殼的栗子碎,可以直接入口的那種。

現在木碓正在給麥粒去殼。為了能夠長時間儲存,也是因為不便處理,鄉人們隨身帶的麥子都?是沒有脫殼的,煮的麥飯也是帶著殼一起煮的,不僅難嚼,還十分?的喇嗓子。

這種帶殼煮的麥飯夏川萂還沒進國公府之前也吃過,但很少吃,因為這種麥飯已經屬於很好的食物?了,一般情況下輪不上她?吃。

現在有了木碓,就可以將?麥粒粗粗去殼,要是再多砸幾下,能將?脫殼的麥粒砸成碎粒,熬煮出來不僅好吃還省柴火,關鍵時候,也可以直接入口裹腹。

看著忙的熱火朝天?的大人小孩們,虎子找到葛老翁小聲問道:“真的送小女君走嗎?”

葛老翁歎道:“你可看到了,人家是貴人,不是咱們能留的住的。”

虎子一邊拿著新做的砍刀削矛尖,一邊示意葛老翁道:“您瞧這刀,多好使,昨晚我親眼看到咱們的人親手燒出來的。”

葛老翁也看著這把簡陋且醜陋的砍刀嘖嘖驚歎道:“是把好刀,好刀!”

虎子不甘心道:“這都?是小女君教咱們的,翁老,想想辦法,咱們不能沒有小女君呐!”

葛老翁立即虎了臉,警告道:“不許動歪心思,聽到沒有?”

虎子咬牙:“您就舍得?”

葛老翁狠狠搓著麻繩:“不舍得又怎麼樣??老天?讓她?離開,咱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虎子仍舊不甘心,但葛老翁說的話?他不得不聽,想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出來,但腦子裡全是漿糊,要他衝鋒陷陣去拚命一點問題沒有,要讓他想個?解決問題的法子,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最終還是道:“我去看看探消息的人回來了沒有。”

葛老翁看虎子一陣風的跑了,手裡還舍不得放下砍刀,搖搖頭,不去多管了。

一直等到天?黑,夏大娘明顯的焦躁起來,因為被她?派出去尋找府兵的阿大和大牛回來了,他們都?說在她?們之前進嶺的地?方守了一天?都?沒見到葛老翁他們說的府兵經過。

夏大娘再三確認:“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你們去找了嗎?”

大牛仔細回道:“我出去找了一下蹤跡,並?沒有府兵從那個?方向經過,阿大繼續蹲守,我又向東尋了一裡地?,也沒見到有馬踏的痕跡,咱們見天?色不早了,就回來了。”

夏大娘急的直轉圈:“怎麼就這麼不巧,怎麼就沒從那個?地?方經過呢?現在天?都?要黑了,明天?天?亮就要走,哎,夜裡就更?找不到人了,唉,怎麼就這麼不巧你們說,能不能讓他們多留一天??”

大牛沉吟道:“恐怕不會。府兵不見蹤影,匪徒們說不定就要進嶺,那是一千多人,不是一百人,要是那些人真找來了,這些漢子們隻?能拚命,所以為防萬一,明天?他們是一定要走的。”

夏大娘也明白這個?道理,隻?能徒歎奈何?。

葛老翁這邊,虎子眉飛色舞的:“可真是太不巧了,咱們的人找了一圈都?沒再見到府兵的蹤跡,說不定轉到其他地?方去了?嘖嘖,再往南就要出嶺了,咱們哪裡敢出嶺,隻?能蹲守,結果毛都?沒等到一根,嘿嘿”

他是真的高興今天?沒再見到府兵,這樣?小女君不就得跟他們進山了嗎?總不能他們明天?都?走了,就留小女君她?們在這個?不甚安全的穀地?吧?

那他們成什?麼人了!

葛老翁也嘿嘿直笑,但他忙斂了神色,搗了一下笑的跟個?傻麅子似的虎子,警告道:“嚴肅點,要是讓夏娘子看到你幸災樂禍的樣?子老子宰了你!”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暗笑了起來。

虎子被他一提醒,搓了搓臉轉頭去看夏大娘那邊,頓時嚇了一跳,忙提醒葛老翁:“來了,夏娘子來了。”

葛老翁頓時換成一副愁苦的老臉,起身跟夏大娘見禮:“夏娘子,對不住,您的囑托唉,是咱們無?能。”

夏大娘也無?奈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府兵行?蹤不定,蹲守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唉,明天?隻?能跟你們一起走,還要你們多照顧了。”

葛老翁忙客氣道:“應該的,應該的,夏娘子放心,隻?要有咱們圍子鄉的漢子們一條命在,您和小女君安全上無?虞,隻?是路途艱苦,要您多包涵了。”

夏大娘歎道:“無?妨,隻?要能保命就行?了,您說這些太客氣了”

夏川萂見夏大娘愁眉不展的樣?子,以為她?是擔心路上勞累的事,就跟夏大娘道:“鄉勇們拆了兩個?木板車上的木板回來,等明天?要是爬上實在辛苦,大娘就坐在木板上,讓鄉勇們抬著您,這樣?您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爬山了。”

夏大娘刮她?的小鼻子:“就你聰明。你忘了咱們還有馬,騎馬還累不著我,倒是你,我這會覺著比昨天?要冷一些,說不定夜裡會更?冷,你將?衣裳都?穿上,彆夜裡給凍著了,這荒山野地?裡也沒醫沒藥的,你要是冷著了,就隻?能硬扛了。”

夏川萂忙應下來,去找櫻桃添衣裳去了,這個?時候可不興生病,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她?要是發燒燒傻了,她?寧願燒死。

唉,說到燒傻,黑丫的弟弟這兩天?好好養著溫度倒是降下來了,但是黑丫自己跟小夥伴們吐槽道:“以前皮的不行?,打都?打不到,現在叫他都?不答應的,跟個?傻子似的”

夏川萂懷疑黑丫的弟弟可能燒著腦子了,但她?不敢說,隻?能叮囑路媼不要吝嗇夏大娘帶來的食物?,該吃吃,該喝喝,好東西吃到肚子裡才是好東西,要是路上不得已丟了,才是真的浪費了。

黑丫弟弟或許有些不好,但剛生了娃娃的那兩個?產婦卻是好的不得了,這穀地?裡的水潭是個?野潭,裡麵生活著好些個?無?憂無?慮的魚蝦泥鰍,都?被捉了上來熬成魚湯給她?們下奶補身子,牛羊肉也沒少吃,按她?們自己說的,這兩天?吃的前所未有的豐盛,不像是逃難,倒像是享福來了。

唯一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穀地?有風,沒有帳篷等物?遮擋,對剛生產的產婦十分?不友好,若是落下頭疼腳疼腰疼等生產痛的毛病,那也都?是沒辦法的事。

總比沒命強。

第二日天?一亮,葛老翁留下十幾個?漢子在嶺的外圍繼續警戒,其餘所有人都?已經吃過熱乎乎的早飯,背上新編的竹簍子,將?孩子和分?到的吃的往裡麵一放,手上拿著新得的棍棒、投槍、砍刀、石頭錘等武器、工具,走出了這片庇佑了她?們兩天?的穀地?,繼續朝山內進發。

若是從後圍子鄉那邊穿過圍子嶺進椒山並?不難,因為有進山的路,夏川萂這一行?穿過圍子嶺進椒山就十分?艱難。

因為沒有路。

葛老翁帶著漢子們在前頭找路,虎子就帶著人手拿著砍刀鐮刀斧頭木棍等工具開路,尤其是看好是不是有蛇蜈蚣等毒蟲,好讓後頭背孩子的婦人們好走一些。

一開始還挺順利的,但走著走著,越進山,空氣越潮濕,霧氣也越大。

到現在太陽都?沒有出來驅散山間霧氣,今天?應該是個?陰天?。

夏川萂氣沉丹田喊道:“停!”

隊伍慢慢停下。

虎子逆行?過來,詢問道:“小女君怎麼了?”

