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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第 231 章

豐樓這邊, 夏川萂擺上茶水點心,仔細聽吳晞說桐城現狀。

吳晞道:“你跟太夫人剛走沒兩天,桐城一夜之間氣溫驟降, 第?二日夜裡就下起了霜, 然後隔了兩日, 就收到了你從平縣傳來的信件, 父親斷定今年冬日定然會有白災,就下令全郡提前囤積炭火, 禁止售出棉花,裡正鄉老有責任帶領鄉民修整屋頂,整理祠堂, 備貧苦之人過冬但你也是知?道的, 咱們家?畢竟來的晚,父親看著是一郡之守,下的命令還沒你一句話管用, 底下那群陽奉陰違的,不免惰於政務”

夏川萂擰眉道:“我現在傳令回去也晚了吧?”

吳晞笑道:“哪裡真用得著你,我?父親聘請朱虎鄔主為?賓客,代他行走郡內,上頭那些豪族鄔主們不聽令就不聽令吧,下再大的雪他們也凍不?著餓不?著, 父親的目的原本就在鄉裡百姓之間,朱虎是行走在鄉裡間的老人了,他站出來一說話, 百姓們自?己就會準備起來, 隻是,唉”

“隻是百姓多?赤貧, 縱使?有心,所備也是有限。”夏川萂接口道。

吳晞:“正是如此,郡中能調動的禦寒之物父親都調動了,仍舊沒能抵住第?一場大雪,這場大雪突如其來,又是下在夜裡,一夜過後,凍死凍傷感染風寒百姓無數,父親也是無法,將?我?派來洛京,問問你可能支援一二。我?來之前,父親正一一走訪郡內豪門大戶,希望他們可以出糧出炭救災,也不?知?道現?在他籌集到多?少了?”說到後來,吳晞垂頭喪氣的自?言自?語,很是為?吳郡守擔心。

正是因為?吳郡守是真正做實事為?民請命的好官,夏川萂才一力舉薦他接手張郡守做河東郡的一把?手,現?在看來,她沒看錯人,災情到來之前,他就已經開始竭力做準備,但?似乎像他這樣真正為?最底層之民著想的好官,出身都不?高,吳郡守也是這樣。

他有心無力,聲望不?夠,在郡內喊一句,無人響應,自?然也就做不?成事。

夏川萂問道:“你來的路上,見到的災民多?嗎?”

吳晞點頭,沉重道:“多?,非常多?,有的甚至聚眾為?匪,專門衝擊鄉裡民居和車隊,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我?來的路上就遇到了好幾撥這樣的災匪,也是在一起災匪截殺中遇到的慕容妍,這才結伴走到了一起來到了京都。但?也有一鄉一裡結伴逃災的鄉民聚在一起自?保,勉強保得性命吧。”

夏川萂:“那你覺著,那些災民大約還有多?長時間能到京都?”

吳晞訝異:“來京都?災民不?來京都啊?他們都去桐城和平縣了,河東郡的富庶天下皆知?,河東郡接納災民入城更是天下皆知?,他們來京都路遠不?說,還不?定能求得吃的住的,不?是來找死嗎?”

夏川萂倏然站起,驚駭道:“你說什麼?他們去了河東郡?”

吳晞見她這樣不?免也緊張起來,結結巴巴道:“是,是啊,我?遇到的災民,不?管是從背麵來的還是西麵來的,都是往桐城方向去的,不?是向南來的。”

夏川萂去看郭繼業,郭繼業點頭道:“桐城多?有兵丁,如果真有災民衝擊城防,繼方不?會坐視不?管的。我?這就傳令回去,讓繼方出麵聯合各家?家?主,讓他們出人出力帶著鄉勇兵丁巡視鄉裡,禁止私鬥鬨事。”其實是防著外來災民進入鄉裡作亂,釀成慘劇。

夏川萂頷首,道:“我?也會傳令圍子堡,讓他們配合繼方大哥行事,希望駐紮在河東郡的鄉軍能抵禦住這次災民衝擊。”

其實郭氏軍中退下或者?暫時不?上戰場的兵員都在河東郡安家?,數量很是不?少,其中不?乏有外郡兵丁,這些人全部編入了河東郡鄉兵之中,平時在自?家?田地裡務農,農閒之時集訓一番,幫著護衛鄉裡。

至於?外地兵丁在河東郡安家?這件事也是尋常,因為?在河東郡他們能分到可以傳家?的良田宅基地,家?中女?眷能到夏川萂開的廠房裡做工,那些在戰場上殘了傷了的還會有一份微薄的軍餉拿,這份軍餉能拿一輩子,直到人死戶消,專門為?著這份旱澇保收的軍餉,他們也願意將?家?小安在河東郡。

這些都是夏川萂為?了撫慰這些保家?衛國的戰士們儘心竭力想出來的福利,現?在緊要關頭,也要靠他們繼續保衛家?園了。

夏川萂並?不?做耽擱,當即書信一封,立即派人將?命令傳去了河東郡和平縣,郭繼業也在書信上蓋上自?己的印信,將?命令傳回了西堡。

吳晞見兩人都傳完令,遲疑問道:“你們為?什麼會認定災民會來京都呢?”