夏川萂摸了把臉上沾著的水汽,道:“看樣?子,可能會下雨,讓大家夥披好蓑衣,以防下雨手忙腳亂,彆再往前走了,先找能躲雨的地?方。”

虎子應了一聲,去前麵將?夏川萂的顧慮跟葛老翁一說,葛老翁道:“蓑衣不夠,你帶人先去找能躲雨的地?方。”

還是夏川萂想的周到,說穀地?裡草多,嶺上每天?都?有這麼大的霧氣縈繞,說不定會有雨,便讓手巧的紮了一些草蓑衣。

因為人手和時間都?不夠,也就隻?草草編了幾件,現在就要用上了。

不管會不會真的有雨,也走了一上午了,找個?落腳點歇歇也成。

第123章 第 123 章

葛老翁他們臨時找了一個向內凹陷的山壁歇腳, 隊伍剛沿著?這處壁腳停歇沒多久,淅淅瀝瀝的山間小雨就慢慢悠悠的飄灑下來。

山壁隻是微微內凹,並不能有效避雨, 但山壁上方傾斜生長的栗子樹給他們做了回天然傘蓋。

夏川萂伸出手臂在掌心接了一滴沁涼的雨水, 因為?沒有風, 所以這雨絲隻是微斜, 沒有飄進他們躲雨的地方,算是好事。

葛老翁感歎道:“等這場雨停, 這山間的板栗就該豐收了。”

夏川萂蹲身撿起一個被她們踩進腐殖土裡麵的飽滿栗子,對?葛老翁道:“這山裡栗子長的真好,咱們走到?現在我都沒見?到?一顆花椒樹, 反倒見?到?了許多栗子樹, 怎麼這山不叫栗山,反倒是叫椒山呢?”

葛老翁道:“咱們來的那年,椒山外圍的山嶺就已經有這麼多的栗子樹了, 這山再?往內走,就幾乎寸草不生?,還是王氏在山腰山頂種活了一些花椒樹,花椒金貴,便起名叫椒山,也?是寶山的意思。”

哦, 原來如此。

這山間小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差不多下了一刻鐘的功夫就停了。

雨停之後,大家也?沒多耽擱, 繼續啟程趕路。

按照葛老翁說的, 圍子鄉在椒山上建的守林小屋在鄉裡的西北麵,穀地在更西麵, 要去守林小屋,應該向東北方向走。

但是,重新出發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仍舊沒有見?到?熟悉的花椒樹,更沒有熟悉的守林小屋,不過,葛老翁說的“寸草不生?”的半山腰倒是見?到?了。

所謂的“寸草不生?”,是說這裡沒有長出對?人有利的植物,並不是說一點草都不長,全都是裸露在外的岩石亂石等光禿禿的現象。

實際上,這裡不僅生?長著?矮小的灌木叢,斜坡上還開滿了大片的野菊花,石頭?縫裡也?是見?縫插針的長著?旺盛的牛筋草葛藤等植物。

老陳帶著?夏川萂騎的這匹馬一路上都在溜溜達達的自發尋找能吃的苜蓿草,倒是不用?他們專門喂了。

隻是,都沒有花椒樹。

夏川萂不由嘀咕:“是不是走錯路了?”在山裡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

葛老翁也?擔心是走錯路了,他跟夏川萂道:“不如先在這處空地休息下,老朽叫幾個手腳麻利的爬樹上去找找方向。”

夏川萂同意,叮囑道:“雨後到?處都是濕漉漉的,要爬樹的話?小心些。”

葛老翁都答應下來,隊伍暫且停下休息。

夏川萂讓老陳驅馬繼續爬坡到?了一處崖邊,好從高處觀看此山周圍地形。

山巒疊嶂,綠濤起伏,雲遮霧繞,如臨仙境

一句話?概括,不像是有人的地方。

夏川萂仔細分辨,還問老陳:“你能分出圍子堡大概在哪個方向嗎?”

老陳調轉了下馬頭?,給她朝東南方向指了一下,道:“應該在那個方向。”

夏川萂疑惑:“你是怎麼肯定的?”

老陳又調轉了下馬頭?,指著?正南麵平原窪地,道:“你看那裡,是不是有城池盤踞?那裡就是桐城。圍子堡差不多在桐城正北的方向”

夏川萂明?白了,如果以桐城為?參照物的話?,圍子堡在桐城的正北,那麼圍子鄉和?椒山差不多在圍子堡稍西的方向,但是他們現在

“咱們是不是偏離椒山繼續往西了?”夏川萂喃喃道。

老陳笑了笑,道:“跟我的判斷差不多,我猜咱們現在差不多已經進了猗雲山地界了。”

猗雲山,正是郭氏西堡倚靠的山頭?。

夏川萂驚喜:“那咱們是不是很快就能到?西堡了?在哪呢?是不是在西南的方向?”

夏川萂乾脆站起在馬背上,讓老陳扶住她自己轉頭?四顧,好像這樣就能讓她看到?西堡一樣。

老陳無語道:“早著?呢,猗雲山是大青山的分支,大著?呢,西堡建的隱秘,還不知道在那個溝溝裡藏著?,咱們在這裡是找不到?的。”

要是站在山頭?就能找到?西堡,那就不是以防禦和?隱藏著稱的塢堡了。

夏川萂頓時失望不已,她還以為?不用?人來接,他們自己就能找去西堡呢。

坡下有人在喊,應該是探方向的人回來了。

回到?人群中,葛老翁對?夏川萂道:“咱們走偏了,椒山在東麵那個山頭?,咱們來了隔壁山頭?。”

夏川萂:“那咱們要去椒山得怎麼走?”

葛老翁沉沉道:“下穀地,翻過去。”

山嶺有凸起的山脊,自然也?有凹下去的穀地,兩個山頭?之間隔著?的就是一個穀地,要不然就不是兩個山頭?,而是一個山頭?了。

夏川萂擔憂道:“不知道穀地裡有什?麼,又下過雨,恐怕不好走。”

葛老翁頷首道:“先讓人探路吧,探明?了路再?走。”

他們誰都沒有說再?走回頭?路,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了,就不可能再?回去。

夏川萂道:“已經下晌了,不如就地紮營,等明?天?探明?了路再?出發吧。”

再?走也?走不了幾裡地,要是困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天?再?黑了,可就不好了,不如就在這一處還算寬敞的空地駐紮下來,明?天?再?說。

葛老翁也?覺著?這樣比較好,就點頭?道:“那老朽這就去安排”

因為?今天?下了雨,又是山間,水汽比在山腳穀地中的時候要大的多,也?是為?防夜間會再?次下雨,夏川萂取消了男人們去打獵的計劃。

她和?葛老翁查看過地形之後,選了一個坡度陡峭的山壁。男人們將壁腳的碎石、腐殖土和?草木鏟平清理出來,然後點燃篝火熏烤山壁,同時這些篝火將會作為?他們今天?的灶膛使用?,等睡覺的時候,被烤的暖烘烘的篝火下方的土地和?草木灰就會成為?他們休憩的床鋪。

床鋪選好了,還差屋頂,沒有屋頂就不能遮擋山風和?露水,所以,還要有人去尋找大石和?可以作為?支柱的粗木以及繁枝,以山壁為?牆壁搭起一個長長窄窄的草木棚子。

夏川萂在空地上走了七八步,差不多有兩米的距離,然後用?腳劃出記號出來,叮囑男人們:“不要怕麻煩,不要怕用?木材,多打幾個樁,將空間隔的窄一些,這樣搭起來的棚子就會很牢固,不會半夜被山風吹走。”

男人們都按照她說的做,先用?石頭?和?木頭?靠著?山壁打樁,隔出一個個挨著?的空間,然後女人們在這些隔出來的空間裡燃起篝火,架上陶罐,開始做晚飯。

一捆一捆的長草和?灌木被采集回來攤開在空地上晾曬,可惜現在已經是下晌了,也?沒有太陽,所以也?隻能先放著?空一空水分。

人多力量大,等天?黑的時候,一排以山壁為?牆的低矮草棚子已經搭建好了。這一排草棚子隻有差不多三十米長,因為?山壁隻有這麼長,一共隔出了十五個單間,高度隻有一米。

隻搭了一米高,是因為?這樣可以省材料,也?方便搭建,更是因為?低矮穩定性會更強。

山壁長度不夠,要想讓他們這四百多人都能睡進草棚子裡,需要將草棚子朝深裡搭,但木材石材實在有限,也?僅僅搭深了不到?兩米,擠一擠能夠睡三到?五個成年人。

足夠了。

因為?這才九月份,秋老虎還一陣一陣的,是以沒有安門簾,這讓這草棚子看著?更加簡陋了。

葛老翁摸著?紮實的草棚子喜歡的不行,夏川萂卻有些牙酸,這一溜的草棚子,她怎麼看怎麼像雞棚,可能老家的雞棚都比他們住的這個草棚子要豪華吧?

老家的雞棚至少還有個柵欄,還是用?磚壘的,而他們的這個,是用?石頭?、灌木樹乾和?草搭起來的,怎麼看怎麼像是危房。

偏這些鄉民們歡喜的不得了,好像得了什?麼大寶貝,讓她吐槽的話?一句都不敢說。

隻要和?父母在一起,小孩子在哪裡都無憂無慮的,這一個個的小單間可把?他們給稀罕壞了,大人們忙著?攤平草木灰鋪上枯枝枯草準備睡覺,小孩子們就成群結隊的在這一個個的小單間裡竄來竄去,夏川萂都怕他們一個不小心撞到?承重柱上將這些草棚子給撞塌了。

夏川萂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下路媼:“趕了一天?路了,大人小孩都累了,先休息吧。”

她一個小孩子說著?這樣大人的話?,怎麼瞧怎麼好笑,路媼卻是恭敬應了下來,然後通知各家將孩子都叫回來,準備睡覺了。

夏川萂仰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見?半顆星鬥,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天?才黑沒一會,應該是六點還是七點?

不管是幾點,都該睡覺了,躺在自家草棚子裡,夏川萂閉上眼做最後的祈禱,希望今夜無雨。

但夜間還是下雨了,一滴接一滴密集的雨滴不間斷的砸落在地上,讓睡在草木灰、油布和?枯草鋪就的“床”上的夏川萂聽的分外清晰,這山雨,就像是下在她的耳邊一樣。

夏川萂坐起,睜眼黑不隆冬的。

“川川?”

夏川萂焦急道:“大娘,下雨了。”

夏大娘輕拍她的背,道:“沒事,外頭?有巡邏的,快點睡吧。”

這還怎麼睡得著??

夏川萂試探著?叫了一聲:“外頭?有人嗎?”

還真有。

一個漢子冒雨蹲身探頭?大聲問道:“小女君有什?麼吩咐咱的。”

夏川萂大聲問他:“外頭?雨下的大嗎?你們淋雨了嗎?有棚子塌了嗎?”

這個漢子笑回道:“雨下的不大,翁老說這雨下不長,一會就能停了,小女君放心,咱們都披了蓑衣,還打了油紙傘,沒淋著?,棚子也?沒塌,也?沒進水,大家夥都睡的好著?呢,小女君也?快睡吧。”夏大娘隨身帶著?的幾把?油紙傘早就貢獻出去了,其中有一把?就被拆出油紙,鋪在了她們身下防潮。

夏川萂稍稍放下心來,又叮囑他:“路媼那裡有老薑,等雨停了你們就生?火煮老薑水喝,可以驅寒。”

這漢子笑的更大聲了,連連應道:“咱們曉得了,曉得了,小女君快睡吧,睡飽了才能長的高”

夏川萂:“那我睡了,你們巡邏小心點。”

真是的,不會她不長個的事被人給知道了吧?

這不可能!夏大娘不會說,溫媼和?劉嫂子她們就更不會說了,櫻桃到?現在都還不願意說話?呢,所以,真的隻是巧合吧?

隻是大人哄小孩子睡覺的話?

帶著?這樣的嘀咕,夏川萂重新睡了過去。

等第二日夏川萂從棚子裡爬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雖然還帶著?潮濕的水汽,但空氣十分的清新,深吸一口氣,渾身舒服的感覺即將要升仙了。

純天?然氧吧,就是這麼棒!

他們這個臨時營地選的好,雨水全朝下走,又是背靠著?山壁,搭棚子的草長出半截,做了屋簷,這讓他們睡覺的地方除了有些潮濕,並沒有被淹。

葛老翁端著?一個大瓷碗笑嗬嗬的過來和?夏川萂打招呼:“小女君早啊,昨晚睡的好嗎?”他正在吃早飯,早飯是碎麥粒、碎栗子和?肉加鹽熬的肉粥,香的嘞,他一連喝了兩大碗都沒夠,這會聽說他們的小女君醒了,端著?第三碗就過來問好了。

夏川萂裹緊了身上唯一的小鬥篷,笑道:“翁老早啊,我昨晚睡的很好,翁老睡的好嗎?”雖然曬著?太陽不冷,但她才起床,還是裹緊了些,不要吹了山風才好

葛老翁仰頭?哈哈笑道:“好,怎麼不好?伸得開腿淋不著?雨,睡的比家裡還舒服呢哈哈哈。”看他臉上褶子都舒展開了,可見?他是真的高興。

路媼擦著?手過來,說葛老翁道:“什?麼話?非得現在說,讓小女君吃口熱乎的先。”

葛老翁忙道:“是,是,先去吃飯,吃完飯咱們再?說。”

給夏川萂的早餐是熬的香濃的粳米粥配野雞蛋,以及炙烤的兩條用?胡椒粉、花椒粒、鹽和?蜂蜜醃製的紅肉,夏川萂已經學會不去問她吃的是什?麼動物的肉了,總歸不是人肉。

夏大娘她們已經吃過了,隻有夏川萂起的晚,一個人吃。

夏川萂扒著?野雞蛋的殼,跟陪著?她的葛老翁閒聊:“你們掏到?野雞窩了?”

葛老翁喝一口肉粥,舒心笑道:“小子們閒不住,天?一亮就尋著?野雞的叫聲摸過去了,不成想掏了母雞窩,正好給小女君加餐。”

夏川萂笑道:“翁老替我多謝他們。”說起來,這裡所有人當中,她是最受照顧的那個,雖然在野外生?活了四五天?了,卻也?並沒有真的受什?麼苦,走路有馬,也?不缺吃穿,她應該要感謝大家夥的照顧的。

葛老翁豪邁揮手,咳聲道:“跟小女君教咱們的比起來,都不算什?麼,老朽也?叮囑了這些小子們,有什?麼好東西都要帶回來,獻給小女君。”

夏川萂笑了起來,隻當這老頭?是在說客氣話?,商業互吹嘛,她懂,她都懂。

夏川萂也?適時吹捧道:“還是咱們圍子鄉的男人們有本事,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打獵,不管在哪裡都餓不著?”

夏川萂這話?聽在葛老翁耳中實在好聽極了,男人們畢生?追求可不就是這樣嗎?出門被人讚一聲勇武有本事,回家被讚一聲養家有能耐,夏川萂誇他們圍子鄉的男人們有本事有能耐,怎麼能不讓他高興呢?

葛老翁哈哈大笑的聲音都快要將昨日新蓋的棚子頂上的野草掀翻了,夏川萂耳朵都被他震的嗡嗡響,不由在心裡嘀咕,這老頭?是吃了仙丹了,不然心情?怎麼這麼好?

兩人正圍著?一個小火塘捧著?碗笑呢,就見?一個漢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大喊大叫著?跑過來了。

“翁老,翁老,您快看,您快看呐”

葛老翁扭頭?嚎了一嗓子:“喊什?麼?!”聲音洪亮的一點不像是個七旬老人,對?了,話?說這個葛老翁到?底多少歲來著??他真的有七十歲了嗎?

這男人跑的最快,等他跑到?葛老翁跟前的時候,身後另有四五個漢子也?氣喘籲籲的跟了上來。

這男人先是手撐大腿喘了兩下,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已經蹬腿的蜜蜂給葛老翁,喜道:“您瞧,這是什?麼?”