夏川萂心情沉重道:“是禦史大夫沈大人對?陛下說的,當時我?就在一旁聽著。”

吳晞倒抽一口氣,他還不?知?道夏川萂進宮做了一回畫師的事,是以鬨不?明白人皇帝陛下跟臣子議事夏川萂怎麼會在一旁聽著。

郭繼業沉吟道:“沈大人是郯縣人,他所說的來京都的災民,應該是從大青山以東的方向來的。”

郯縣和青州比鄰,都是東麵十分有名的大郡縣,就像郭氏明明在京都紮根卻對?桐城乃至河東郡了如指掌一樣,沈大人對?郯縣以及整個青州地區,也都在掌中才是。

因為?河東郡和山東(大青山以東為?山東,跟現?實中的山東不?是一回事)各郡縣有一麵長長的大青山山脈阻隔,來自?山東各郡縣這些地方的災民,他們要想在冰天雪地中翻過大青山簡直比登天還難,再者?,為?什麼要費勁巴拉的翻山越嶺啊,沿著河道一直走平地就可以順當的來到洛京周邊求活路,做什麼要費勁的翻越大山去河東郡啊?

純想不?開找死不?是?

吳晞:“那這樣說,有大批災民來京都是真的?”

郭繼業嚴謹道:“殿下托我?派人去查訪了,消息應該很快就能傳回來,到時候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吳晞:“那這位殿下又是何方神聖?”

夏川萂解釋道:“是當朝皇孫殿下建平郡王權應蕭,他們關係保密,你就當不?知?道吧。”

吳晞連連點頭,心道這京都果然藏龍臥虎關係複雜,怪不?得他臨走之前父親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聽夏川萂的話,不?要擅作主張,不?要亂開口說話,不?要

他這才來就又是陛下大臣又是皇孫郡王的,委實衝擊有些大了。

夏川萂繼續問吳晞道:“你還沒說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吳郡守可是有信要給我??”

吳晞忙將?早就準備好的信件拿出來給夏川萂,道:“父親交代的事都在信裡了,你看了就能明白了。”

夏川萂接過信件打開仔細閱讀,信裡說的很簡單,就兩件事,一件是向夏川萂借平縣的糧渡過白災以及開春青黃不?接的日子,第?二件就是請她代為?向郭繼業請命,派遣一位將?軍來任郡尉,鎮守河東郡。

平縣也是河東郡的一部分,但?平縣的糧卻都是屬於?夏川萂私人的,就連平縣縣令都是夏川萂的門客,吳郡守要想從平縣調糧,就必須征求她的同意。

在河東郡,吳郡守也就隻能調動的了她一個“豪強”了,夏川萂不?由?在心中暗歎。

夏川萂將?信給郭繼業看,讚歎道:“吳郡守果然顧慮長遠,老成謀國,選他做河東郡郡守,真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慶幸的決定。”

吳晞不?好意思的對?兩人一禮,代父親接受了夏川萂的讚美。

郭繼業看完信之後,沉吟半晌,道:“調任一位在職將?軍去河東郡任郡尉不?免有些打眼?,我?軍中有幾位閒散將?軍,可以為?有意者?謀取郡尉之職,至於?從平縣就近調糧,是一個好法子,但?是,平縣有這麼多?糧嗎?”

平縣到底有沒有這麼多?糧夏川萂是不?會明說的,但?她道:“平縣到底是個小地方,防禦還是薄弱了些,正要靠郡守調度兵力多?加防護,平縣出些糧草也是應該的,具體能出多?少,就由?平縣縣令自?行決定吧。”這是給吳晞和郭繼業的答複。

說完又擔憂問郭繼業道:“郡尉可是三品官,雖然是武將?,但?你讓一個你軍中的閒散將?軍去任三品將?軍,就不?打眼?了嗎?”

所謂的閒散將?軍,就是在軍中任百戶千戶的兵長,這種基層小長官一抓一大把?,當然,能被郭繼業拉出來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但?你讓這樣一個人直接去任三品大員,是不?是有些,太霸道專橫,瞧不?起其他等待升遷的將?軍了?

郭繼業道:“無妨,我?選出來的這個人,必定出身世家?,彆人挑不?出毛病來的。”

夏川萂冷漠臉:“哦。”她倒是忘了,這年頭任免官員,先看的不?是個人的人品和才學,而是你姓什麼。

你若是有一個大姓,又有些許才華,直接在朝堂任高官是很正常的事情,至於?這官位到底能有多?高,完全取決於?你能不?能討好皇帝,皇帝喜歡你,那就能看重你,就是做宰相也是指日可待

郭繼業解釋道:“你放心,這人德行才華必定配得上三品官位,不?會誤事的。”

夏川萂埋頭歎道:“我?信你。”

吳晞看看冷臉的郭繼業,再看看興致怏怏的夏川萂,忙道:“我?也相信郭大將?軍麾下之人定是有為?之輩,吳晞在此代表河東父老謝過大將?軍了。”

郭繼業托起他的手肘,道:“應有之義。”

夏川萂打起精神來,再次問道:“你可知?道慕容家?此次來洛京所為?何事?是北境馬場也遭了白災嗎?”

吳晞唏噓道:“我?聽那位慕容大小姐話頭,應該是遭了很嚴重的白災,馬場損失也應是很嚴重,這才來洛京求援的。”

夏川萂奇怪:“為?什麼要來洛京求援?以前馬場遭災他們也是來洛京求援嗎?”

吳晞也是不?明所以道:“這一點我?就不?知?道了,你這樣一說,是很奇怪,不?過她並?沒有透露這方麵的信息,隻是跟我?說是來洛京求援的,至於?跟誰求援,我?問了一句,她沒說我?也就不?好繼續問,但?我?想,左不?過是幫著處理一些馬匹和牲口的買賣,這個忙你就能幫,是以我?才跟她說等來了洛京,我?可以幫著牽頭搭線,介紹你們認識,說不?定她們家?馬場的困難就解決了呢?”

夏川萂看了無動於?衷的郭繼業一眼?,心下有了猜測,又問道:“她說是和她兄長一起來的,你可是見過那位慕容公子了?”

吳晞:“見過了,一臉的大胡子,跟那位郭無忌將?軍有的一拚,此人性情豪爽,愛結交天下朋友,酒量很好,你們應該能喝的來。”

夏川萂再次看了一眼?“一臉絡腮大胡子的郭無忌”,道:“等他來了,一定要跟他喝上一回,看看我?們酒量誰更大一些。”

郭繼業道:“他喝不?過你。”

夏川萂挑眉:“你跟他喝過?”

郭繼業唇角微勾,道:“喝過,被我?喝趴下了。”

說起來,他跟慕容顯也是不?喝不?相識,慕容妍總是來糾纏他,慕容顯作為?兄長就來跟郭繼業提親,郭繼業自?然是不?願意的,慕容顯又不?能跟郭繼業動手,就誇下海口,道他要是將?他喝趴下了,他以後就不?再插手妹妹的事,但?如果要是他將?郭繼業喝趴下了,郭繼業就必須娶了慕容妍。

那個時候,郭繼業也有難處,還不?想也不?能跟當地最大的地頭蛇鬨翻,隻是喝酒就能解決問題自?然是再好不?過,而且,他打定了主意就是喝死也得是慕容顯死在前頭,所以,最後,兩人擺開龍門陣,在眾目睽睽之下,郭繼業以過人的定力將?慕容顯給喝趴到桌子底下去,愣是又堅持了一刻鐘才倒下,算是完勝慕容顯。

隻是吧,人家?慕容顯睡了一覺當天晚上就醒酒了,郭繼業卻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第?三天才清醒過來,這一點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夏川萂不?明就裡,聽到郭繼業的話就輕信道:“連你都喝不?過,這酒量也夠可以的,喝倒他都不?夠我?一回合的。”

郭繼業:

郭繼業道:“慕容家?兩兄妹估計是來找我?的,這事我?會處理。”

吳晞好奇:“他們來找大將?軍,大將?軍能幫他們什麼呢?將?他們馬場的馬都買下來?那得需要大筆銀錢吧,而且,也不?知?道現?在他們馬場還剩下多?少馬匹了?”

郭繼業:“他們知?道我?沒錢,不?會賣馬給我?的。”

吳晞瞠目:“啊?是這樣啊。”

大將?軍你這話說的好直接,好理直氣壯,你這樣明晃晃的對?人哭窮,真的好嗎?

第232章 第 232 章

在天色將晚的時候, 慕容妍和慕容顯兄妹兩個姍姍來遲,同樣?下榻在豐樓。

慕容妍支支吾吾的不想到豐樓來,慕容顯奇怪之下再三詢問才從慕容妍口裡得知原委, 慕容顯得知豐樓竟然是郭繼業的心上人的產業之後, 心下不是滋味同時又能明了?妹妹的彆扭心態。

但是:“我已經著人去城裡探查過了?, 近日洛京城要舉辦什麼美食品鑒大會, 各方豪強富商雲集,數得上的客棧都已經住滿, 那?些下等客棧你又看不上,咱們不去豐樓,總不能讓大家夥露宿街頭吧?”

慕容妍嘀咕:“說不定豐樓也已經住滿了。”

慕容顯輕咳一聲?:“咱們去投奔郭兄弟, 他總會給咱們一個落腳地的。”

慕容顯臉色一紅, 然後又是乍白,諷道:“人家?是國公世子,當朝大將軍, 武將第一,哪裡會與你一介馬商稱兄道弟?”

慕容顯心下更加不是滋味了?,郭繼業在北境的時候,名義?上隻是掌握一軍的將軍,隻不過他上頭的將軍都被他打服了?,位置空懸, 就顯的他是全軍之主了?。

那?個時候,他雖然有實?質性的權利,但到底缺少了?名分, 如今回到京城, 他不僅名、實?俱全,還成了?國公世子, 據他所得到的消息,他雖然是世子,還被稱為少主,但郭氏,已經奉他為主了?,那?個郭氏家?主不過是個擺設。

慕容顯想要嫁妹的時候看的是他北境將軍身份,不是投資他回京更上一層樓的。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北境那?邊到底如何,看的還是誰駐守邊軍。

現在看來,時移世易,不知道他們慕容家?在他麵前還能不能說的上話?

但他們人來都來了?,總不能現在再打道回府吧?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慕容顯對?妹妹慕容妍道:“就是搭不上她,跟咱們交好的部下還有好幾個,總不能一個都不搭理?咱們吧?”