葛老翁抬手給了這漢子一巴掌:“瞧什?麼?你給老子瞧個死蜜蜂?”

“唉唉唉,您老怎麼還急上了呢?彆急啊,您聽咱說啊”這漢子忙抱頭?鼠竄,便躥還邊不服氣的嚷嚷。

這一鬨後頭?那四五個人也?跟上來了,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直接開口道:“翁老,咱們尋到?走散的鄉人了。”

“什?麼?在哪裡?!”葛老翁放過那個被他追著?拍的漢子,忙過來詢問道。

這個穩重的漢子正色道:“不知道在哪裡,但咱們見?著?采蜜的蜜蜂了,跟著?蜜蜂,應該能尋著?他們,城子和?大頭?幾個守著?蜜蜂,等蜜蜂采完蜜就會跟著?追過去,咱們幾個先回來報信。”

夏川萂是知道圍子鄉還有一波逃跑的鄉民跟她們這一夥人失散了的,現在這是有消息了嗎?

夏川萂走過來,好奇問道:“隻憑蜜蜂,你們就確定是走散的鄉民嗎?”

那個跑在最前麵的漢子湊過來笑道:“小女君您不知道,自從大牛在咱們圍子鄉養起了蜜蜂,咱們好奇啊,碰到?了就要看上好幾回,時間長了,這家養的蜜蜂什?麼樣,野生?的蜜蜂什?麼樣一眼就能分的出來,咱一見?到?那群飛來飛去采花粉的蜜蜂,就認出來是家養的。在咱們圍子鄉,能家養蜜蜂的,也?隻有小女君你了。”

夏川萂驚歎起來:“你們好厲害。”

她也?算是聽明?白了,當時逃的急,夏大娘下的最後一個命令是丟棄行禮讓人上車都逃命去,定是走散的那群鄉民在混亂之中趕走了那幾輛裝載著?她們蜂箱的騾車。

算起來,鄉民們失散了已經有整四天?了,這四天?他們是怎麼過的?他們還能打開蜂箱放蜂,是不是說明?也?過的還不錯呢?

夏川萂都是往好處想,葛老翁卻不是,他臉色凝重道:“多帶些人手去找,不要走遠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趕緊回來。”又對?夏川萂請求道:“這些蜜蜂都是小女君的屬下大牛養的,還要請大牛隨他們走一趟,去認認到?底是不是小女君的蜜蜂才行。”

夏川萂忙大聲喊道:“大牛,大牛,你來一下。”

夏川萂喊人的聲音並不大,但聽到?她喊聲的人將話?傳到?大牛那裡,大牛忙跑過來,問道:“川川你叫我?”

夏川萂道:“這幾位大叔說看到?了你養的蜜蜂,一會你跟他們一起去認認是不是?”

大牛眼睛一亮,道:“太好了,就是不是,也?可以捉了來重新養起來,我正愁咱們的蜂蜜不夠吃了呢。”

夏川萂笑道:“先幫著?尋人吧,說不定咱們丟掉的蜂箱還都能找回來呢。”

大牛高興道:“那感情?好。”

大牛和?漢子們一齊叫了人手尋人去了,夏川萂見?葛老翁耷拉著?腦袋不笑了,就安慰道:“您彆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一會他們就跟著?咱們尋去的人一起回來了呢?”

葛老翁打疊起一個笑容來,溫聲道:“借您吉言。還沒跟您說呢,天?一亮我就派了人背著?乾糧去椒山探路去了,等他們回來了,咱們就可以收拾收拾去椒山了。”他放眼四顧這個昨天?才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地,笑道:“這地方不錯,等有機會,咱們再?來這裡建座小木屋,打獵的時候可以暫住哈哈”

等到?下晌的時候,跟著?蜜蜂去尋人的大牛他們回來了,如願以償的帶回了走散的一百多個鄉人。

這一百多個鄉人以青壯婦人和?十幾歲的青少年為?主?,個個都灰頭?土臉的,見?到?失散好幾天?的親人們都放聲大哭起來。

有親人的親人們聚在一起抱頭?大哭慶祝逃得生?天?,失去親人的也?能尋到?友鄰們團聚,互相說著?這幾天?的驚險生?活。

但也?有哭鬨的地方,一個漢子拽著?一個少年的胳膊大聲吼道:“你說什?麼?!娘呢?什?麼叫死了?你給老子說清楚,什?麼叫咱娘死了?!”

旁邊有人在勸:“有話?好好說,彆動手,有話?好好說啊”

這漢子大吼道:“老子沒法?好好說!俺娘逃命的時候都不忘帶上這癟犢子,一樣都是逃命,俺家兩歲的娃娃沒事,他跟俺說俺娘一個大活人沒了?不行,這事沒完!你給老子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說清楚,老子今天?宰了你喂狼?!”

這漢子暴怒不已,那個被他拽著?胳膊的少年卻是哭的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要不是有人拉著?,這個大吼著?老娘沒了的漢子真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宰了自家兄弟去喂狼。

第124章 第 124 章

“拉肚子?”夏川萂驚訝問道:“你是說?, 大雁哥的母親是拉肚子拉死的?”

大牛點頭,唏噓道:“是,我去的時候, 他們正用拆開的蜂箱板做棺材, 要將?大雁的娘給下葬呢。嗐, 他們不懂養蜂, 蜂子在箱子裡憋悶了三天又摔又驚的死了大半,要不是將?蜂箱拆了, 剩下的蜂子今天也活不了。這蜂箱一拆,活著的蜂子飛了出來,讓咱們給發現了。”要不然茫茫大山, 要到哪裡去找人去?

夏川萂點頭, 道:“蜂箱再做就行了,蜂子也可以繼續養起來,大牛哥, 你想不想做個師父,教圍子鄉的鄉民們養蜜蜂?”

雖然養蜂的方法是夏川萂教給大牛的,但其實?養蜜蜂非常不容易,要 時常被蟄之外,怎麼樣將?它們養的好怎麼養產蜜多可不是人三言兩語就?能?教會的,這些都是大牛日日夜夜自?己琢磨出來的, 算是他的獨家絕活,郭氏的人都要時常來請教他,對他尊敬又客氣, 夏川萂不能?輕飄飄的一句“去教人養蜂”就打發了他。

更何況, 現如今路媼儼然已經成了圍子鄉僅次於葛老翁的鄉老,於情於理夏川萂都要對大牛更尊重一些。

大牛卻仍是憨憨的, 他道:“川川你怎麼說?,咱就?怎麼做,你是想要圍子鄉的人養蜜蜂嗎?他們多一項手藝也成,你也能?多些進項。”

上次因?為?一點蜂蜜夏川萂差點被人說?成“偷盜”的事大牛知道後很?是生了一回悶氣,以至於後來郭氏的人來問他養蜂秘訣,這個憨憨就?直接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說?,你去問問公子,公子要是讓我跟你說?,我就?跟你說?。”

人家問他為?啥,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不跟人說?了?

他就?說?:“萬一我告訴你彆人再說?我泄露了郭氏機密呢?會被打?死的!”

很?讓人無語的同時也都哭笑不得,說?他憨,聽不懂人話,不懂人情世故。

還是郭繼業後來特地明確了大牛自?己養的蜂子產的蜂蜜都歸屬於夏川萂,大牛才又開始繼續跟人講怎麼養蜂了。

經此一事,大牛也將?郭氏和夏川萂分了開來,郭氏是郭氏,夏川萂是夏川萂,既然他們一家都歸了夏川萂,那麼他以後隻聽夏川萂一個的就?行了。

夏川萂想擴大養蜂規模,他是讚成的,誰還嫌錢多呢?隻要對外說?是他養的蜂子太多了,一個人忙不過來,就?雇傭圍子鄉的人來替他放蜂就?行了,產的蜜和蠟就?都還是夏川萂的。

夏川萂強調道:“是你做人家的師父,傳授一門手藝的師父!不是隨便教一教就?行了,也不是誰都教,你要在他們當中仔細挑選一番,挑出你看的上的,以後他們就?是你的徒弟,你就?是他們的師父,他們要聽你的話,孝順你,給你乾活。”

大牛嘿嘿笑了起來,撓著後腦勺,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又湊在她耳邊小聲?問到:“川川你有看中的人嗎?我收來調/教好了給你做個使喚小童怎麼樣?”

夏川萂:“你先教著吧。”

心下嘀咕,到底是誰說?這個大牛哥憨的?

再看看在鄉民間揮斥方遒總領全局的路媼,又覺著理當如此了,有這樣的母親,自?然是沒有真憨的兒子。

夏川萂叫來葛老翁、路媼以及幾個打?獵的、探路的、伐木的、壘窯的、尋找水源的等進行其他活動的頭頭們,宣布了兩件事情。

一是從今往後到出嶺回家之前,每一個人喝的水都要是燒開過的白開水,在外奔走的人也要注意,如非必要,儘量喝熱水,不要喝生水,避免引發疾病。

二是大牛打?算收幾個徒弟教授養蜂的技藝,問問圍子鄉的人有願意跟他學的嗎。

夏川萂話說?的很?客氣,她道:“大雁母親實?在可惜,明明逃得生天?,卻敗在一口水上,咱們要引以為?戒,能?不喝生水就?儘量不喝”

這一點完全沒問題,葛老翁他們更加在意大牛收徒的事。

被叫來開會的漢子和女?人們都眼?睛盯著葛老翁,要他說?話。

葛老翁心裡也跟有貓爪子在抓一樣,他小心道:“咱們都曉得喝生水的壞處了,以後都聽話喝熱水,隻是,小女?君真打?算收徒嗎?”

夏川萂糾正道:“是大牛哥收徒,不是我收。”

葛老翁忙道:“是,是,是大牛收,不是小女?君收大牛真能?收徒教養蜂?”問的還是夏川萂。

誰不知道大牛是夏川萂的人啊,大牛會養蜂也是夏川萂教的,不問她問誰?她不發話去問大牛他敢同意不?

夏川萂很?乾脆道:“是,大牛哥會收徒教養蜂”

話未說?完與會的男人們和女?人們都歡呼起來,夏川萂忙道:“要挑選啊,隻收能?學的會的,不是所?有人都收的。”

葛老翁他們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學不會咱也沒臉繼續做人徒弟啊。”

看著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的男人女?人們的背影,路媼感歎道:“原本奴婢還發愁怎麼治服後來加入的百來號人呢,小女?君一句話就?將?所?有的人心給聚齊了。”

養蜂可是郭氏不傳之秘,除了郭氏當家人發話將?技藝傳給誰之外,就?隻有夏川萂可以選擇教誰不教誰了。

隻要掌握了養蜂這一項技藝,以後就?算是隱在大山不出去,這些鄉民們也餓不死了。

還搞什麼雞毛蒜皮的心思?啊,好好討好小女?君將?手藝學到手才是正經啊!

路媼這是將?夏川萂當老謀深算的謀士了,心下越發敬畏,但其實?夏川萂是真的是在為?以後打?算而?已。

人多力量大啊。

前路茫茫,誰都不知道明天?會再發生什麼,可能?明天?就?出去這大山了,也可能?明年都出不去呢?

總不能?乾等著吧?得做好以防萬一的打?算。

現在還是九月份,蜜蜂還能?再采一陣蜜,再多等幾天?,天?冷下來,進入深秋,花朵都謝了,蜜蜂也開始準備過冬了,再想養蜂就?得等明年了。

再落雪之前,他們應該還能?再收獲一批蜂蜜吧?

當然,大牛說?的培養幾個自?己人也可以順便看一看,真不是她心眼?多啊

夏川萂努力正色道:“我要是說?我隻是無心之舉,路媼您相信嗎?”

路媼給她行了一禮,忍笑道:“小女?君說?是什麼,奴婢就?信什麼。”

夏川萂無力道:“您去忙吧,替我向大壯嫂問好。”大壯嫂雖然是孕婦,但不曾閒著一刻鐘,她深藏不漏的有一手庖廚上的好手藝,就?跟在劉嫂子身邊打?下手給夏大娘和夏川萂做飯。嗯,那蛇羹就?是她燉的,給夏川萂吃的炙肉也是她做的,鮮嫩又美味。忽略食材的來源,夏川萂真的很?喜歡吃她的手藝。

路媼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力量壯大了,而?且大家都一條心的奔日子,快樂衝滿希望的氛圍蔓延開來,就?連失去母親的大雁都不再悲痛。

因?為?他的娘子大雁嫂手輕,第一次就?成功將?子脾在嗡嗡飛的蜂群中從蜂箱中取了出來,被大牛讚有養蜂的天?賦,成為?了他的弟子之一。

大雁抱著兒子攬著媳婦一臉傻笑含淚接受眾人的恭維和祝福,前路是好的,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營地裡多了一百多號人,要忙的自?然有很?多,夏川萂找到葛老翁,問起另一個讓人擔心的事:“您說?去椒山探路的人今早天?一亮就?出發了,現如今太陽都要落山了,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葛老翁沉吟道:“咱們在山裡行走,三五天?不回來都是常事,要找路得更麻煩,小女?君無需擔心,他們都帶足了糧水、弓箭刀斧,隻要不遇上土匪和狼群大蟲野豬這等猛獸,人就?沒事,說?不定明天?就?能?回來了。”

狼群和野豬群嘛,今春的時候已經被郭繼業帶著人手給剿滅了,一年都沒發現大形野獸的痕跡,所?以他認為?椒山除了人之外,很?安全。

夏川萂看了看其他忙活的人,讓葛老翁蹲下他們說?悄悄話。

夏川萂小聲?道:“我還有一個擔心,圍子鄉去椒山是有路的,您說?,土匪會不會順著這條路去椒山?”

葛老翁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夏川萂繼續道:“現在是秋天?,花椒可以采摘了,土匪們會不會去椒山上收花椒?”

是不是很?有趣?做土匪的也會做勞動自?己上山去收花椒?

但你要知道,人家在做土匪之前也是地裡刨食的農夫,怎麼就?不能?自?己去收花椒去了?

白得的,為?什麼不要?

花椒可值錢嘞!

葛老翁一拍大腿,咬牙道:“老朽這就?再派人順著痕跡去尋人,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回來。”

夏川萂仍舊擔憂道:“走夜路會不會不安全?要不等明天?再去?”

葛老翁沉聲?道:“等不得,今天?是個大晴天?,天?上沒有雲遮擋,月亮星星都能?照下來,帶足武器和火把,走夜路不成問題。”

夏川萂:“一定要小心啊”

葛老翁派人去椒山的方向找去探路的人,等到第二日晌午的時候,人終於回來了。

隻不過,人人背上背著一個大背簍子,看著沉甸甸的。

葛老翁喝虎子迎上來問道:“回來了?路上沒事吧?”

去找人的一個漢子笑道:“沒事,聽您老的,咱們尋著蹤跡去找人,找到就?回來了,路上沒遇到其他人。”

葛老翁沉著臉問去探路的人,道:“尋到椒山了嗎?什麼情況?”

去探路的一個漢子臉垮了下來,抹把臉上的汗回道:“尋到椒山了,咱們原本還想去小屋看看,我記得小屋裡有弓箭和鐮刀,想取回來用,但花椒被人采了。”

虎子跺腳罵道:“定是那些天?殺的土匪!”

另外一個漢子也恨聲?道:“咱們猜也是,就?悄悄摸過去遠遠看了下,得有幾十?號人在采椒,咱們不敢驚動他們,就?走了。”

葛老翁點頭道:“你們做的對,要是驚動了他們,你們就?回不來了”

馬全掀開一個背簍上蓋著的野菜,好奇問道:“你們背的什麼回來?獵物?”

原本一臉恨意的漢子立即展顏,也掀開一個背簍上的野菜憨笑道:“咱們趕一趕,原本該是昨晚就?能?回來的,這不想著小女?君會燒炭,咱們就?轉道去了石頭山,采了這些黑石回來。”

石頭山?

石頭山是個什麼鬼?