慕容妍訥訥開口:“哥哥,你說,咱們此行?會不會無功而返?父親母親都病了?,要是求不到藥該怎麼辦呢?”

父親母親年紀大了?,此次天降白災他們馬場又損失慘重,父親一著急吹了?冷風就病了?,母親照顧父親也?累病了?,為了?解家?中急困,大哥攜她帶重金來京中求援,留二哥在家?中留守,也?不知道現在家?中怎麼樣?了??

慕容顯麵上愁容一閃而過,強打精神笑道:“所以,為了?他們,咱們臉皮也?要厚一些。”

慕容妍咬牙,下定決心道:“哥哥說的是,為了?阿耶阿媽,我?也?要振作起來。走吧哥哥,咱們這就去豐樓。”

慕容顯和慕容妍帶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豐樓客店投宿,誰知道還未等他們開口,門口的活計就先詢問他們可是慕容兩兄妹,他們說是,便將他們引至一處空著的客院處請他們入住。

慕容顯客氣詢問道:“敢問店家?,是誰照顧我?兄妹二人,也?好酬禮拜謝。”

店夥計回道:“是吳小公子提前為客人定下了?客院。”

慕容妍:“吳晞?”

店夥計弓腰一禮,自行?退下了?。

慕容顯和慕容妍對?視一眼,慕容顯猜測道:“看來吳小公子說跟豐樓之主是知交好友並不是虛言。”

慕容妍:“我?隻當他是吹牛,看來是真的。”

慕容妍比吳晞還要大上些許,見他麵容稚嫩聽?他說話也?是性子天真隻當他少年人愛吹牛,實?在是沒?有想到,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慕容顯歎道:“中原果然藏龍臥虎,接下來咱們行?事要小心了?,將謹言慎行?這四個字時刻記載心裡。”

慕容妍點頭,道:“我?記住了?,等安頓好了?,咱們就去拜謝他吧”

慕容顯和慕容妍請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夏川萂、郭繼業、吳晞、範思墨、王衡、楚霜華、金書以及張家?叔侄等一大群人正?在點冰燈,端敏長公主和老夫人則是穿戴著皮毛大氅揣著暖爐帶著一群湊熱鬨的住客們站在廊下觀冰燈。

夏川萂頭一次在洛京過冬,又要籌備一場盛會,自然是怎麼花哨怎麼熱鬨怎麼來,冬天,怎麼能沒?有冰燈呢?

而且今年冬天來的早,又是格外的冷,這冰雕刻出?來即使被火被蠟燭一烤一時半會的也?化不了?。但畢竟才準備了?兩三天,雕冰的工匠師傅也?不是太熟練,最終勉強成形的也?就那?麼幾個。

但即便就這麼幾個,也?足夠吸引人眼球了?。

端敏長公主指著一個圓乎乎胖墩墩的大冰坨子問太夫人:“那?個是什麼?身子這麼大,尾巴怎麼這麼小,還蜷縮著?頭呢?我?怎麼沒?瞧見頭?哦,那?頭上是不是有兩個大耳朵?”

其他人仔細分辨了?一下端敏長公主指著的那?個冰雕,瑪瑙和珊瑚她們都抿唇笑了?起來,太夫人也?笑嗬嗬道:“我?瞧著像是個豚?”

郭二嬸掩唇儘量不笑出?聲?來,郭明珠也?壓抑著笑容回道:“是豚,夏女君說了?,豐樓豬肉百吃乃是一絕,特地要冰雕師傅先雕一頭大肥豚出?來。”

郭明珠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一哄而笑起來,端敏長公主邊笑邊好奇問道:“這豐樓的豬肉,當真有一百種吃法?”

郭明珠笑回道:“這臣婦可就不知道了?,這應當是豐樓之秘?”

郭二嬸道:“我?們府中豬肉有不下十種吃法,想來這樓裡定是更多的。”

端敏長公主碰碰太夫人,道:“你倒是說句話,怎麼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難道是怕我?探究這樓裡的秘密?”

太夫人笑嗬嗬道:“我?倒是不怕你探究,我?是真的不知道。”

端敏長公主撇嘴:“你這話我?可是不信。”

太夫人就道:“你看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把人認全乎嘍說話不糊塗已經是難得,讓我?記那?幾百個菜譜,你還是要了?我?的老命跟容易一些。”

聽?了?這話,端敏長公主也?歎道:“我?也?一樣?,還能明明白白的活著就已經是慶幸了?,哪裡還記得這許多身外之物?”

隨侍在一旁的衛簡言就建議道:“老祖母既然想知道,何不將夏女君給叫過來問上一問?”

他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一句了?,衛簡容乾脆拉了?拉兜帽,將整個腦袋都給罩住了?,一張小臉更是藏在皮毛中,羞於見人了?。

端敏長公主真是拿這個曾孫沒?辦法,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大家?子人都很正?常,怎麼偏偏就出?了?這麼一個缺心眼的?

要說是孩子的娘不行?,那?他同胞妹妹衛簡容怎麼就沒?出?問題呢?

有時候她都懷疑,這孩子出?生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把腦子從?他娘肚子裡給帶出?來了??

衛簡言見氣氛不對?,神情慢慢訕訕起來,還想開口說話,突覺腳上一陣劇痛,他倒抽一口氣,邊痛呼邊大聲?喝道:“誰?誰踩我?腳了??”

與他站一起的人紛紛後退與他拉開距離,也?是撇清關係,衛簡容也?跟著退的更後一些,以表示踩衛簡言的事跟她無關。

端敏長公主不悅道:“好了?!”

衛簡言住嘴,還是辯解了?句:“我?就是腳痛。”

端敏長公主:“你母親不是病了??怎麼你還有功夫在外頭玩鬨?”

衛簡言看了?眼妹妹,居然一時間沒?見著,隻好自己回道:“母親怕我?在家?悶壞了?,就讓我?隨侍老祖母,老祖母若有差遣,我?也?好聽?候。”

端敏長公主頷首道:“你有這孝心是好的,不過,我?又沒?病,身邊也?不缺伺候的人,你還是回家?為你母親侍疾吧。”

衛簡言麵色一白,訥訥道:“天,天已經黑了?,城裡宵禁了?”

端敏長公主:“那?就等宵禁解除之後再進城,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說罷,就不再看他,轉而和人沿著走廊去另一頭,去欣賞另一麵的冰雕去了?。

衛簡容脫離了?人群,來到了?衛簡言麵前。

衛簡言看見妹妹,生氣的拉著她質問道:“你剛才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

“你被老祖母趕回家?去了?,我?當然知道!”衛簡容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衛簡言指著妹妹怒道:“剛才你就在,那?你怎麼不為我?求情?”

衛簡容“啪”的一下將他的手給打開,也?忍怒道:“我?剛才真是羞都要羞死了?,還要我?給你求情?我?可沒?那?麼大的臉!居然要將人家?主人叫來問人家?樓裡的機密,虧你還是大家?公子,這話你也?說得出?來?衛簡言,你出?門都不帶腦子的嗎?”這裡整個豐樓就端敏長公主身份最高?,輩分最大,將夏川萂叫來問她立樓之根本,夏川萂是答還是不答?

他們是來做客的,不是來仗勢欺人的!

“不過是個商賈”

“就是真商賈也?不能當眾仗勢欺人,討要人家?秘方!祖父父親請了?多少大儒教你讀書,你真是將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不,狗都知道隻咬惡人,而你連狗都不如!”衛簡容是真的給氣著了?,氣自己哥哥不爭氣,當著裡裡外外這麼多人給他們衛家?丟臉,如今在豐樓中住著的不是鄉紳富賈就是有威望的各地豪強們,衛簡言一句話,直接將保國公府的門風往地上踩,這讓她如何能忍。

她心中越委屈,嘴上說話也?是越厲害,越說越吐嚕嘴,這說出?來的話,自也?是越來越難聽?。

衛簡言何曾聽?到過這等當麵嚴厲的指責,這話還是他的妹妹說出?來的,一時惱羞成怒,怒氣上頭,想要不想抬手就打——

但他的手腕被人捉住了?。

“公子,動手打小娘子,還是毆打自己的親妹,非君子所為。”

衛簡容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同胞兄長,大大的眼睛裡蓄積起淚水來。

衛簡言臉漲成豬肝色,抽動手臂氣急敗壞道:“放開!”

但鉗住衛簡言手腕的手掌雖然白皙稚嫩,卻是牢不可破,他道:“你要是答應不打人,我?就放了?你。”

衛簡言口不擇言:“關你屁事!”

來人:“你打人就關我?的事。你答應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我?可就請這樓裡的護衛將你扔出?去了??”

衛簡言:“你敢!你可知道我?是誰?”

來人:“知道啊,剛才你還被長公主殿下趕回家?去了?呢。”

衛簡言:“你,你既然知道”

來人不耐道:“知道又如何?我?隻是製止你打自己的妹妹,又沒?做什麼,就是鬨到殿下麵前,我?也?是有理?的”

“算了?,公子,放開他吧。”衛簡容不想再繼續聽?下去,開口道。

這人聽?了?她的話,鬆開了?鉗製住衛簡言的手腕,然後站到她前麵,避免衛簡言再發瘋打自家?妹妹。

衛簡言握著酸痛的手腕,放下狠話:“你給我?等著!”就走了?。

衛簡容抹抹眼淚,行?了?一禮感謝道:“多謝公子仗義?,敢問公子姓名?”

“在下吳晞,不敢當縣君的禮。”吳晞避開了?衛簡容的禮,客氣道。

衛簡容:“原來是吳公子,家?醜難言,讓吳公子看笑話了?。”

吳晞:“不敢,不敢,縣君不怪罪草民多事就好。”

衛簡容搖搖頭,落寞道:“不該公子的。”說罷又是一禮,道:“這就告辭了?。”

吳晞回了?一禮,叫了?兩個仆從?護送衛簡容,親看看到她去到端敏長公主身邊才離開。

吳晞回了?夏川萂那?裡,夏川萂笑著打趣道:“我?剛才還說要去茅房撈你呢,怎麼,水土不服,吃壞肚子了??”

吳晞唏噓道:“回來途中遇到了?一對?兄妹,做哥哥的居然要打妹妹,”他看了?眼夏川萂,意有所指道,“我?若是有妹妹,定然會捧在手心裡好好寵著,哪裡舍得打呢?”

夏川萂卻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小心好心做錯事,或許人家?壓根不領情?”