後來去找人的一個漢子也笑道:“咱們看草地上的蹤跡不像是回來的樣子,原本以為?他們是遇到追擊,尋著蹤跡找過去,誰知道竟是去采石去了。你們瞧這簍子,還是現編的,一點都不結實?,路上還散了回架,咱們現又搓繩子給綁了一回,要不然早回來了。”

夏川萂探頭去瞧,呃,她也沒比這背簍高多少,根本看不到背簍裡有什麼。

虎子哈哈一笑,將?一個背簍拉到一處平整的空地上,一推,嘩啦啦淌出來一堆拳頭大小的黑石頭,正是煤炭。

其他人也紛紛將?黑石倒出來,堆成了一個小山,在太陽下閃著金屬的光芒?

金屬?

閃光?

原煤有這麼閃嗎?

葛老翁見人都回來了,他還有其他事要忙,燒煤之類的事就?交給虎子看著辦,自?己便先離開了,留下夏川萂和虎子他們一起。

夏川萂蹲身撿起一個黑黢黢的石頭對著太陽光線仔細觀看,除了黑,除了閃,並沒有看出什麼其他來。

虎子看著五大三粗的,一直在和其他人說?話,但他留了一隻眼?睛在夏川萂這裡,他見夏川萂對著一塊石頭看來看去,就?過來蹲身問道:“小女?君可有看出什麼不妥嗎?”

夏川萂沉吟道:“你打?盆水來我洗洗看。”

不等虎子吩咐,一個漢子轉身快步端了一盆水過來,虎子接過夏川萂手中的石塊,投在水裡好好洗了一下,還在衣襟擦了一下多餘的水分,然後遞給夏川萂。

經過水洗之後,石塊表麵沾著的泥巴和黑煤被洗去,露出黑中泛灰,灰中泛青的金屬色澤來。

夏川萂驚疑不定的接過這塊看著和其他煤炭沒甚大差彆的石塊仔細觀察一番,然後又從煤塊堆裡巴拉出了幾塊,虎子照樣在水盆中洗了一下,擺放在地上。

夏川萂撿起兩個同樣色澤的石塊相互敲擊,有金石之聲?發出。

夏川萂想笑,又怕太不穩重了,就?努力板著臉,但她又實?在太高興了,臉上肌肉自?然向上揚起,大腦卻要給肌肉下命令不許動

她這一會笑一會不笑一會又想笑努力不要笑的怪模樣看的人一頭霧水,虎子小心開口詢問:“小女?君?”

夏川萂張口欲要回答,出口的卻是“哈哈哈”的大笑聲?

算了,不忍了。

夏川萂一麵開懷大笑一麵對虎子他們道:“這是鐵礦石啊哈哈哈哈”

虎子他們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不明白這什麼“鐵礦石”有什麼好笑的?

這“鐵礦石”是什麼好東西嗎?

虎子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把玩著一塊洗出來的石頭,好奇問夏川萂:“這什麼鐵礦石是一種寶石嗎?”

夏川萂:“啊?你們不知道鐵礦石?”

虎子他們都搖頭。

夏川萂指著一個漢子手間拄著的一把钁頭,道:“你們那钁頭就?是用鐵鍛造的,這鐵礦石就?是出鐵的。”

這漢子也驚疑了,道:“這是咱們從郭氏那邊賺的,您說?這钁頭就?是用這鐵造的?不是惡金造的嗎?”

郭氏開春挖渠修路,允許他們圍子鄉的人去做工賺糧賺錢,他咬牙去做了兩個月的工,賺回了這把钁頭,寶貝的很?。

夏川萂一拍腦門,瞬間在腦門上印上一個黑印子,瞧著就?跟印堂發黑了一樣,她笑道:“瞧我,你們都管鐵叫惡金的,這惡金就?是鐵”

還不等她進一步解釋什麼是鐵以及鐵的用處,就?見虎子著急忙慌的找來問去:“誰有帕子,哎呦誰有乾淨帕子”

這幾個漢子也顧不得聽夏川萂說?話了,忙紛紛拉著最近路過的幾個婦人娘子,終於借來了一個還算乾淨的手帕,又有一個漢子早就?端了另外一盆清水過來,虎子打?濕了帕子,在夏川萂目瞪口呆中給她清擦額頭。

濕漉漉的粗布滑過她的額頭一下又一下,然後就?見眼?前的大臉長長舒了口氣,喃喃道:“乾淨了。”

夏川萂不明所?以:“怎麼了嗎?”說?著就?用手掌摸了一下,又是一個黑印子印了上去。

虎子簡直要哭了,忙製止道:“彆,您可彆再摸了,黑,黑”

他可不敢說?夏川萂“印堂發黑”,不吉利,他隻能?手忙腳亂的繼續給她擦乾淨,眼?睛還一個勁的朝她手上瞧。

視線下垂看看自?己黑黢黢的手掌,夏川萂“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自?己給自?己額頭蓋了一個黑印子,那不就?是

確實?不好看。

虎子見她笑的沒心沒肺的,就?勸道:“小女?君啊,您想做什麼吩咐咱們就?行了,不用自?己上手啊,快洗洗,洗的白白嫩嫩的多好看。”

夏川萂在漢子們戲謔的目光下洗乾淨手,笑道:“行,你們來。你們把這些煤都裝進背簍裡,帶去水邊都洗一洗,將?這種顏色的石頭挑出來,我有大用。”

“好嘞!”

“您瞧好吧”

其他漢子依言將?煤都給重新裝起來,虎子仍舊蹲在夏川萂身邊,問她:“您這是要煉礦嗎?”

夏川萂笑道:“試試看能?不能?煉出來,你們不是壘了好幾個窯嗎?正好用上。”

虎子就?嘿嘿笑了起來。

夏川萂教他們圍子鄉的人煉銅,他們可都稀罕壞了,一到這裡就?沒忍住四處找泥壘窯燒了起來,昨天?壘的窯都燒裂了,他們就?有人猜是土不行,就?四處找黏性更高的黃黏土,又給重新壘了幾個新的出來,這回就?沒再燒裂了。

雖然沒有多餘的銅給他們燒了,但看著這麼幾個新壘砌來的窯,他們心裡舒坦。

夏川萂道:“這回得先將?礦石敲碎,最好搗成粉末才能?行,走,咱們去找老陳借斧頭去,再去問問路媼可還有帶著的石灰石”

石灰石可是個好東西,放在火力燒一燒,燒成生石灰,然後放在水裡攪拌成石灰水,灑在營地四周可以殺滅大部分蟲子,他們在穀底裡的時候,在黑丫的帶領下采了許多回來,隨身攜帶,就?是為?紮營的時候準備防蟲用的。

她早該想到的,椒山為?什麼隻長花椒?為?什麼這漫山遍野的栗子樹長的這麼好?還有野菊花,苜蓿草,葛藤

這些要算起來,這些植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它們都嗜鐵。還有發現的煤礦、石灰石這些品質不算好的礦物,也都是鐵礦的伴生礦。

她早該想到的,每年八月十?五她都要早一個星期回老家,是因?為?老家的月餅特彆好吃嗎?

不是,是因?為?她可以去家鄉風景區遊山玩水采栗子摘柿子啊。

她們老家那一片山區,據說?剛解/放那會就?是個鐵礦區,隻不過不是富礦,而?是一座貧礦雜礦,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後來改革開放,倡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她老家那附近的山就?都被保護了起來,當地政府封禁了鐵礦區不再開采,而?是將?之開發成了風景旅遊區,用品嘗當地山區農家美食來吸引遊客消費觀光

嗨呀,她怎麼就?把這茬給忘了呢,看看這片山區,跟她老家是多麼的像啊!

都長栗子,都長花椒,隻不過她們老家大力推廣種植板栗,好獲得巨大的經濟效益為?老百姓創收,人家王氏大力種植花椒樹,那也是為?了獲得巨大的經濟效益為?王氏創收啊。

殊途同歸了都,她怎麼就?這會才想到呢?

真是太不應該了,她真是豬腦袋!