吳晞拿鑿子鑿著冰屑,一下一下的,邊鑿邊道:“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小女娘被打吧?那?樣?小的女孩子,虧那?做哥哥的怎麼舍得下手?”

夏川萂將一隻紅蠟燭放到一條冰雕鯉魚的肚子裡,從?內照出?紅彤彤的光,道:“我?可跟你說,這樓裡的客人非富即貴,能少管些閒事就少管些閒事吧。”

吳晞默了?一會,問道:“那?我?讓你幫忙給慕容兄妹留一間客院,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夏川萂嘻嘻笑道:“咱倆誰跟誰?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彆說還有客院,就是沒?有,我?也?現蓋一個給你。”

吳晞喜笑顏開,道:“現蓋就不用了?,他們人雖然多,但也?不是不能擠,你的客院要是不夠用,就讓他們跟我?住一起就行?了?”

正?說著呢,就有仆從?來通報,說是慕容兄妹求見。

夏川萂笑道:“可巧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吳晞納悶:“曹操是誰?”

夏川萂:“不重要,快請。”後一句是對?仆從?說的。

慕容顯和慕容妍被帶進這園子裡,瞬間被引入眼簾的璀璨世界給迷住了?眼,等行?至夏川萂吳晞麵前,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行?禮道明來意,送上謝禮。

夏川萂看了?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慕容妍,對?慕容顯客氣笑道:“原來是客,你們又是吳晞的朋友,款待是我?豐樓應有之義?。”

吳晞也?笑道:“早跟你們說了?,我?跟川川是知交好友,咱們來到這裡,不用擔心吃住的事。”

慕容顯忙道:“即便如此,我?們兄妹也?不能白吃白住,這是房錢,請務必要收下。”

夏川萂將慕容顯的銀票給推回去,道:“我?樓裡養了?一匹小馬駒,近來有些怏怏的不大精神,你們可否幫我?看一下?再跟我?說說怎麼養它??說實?話,我?還是頭一次養這樣?名貴的小馬駒呢,總想給它?最好的,但我?認為的最好的,它?似乎不是這樣?認為的?總是不買我?的賬。”

說到小馬駒,慕容妍心下一動,開口道:“或許,我?可以幫著看一看?”

夏川萂笑眯眯:“那?可多謝啦,走,我?這就帶你去。”又轉頭對?郭繼業道:“喂,這裡交給你了?。”

郭繼業點頭:“放心。”

夏川萂對?慕容顯道:“勞你在此稍等片刻。”

慕容顯忙道:“不敢。”目送她帶著慕容妍去看小馬駒去了?。

等兩人消失在火光裡,慕容顯才來到郭繼業麵前,尋了?一個小馬紮坐下,歎道:“郭兄弟,好久不見。這是我?們一行?在此的花銷,還請代為收下。”

郭繼業看都沒?看他的銀票一眼,隨口道:“她不收,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慕容顯捏著銀票有些無所適從?,郭繼業放下手裡的鑿子,搓了?搓冰涼的手,從?旁邊拿過一個酒囊,道:“嘗嘗中原的酒。”

慕容顯心下一鬆,接過酒囊仰頭飲了?一大口,哈氣道:“夠辣!比咱們在北境軍營中喝的酒還夠勁!”

郭繼業笑道:“這酒升級了?,還有了?個新名字,叫燒刀子。”

“燒刀子,”慕容顯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道,“名副其實?!”

他以前最羨慕郭繼業的一點就是,他那?裡總是有喝不完的酒,還都是北境沒?有的好酒,他跟郭繼業混的這麼好,想從?他這裡順酒喝的原因占一部分,此時喝到更合他胃口的酒,心下就更歡喜幾分。

郭繼業:“我?那?裡還有許多,回頭咱們一起喝。”

慕容顯:“好。”

郭繼業重新拿起鑿子和錘子,繼續一點一點的雕刻手底下的冰坨,良久,慕容顯才試探著道:“你曾說過,你在老家?有未婚妻就是她嗎?”

郭繼業:“是。”

慕容顯強笑道:“你們什麼時候成親?我?也?好送上大禮。”

郭繼業:“還沒?定呢,她還沒?同意嫁給我?。”

慕容顯奇怪:“她不是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嗎?‘不同意’是什麼意思?”他可是糊塗了?。

郭繼業用下巴點了?點這跟冰雪宮殿似的園子,道:“你看,人家?風生水起的,做什麼一定要同意嫁我??”

慕容顯撓著絡腮大胡子,思索道:“也?就是說,她沒?看上你?嘶,人家?這眼光可夠獨特的。”

他想說夏川萂的眼光高?,但以郭繼業的模樣?身家?,能高?過他的真不多,得是皇子了?吧?是以,他隻能用“獨特”來形容夏川萂看夫婿的眼光彆具一格,不為家?世所動,不為美色所動,可不就是獨特了?嗎?

慕容顯心下琢磨著一些有的沒?的,冷不防對?上了?郭繼業黑幽幽的眼珠子,心下頓時一跳,笑道:“瞎說,瞎說”

郭繼業收回目光,繼續鑿冰坨子,開口問道:“你此行?來,是所為何事?”

慕容顯歎道:“求你救命來了?。”

第233章 第 233 章

夜景雖美, 但畢竟寒氣擾人,端敏長公主和太夫人她們儘興之後就各自歇息去,跟隨一起遊玩的其他客人也三三兩?兩?的散去, 原本喧鬨的園子?漸漸寂靜, 隻餘輝煌的燈火仍舊閃耀。

夏川萂和慕容妍一起看過小馬駒回來, 送走端敏長公主和太夫人, 又疏散其他客人之後,也打算休息了。

吳晞和慕容兄妹順路, 一起結伴離開,範思墨和金書要巡視樓裡,王衡和張和甫兩人自告奮勇的做護衛, 便?一起去了, 楚霜華掩口打了個秀氣的哈欠,也告辭離開休息去了。

張叔景看著帶著仆從打著燈籠坐著軺車巡視豐樓鋪的人遠去,麵上不辨神色。

夏川萂提醒道?:“雲舒君, 都散了,你不去休息嗎?”

張叔景回過神來,搖頭歎息道?:“良辰美景,舍不得啊舍不得。”

夏川萂袖著手抿唇微笑,道?:“這樣的景色還能看一個冬天,無需舍不得。”

張叔景更?加感歎了, 道?:“你這樓裡的每一間房都是標了價錢的,我怕我住不起。”

夏川萂忍笑道?:“您是我的老師,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放心, 不收您的錢。”

說到收錢,張叔景就不無抱怨道?:“你是隻不收我一個人的錢, 除了我,就是我老爹來了,也是照收不誤,我一個人住著有什麼意?思?”

夏川萂對此也很有意?見:“你那?一大家子?人,來了我這裡白吃白喝白玩還不算,居然將這裡當勾欄妓院了,我每將他們送官套麻袋就已經?是看在您的麵子?上了,您還想怎麼樣?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說到家中?不肖子?弟,張叔景也很是頭疼,但畢竟是至親,還是說情?一二,道?:“這不是金書姑娘在和我二哥議親嘛,她嫁過來就是小輩們的嬸娘,也是覺著親近,這才造次了。”

夏川萂的微笑在燈火的映照下越發的縹緲,她道?:“這樣看來,能有這樣的小輩真是讓人糟心,索性還隻是議親,沒有定親,要我說,這門親事,就這麼算了吧,放心,答應張大人的,我會一分不少?的做到。”

看到範思墨和張衡你儂我儂的樣子?,夏川萂後悔看著金書和張氏聯姻了。

張叔景皺眉道?:“你彆輕易下結論?,兩?家聯姻,這不是小事。”

夏川萂:“我雖然人在洛京時間不長,但也結交了不少?友人,其中?不乏達官顯貴,卻是並沒有聽到張氏要娶金書姐姐的消息,想來張氏是不想大肆宣揚的,既然如此,咱們悄無聲息的將這門婚事取消了豈不是好?”

張叔景見夏川萂似乎很堅決的樣子?,就委婉道?:“你問過金書姑娘的心意?了嗎?據我所知,她和我二哥相處不錯。”

夏川萂:“放心,隻要我說不嫁,她就不會嫁。”

張叔景心下一沉,上前一步,商量道?:“如果你是惱怒家中?小輩們無狀,等回頭我替你好好收拾一頓給你出氣,你若是覺著金書姑娘受了委屈,我也可向父親稟告,下聘之日定會風光熱鬨,婚姻之事並非兒?戲,你再好好考慮。”

夏川萂看了眼?在旁等待的郭繼業,道?:“再說吧。老師,你是知道?的,我說話向來算數,還望你將我剛才的話轉達張大人,能取消這門婚事最好。”

張叔景也瞧了眼?郭繼業,道?:“你是自覺有英國公府和長公主府做靠山,用不到我張氏了嗎?”

夏川萂並未受到冒犯,相反,談到利益相關才是她的舒適區,她輕輕笑道?:“相反,我是在有了英國公府和長公主府做靠山之後,才覺著張氏與我更?加重?要了。”

張叔景皺眉:“那?你為何”反悔了?自來聯姻才是最穩固的同盟。

夏川萂微歎道?:“今日來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雖說是人生百年,但真正活的有滋有味的也就這二三十年的功夫,如果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以後,辜負了現下,才是得不償失。我金書姐姐青春貌美,自然要選一個品貌相當的小郎君做配,如果張氏能拿年輕小郎君聯姻,隻要我金書姐姐喜歡,咱們兩?家聯姻還是作數的。”

也就是說,夏川萂單純嫌棄張二郎君年紀太大了,覺著配不上金書,所以才悔婚的。

張叔景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要是夏川萂是他家的孩子?,能說出這麼幼稚的話,現在張叔景已經?家法?伺候了。

但可惜,夏川萂不僅不是,她還是那?個做主的人。

所以,“你說的,我會如實轉達與父兄知曉的。”

夏川萂:“有勞。”

張叔景深吸一口氣,勸道?:“丫頭,做人還是要言而有信,做決定,也不能朝令夕改的,你說對嗎?”

夏川萂:“自然。”

張叔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郭繼業來到夏川萂身邊,問詢道?:“怎麼突然看不上張二郎君了?”