夏川萂跑來跑去的打?算帶人用土窯煉一爐生鐵出來,葛老翁卻是和夏大娘愁壞了。

葛老翁垂頭喪氣道:“椒山回不了了,咱們的家被占了。”

夏大娘臉色奇差,她月信來了,荒郊野地的簡直糟糕透頂。

夏大娘道:“老陳跟我說?,這裡差不多就?是猗雲山了,不如派人向西麵去尋一尋西堡?”

葛老翁其實?心裡已經對郭氏不報什麼希望了,這會外頭指不定怎麼樣了,郭氏還會想著他們?

但夏大娘這樣說?,他也不能?拒絕,就?道:“放心,老朽這就?派人去西麵山裡尋,花上功夫,總能?尋到的。”

夏大娘點頭,道:“有勞。”

她的長處在看人買人調/教人,不在野外生存,是以除了想著去尋西堡回家,她實?在想不到該怎麼辦了。

葛老翁訥訥回道:“應該的。”

葛老翁見夏大娘萎靡的閉眼?休息,就?知趣的離開了,他想去找夏川萂說?說?以後的打?算,但見夏川萂興衝衝的給人分派活計圍著一堆黑石頭忙的不亦樂乎,就?不忍心去打?擾。

說?到底這還是一個小孩子,正是好玩好動的時候,難得見她這樣開心,就?讓她多玩一會吧。

葛老翁在這個不大的營地裡四處轉了一圈,沒人敢指使他乾活,也沒人敢跟他逗趣說?話,無法,他就?拖來一捆粗麻條,找了個有太陽曬的地方盤腿坐下,伸出一條乾瘦的腿,擼上褲腿,在掌心“呸”了口吐沫,開始在腿上搓麻繩。

搭在腿上的兩股麻條,在手掌的搓動下滾了起來,卷起了腿上的汗毛——

“嘶”

長舒一口濁氣,心口的那股子無處宣泄的憋悶感頓時散了開去。

唉,不管了,老了老了,想不動也乾不動了,都交給年輕人去想去乾吧。

第125章 第 125 章

看著眼前混做一堆的灰不拉幾的生鐵渣渣, 夏川萂有些神遊天?外。

她在思考一個問題,一百來斤的鐵礦石到底能出多少生鐵?一斤?半斤?還是二兩?

是礦太貧?還是冶煉的方法不對?

算了,搞不清就不搞了, 就出了這麼一點礦, 她想要打個鐵鍋得猴年馬月去?, 不過, 有一點很讓她意外,那就是他們得到了一些脫硫脫焦後的焦炭, 至於是怎麼得到的,她就拿不準那個度了。

落日?晚霞中,夏川萂坐在一個小石塊上, 捏著一個山雞腿啃一口看一眼堆在一起的生鐵渣渣和焦炭渣渣, 打消了煉鐵的熱情。

等啃完雞腿,夏川萂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

她環顧一下擁擠的營地,問葛老翁:“咱們接下來去?哪裡?”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個半腰平地上吧?天?一天?比一天?冷了, 總不能露天?過冬吧?

葛老翁咳聲歎氣道:“老朽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都說天?無絕人之?路,但老天?好似專門跟他們對著乾一樣,走到哪哪受阻。

葛老翁見夏川萂沉默下來,就安慰道:“老朽已經派人去?往西找郭氏西堡去?了,等上幾天?,說不定就能找到了呢?”

夏川萂搖頭:“咱們不能將希望放在虛無縹緲的尋找上。”

葛老翁:“那要怎麼辦?”

夏川萂:“這裡不能長住, 地勢危險不說,用水打獵生活都不方便,如果能找到一處水源, 趁著天?還暖和, 咱們在岸上空地建上幾間茅草屋,也?可暫時安頓下來。”

葛老翁眉頭擰的更緊了, 道:“小女君是說,咱們就在這山裡安家,不走了?”

夏川萂:“如果圍子堡肅清,外頭安全了,咱們自然還是要出去?的,隻這又是土匪又是災民又是叛軍的,實在不好預料外頭世道如何,咱們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的等下去?,做好長遠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得先讓娃娃們都有個擋風的屋子住,要不然等天?冷了他們受不了的。”

葛老翁點頭:“都聽您的吩咐。老朽這就安排人手,明天?天?一亮就出發找能安家的水源。”

葛老翁是舍不得圍子鄉的,他是想在山裡躲幾天?就再出去?,繼續過以前的生活,但夏川萂話?說的也?有道理,總不能外頭亂一天?他們就在山裡什麼都不做的等一天?吧?

還是要做長遠考慮的。

夏川萂才憂慮天?要變冷了,夜裡就起了山風。

等天?亮起來,意料之?中的許多小孩鼻孔下麵?掛上了鼻涕,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前日?那場秋雨下下來,就像是一個信號,天?氣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冷了。

夏川萂心下焦急,不想待在營地裡無所事事,她讓老陳騎上馬帶上她去?視野開闊的山頂轉悠,想要尋找能安頓他們這一行五百多人的穀底。

水往低處流,能有河水流淌的一定是穀底,從高處往下看,總能更容易尋找一些。

一連換了兩個高地,都沒?能見到有開闊的穀地,夏川萂有些喪氣,老陳見她蔫頭蔫腦的,就道:“去?西麵?山頭看看?”

夏川萂疑惑:“西麵?山頭?那得越穀吧?”

老陳:“不用,轉過半山腰就是,我打獵的時候發現的。”

夏川萂無可無不可:“那就去?看看。”

老陳帶著她圍著山腰轉了半圈,然後穿過長滿了灌木和一種矮小的樹木的林子,果然一個不高不陡的山頭露了出來。

他們登上這個山頭,放眼四顧,有一片還算寬闊的穀地映入眼簾。

夏川萂挑眉,指著那個穀底問老陳道:“你覺著那裡可以暫居嗎?”

老陳搖頭:“沒?去?過,看著都是草,不知道有沒?有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濕地,濕地的話?就不能住人,有毒蟲,人也?容易生病。”

夏川萂點頭,道:“回?去?吧,派個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川萂原本打算派人去?這個穀底查看一番,等她回?去?後,早上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兩個。

這個人正在跟葛老翁和路媼彙報,見到夏川萂回?來,就等了等,重新跟她彙報了一回?。

漢子興奮道:“咱們從西麵?穀底尋著水源找過去?,繞過幾道彎,尋到了一條丈寬的河”

夏川萂眼睛一亮,忙問道:“水深嗎?河岸窄嗎?”

這漢子笑回?道:“水有小腿深,河岸一開始是窄的,還有一段是下水趟過去?的,但也?就淌了半裡地,就出現了一個山穀。這處山穀不大?,但緩坡上有黏土,可以夯土打牆,高地不滲水,全哥覺著可以住人,就讓咱們兩個回?來報信,問選那裡能不能行。”

葛老翁當即拍板道:“我親自去?看看,虎子你守好營地。”

夏川萂沒?不自量力的要跟著去?,她道:“帶幾個會?燒窯的過去?,先起一爐窯試試土的黏性強不強。”

虎子好奇問道:“咱們還要煉鐵嗎?”

夏川萂:“不,咱們燒磚。”

虎子震驚:“啊!”

夏川萂思慮道:“夯土太費時費力了,用磚和黃泥壘的話?,隻要燒出足夠的磚,壘房子就快多了。”要是不對地基做過多要求的話?,隻要磚夠人夠,一天?就能起出十幾座三室一廳不成問題。

葛老翁他們當然知道磚房的好處,但磚可貴,能有夯土茅草屋住就很不錯了,哪裡敢想住磚房呢?

虎子眼睛放光道:“小女君乾脆跟咱說說怎麼壘這磚窯,等到了地方讓他們連夜壘窯試一試能不能行?”

那幾個壘窯自認已經是個熟手的漢子們也?都湊過來,豎著耳朵聽夏川萂講。

夏川萂:

“我隻知道一些,究竟怎麼樣我也?沒?見過,更沒?壘過,我也?沒?把握到底能不能燒出來,你們還要多試一試才行。”

虎子笑道:“咱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您隻管說,剩下的都交給咱們。”

夏川萂就先將她記憶中燒磚的大?體流程給說了下,原本她覺著聽簡單的流程,說著說著她更加拿不準起來,但那幾個有了燒窯經驗的人卻?聽的連連點頭,還若有所思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他們聽到的和她說的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又是一夜過去?,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一個漢子渾身露水的回?來通知大?家:“翁老說那是個好地方,要咱們趕緊收拾東西都過去?幫忙?”

虎子更關心另一件事:“怎麼樣,窯能燒起來嗎?”

這漢子咧嘴大?笑道:“能燒!咱們一宿沒?睡連夜壘了一個半丈寬的土窯出來,燒了一個時辰都沒?裂也?沒?塌,我來的時候全哥正帶著人做磚坯呢,嘿嘿,說不定等咱們到了,就能有青磚蓋房了!”

虎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那個好地方去?,連連催促路媼道:“快,快收拾東西,咱們這就過去?。”

路媼安撫笑道:“哪裡有這麼快?聽你說的那地方可不近,還要涉水,咱們拖家帶小的天?黑之?前能走到就算是好運了。”

虎子:“那怎麼辦?”

路媼:“你彆急,燒磚耽誤不得,你這樣,分三百青壯出來,你帶著小女君和他們先過去?幫忙,我留下,剩下咱們這邊可以分批再過去?。”

虎子皺眉:“走了三百青壯,留下的都是弱小,這怎麼能行?”

路媼:“咱們在這住了這麼幾天?,安全上無虞,你們先走,你們先走,咱們隨後跟上,不會?出問題的。”

虎子去?看夏川萂,夏川萂也?道:“咱們隻是把能乾活的先帶走,留下幾個身手好的做護衛,我也?覺著不成問題。”

夏川萂和路媼都這麼說,虎子也?不再猶豫,當即拍板,讓身上有把子力氣的,包括十多歲的少年和孩童,帶上能帶的東西,隨他立即出發去?那片新發現的穀地。

就像葛老翁說的,新尋到的穀地的確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不說,關鍵是安全,在這個基本上沒?有路的年代,來到這裡,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封閉的世外桃源,好好經營下去?,自給自足不成問題,幾十上百年後,說不定真的能成為一個他們自己?的桃花源呢。

在沒?有機械的年代光靠一雙手一根钁頭開發一塊新地艱難可想而知。但對圍子鄉的這群人來說,其他都可以先放一放,先放開手腳建造一座可以遮風擋雨的庇護所才是最重要的。

夏川萂其實是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但她“見多識廣”,有些彎路就可以在出現苗頭的時候糾正過來,這讓他們造泥坯燒磚起地基的速度加快不少。

等到最後一批婦孺帶著家當過來的時候,五天?已經過去?了,原本青綠一片高出河岸兩米多高的半坡腰地上,橫空出現一個寬三十米長逾白米的平整場地,都是他們這五天?日?以繼夜的一點一點鏟、一點一點刨出來的。

場地的一頭壘著高高的磚垛,場地的另一頭已經用青磚打好了一層地基,就等開始在地基上壘牆蓋房了。

在這個廣場再往上西南角,則是分布矗立著幾座有大?有小完全不一樣的磚窯,之?所以沒?有具體的數字,是因為有些窯已經廢棄不用了,有些窯還在壘蓋過程中,不知道最終能不能投入使?用。

有一個專門燒窯的小組吃住都在這裡,專心研究怎麼燒窯,已經進入癡迷狀態了。

分派人手安置營地路媼已經經驗豐富了,她能將所有人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夏川萂一點都不用操心這些,她現在一心想將火炕給搗鼓出來。

夏川萂之?所以堅持要在地基上鋪地磚,是想建煙道通地暖,這樣他們這個冬天?取暖的成本將大?大?降低,就是沒?有棉衣穿沒?有棉被蓋他們也?能挨過冬天?。

她帶著人已經試了好幾天?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隻要煙道長度超過兩米,煙就不聽使?喚了,不是回?煙將火憋死,就是跑的太快存不住熱量。

夏大?娘來找她的時候,夏川萂這灰頭土臉的蹲在煙道裡找原因,其他給她打下手的漢子們則是噤若寒蟬的在另一個空地上悄咪咪的夯泥磚做炕板,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來。

炕板是架在煙道之?上做支撐的,需要比煙道寬,得用黏土和草屑和成泥,將四塊青磚黏在一起,陰乾,能夠承受一定的摔打和重力抗擊之?後,才是一塊合格的炕板。

夏川萂找不到失敗的原因,一身的低氣壓,看到她的人都不敢去?招惹她,但這個人不包括夏大?娘。

夏大?娘看著渾身□□子的夏川萂,不由皺眉嫌棄道:“你這是爬煙囪去?了?我頭一次見你的時候都比現在乾淨多了”

“煙囪!我怎麼沒?想到,煙囪啊,裝煙囪啊!!”夏川萂突然大?聲叫喊了出來,打斷了夏大?娘的話?。

夏大?娘看看跟魔怔了似的大?喊大?叫叫人來做煙囪的夏川萂,忍了忍還是過去?擰著她的耳朵咬牙道:“你說,你多久沒?吃飯了?你都不餓的嗎?啊?!”

“哎喲哎喲輕點,輕點啊”夏川萂踮著腳捂著被揪住的耳朵,一麵?給人使?眼色一麵?求饒道:“好大?娘,我再說兩句,再跟他們說兩句就去?吃啊。”

夏大?娘隻能恨恨放手,催促道:“快去?,說完就跟我去?吃飯”

雖然火炕做成功還要更多的實驗,打好的地基上一圈矮牆已經壘起來了,跟住在半山腰的營地時一樣,先做好隔斷上頭搭上樹枝野草等做遮蓋,鋪上草木灰曬乾的枯草等物,就可以住在裡麵?了。

等到第二天?,掀開臨時的草木蓋子,可以接著往上壘。

同樣是為了節省磚料,也?是為了穩固性,新蓋成的房子不高,應該有兩米吧?是用橫木支撐做成的平房,不是常規的三角屋頂,因為他們缺少可以做房梁的大?木。

但也?不是一百八十度的平角,而是中間用磚頭墊高,然後一層樹枝一層枯草這樣搭上三層,做出坡度來,好傾斜雨水,如果冬日?下雪的話?,也?好除雪,不至於給屋頂增加太多重量。

正當夏川萂他們不知日?月的忙著建設新家園的時候,有人找來了。

聽到有人闖進來的時候,夏川萂聳然一驚,不是說這裡是封閉的河穀嗎?怎麼會?有人闖進來?

夏川萂:“知道是什麼人嗎?”

來報信的漢子一臉的懼怕:“不知道,都穿著甲衣帶著刀劍戈矛,虎老大?帶著咱們的人攔著不讓他們進來,不知道是不是打起來了。”

夏川萂:“我去?看看。”

這漢子忙攔住她,道:“虎老大?要咱來保護您的,小女君您不能去?。”

夏川萂正色道:“這裡是郭氏的地盤,除了郭氏的人,我想不出來還會?有誰能穿著甲衣全副武裝的找過來。”

這漢子一聽到郭氏,就怔愣了一瞬,讓夏川萂逮著機會?跑了出去?。

漢子忙追了出去?,他倒不是追不上夏川萂,而是不敢違逆她,隻好一路叫著“危險”,一路勸說夏川萂不要過去?。

對峙的地方在河道邊,一看就也?是順著河道找過來的,夏川萂也?沒?真沒?腦的就衝到來人麵?前,而是趴在土堆後頭往下麵?看。他們新建的家建在高於河道的半腰處,可以居高臨下的看清楚下麵?的情況。

現在是虎子正帶著幾十號人氣勢洶洶的和對麵?二十個穿甲衣帶頭盔手持戈矛得人對峙。

看來人那一身裝扮,夏川萂心先放下了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有人在頭盔,為首一人突然轉頭看了過來,此?人雖然為首,但並?沒?有穿甲衣帶頭盔,是以他轉過頭來,夏川萂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