夏川萂笑道?:“或許張氏還能有更?好的人選呢?不說這個了,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郭繼業輕咳一聲,道?:“夜色正好,一起走走吧。”

夏川萂輕笑一聲,道?:“好啊,一起走走。”

兩?人走在寂靜又璀璨的冰雕世界中?,即便?無聲,亦是自在心安,不一會,天上似有細物飄落,夏川萂仰頭接了一下,入手心冰涼潤濕,道?:“下雪了。”

郭繼業亦是仰頭看飄飄灑灑的雪花,道?:“是,下雪了。”

夏川萂瞧了他一眼?,道?:“今年洛京的雪下的不早不晚,節氣對應的氣候也是如常,想來今冬洛京這裡不會有太大變化。北境是不是遭災特彆嚴重??”

郭繼業:“是,北境那?邊八月底就開始降溫了,九月一場冰雹砸死牛羊無數,慕容馬場損失過半,慕容老家主夫婦也病倒了,慕容少?主無法?,隻能來洛京找我求助。”北境不止慕容一家馬場遭災,幾乎是全部毀滅性的打擊,所以慕容顯才來找他這個朋友。

夏川萂笑道?:“順便?看看能不能將妹妹嫁給你,好讓她餘生生活富足,不再受北境嚴寒之苦?”

郭繼業不悅的看著她,道?:“莫要說此玩笑話,慕容顯並沒有提起嫁妹之事。”

“但人家意?思很明顯啊,嫁妝都帶來了呢。”

“那?是為慕容老家主夫婦求藥的。”

“但慕容大小姐對你的心意?可是矢誌不渝。”

“你吃醋了?”

“哈?你說什麼笑話,我吃什麼醋?”

“那?你做什麼三句話兩?句話不離她?難道?不是你見到她心裡吃味了?”

“你可拉倒吧,我隻是替人家覺著委屈,你送我小馬駒的時候可沒說是從她那?裡得來的。”

“那?是我拿真金白銀換的,可不是她白送的。”

“我也想拿真金白銀買一個,看有誰賣給我?這種?血統尊貴的小馬,可不是拿著銀子?就能買到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夏川萂深吸一口氣,不妨吸入了幾個雪粒子?,不由自主的連打兩?個噴嚏,郭繼業上前替她攏了攏兜帽,道?:“回房吧。”

夏川萂還不想回去,道?:“我想喝點,你那?有酒嗎?”

郭繼業從鬥篷裡摘出一個酒葫蘆遞給她,道?:“喝點暖暖臟腑就行了。”

夏川萂接過酒葫蘆小口抿了一下,眼?睛一亮,道?:“竟然是溫的。”說罷又仰頭灌了一大口,辣酒進喉入腹,頓時如一捧火焰將她燃燒,夏川萂隻覺全身都熱了起來,不禁想要扯一扯領口,結果被郭繼業先一步給她攏住了,怕寒氣入侵激著她。

夏川萂看著近在咫尺的郭繼業,或許是酒意?上頭,或許是這雪花這燈火太助興,也或許是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過溫柔,夏川萂心砰砰跳動,眉眼?都微醺了,她抬起雙臂搭上了他的肩頭,在他抬眼?看她的時候,仰頭吻了上去。

郭繼業垂眸看著少?女濕潤的雙眼?,感受著唇瓣上的溫度,在她要離開時用力擁住了她,熱烈回吻,以表達他歡喜的情?誼。

夏川萂被吻的透不過起來,原本攬住他脖頸的手開始拍打他,郭繼業意?猶未儘的放開,大手還在不自主的揉搓著她的後背,將她的鬥篷都給揉的淩亂了。

夏川萂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裡喘息,抱怨道?:“你怎麼長這麼高?,我得掂著腳才能夠的上你。”

郭繼業在她耳邊溫柔繾綣,提了提手臂,道?:“那?我抱著你。”

夏川萂:“那?倒不用我要是能長到慕容大小姐的身高?就好了”

“嗬嗬嗬”

郭繼業不由低聲笑了起來,胸膛震動的夏川萂耳膜嗡嗡的響。

夏川萂仰頭奇怪問道?:“你笑什麼?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郭繼業眉眼?彎彎,笑道?:“你做什麼總提她?還說不是吃醋了?”

夏川萂用手指輕撫他的眉眼?,道?:“你笑起來真好看,她有沒有見過你這樣笑?”

郭繼業:“”

郭繼業低頭,又想吻她了。

夏川萂臉上不住的發燒,此時此刻,她不想拒絕,便?也迎了上去。

兩?人相擁著吻了一會,夏川萂舊事重?提:“我就是羨慕她長的好,不僅臉蛋漂亮,個頭也高?,身材更?好,玲瓏有致,說話聲音也好聽,跟黃鶯出穀似的,一看就是老人說的那?種?好生兒?子?的姑娘,我看了都心動不已,但凡我要是個男人,就沒你什麼事了你真不心動?”

郭繼業仰頭望天,無奈又無語悲歎道?:“川川,你看今晚這難得的良辰美景,風花雪月,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夏川萂嘟囔:“給你說媳婦呢,還不是好聽的?男人不都喜歡聽這個?”

郭繼業捏著她的小下巴,道?:“我覺著你最美,最合我意?,可否?”

夏川萂努力下壓嘴角,鄭重?點頭道?:“可。”

說罷,又忍不住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笑了起來。

郭繼業心下好笑不已,難得見到夏川萂如此小女兒?嬌態,更?是難得見她吃味彆人的時候,心下受用同時,又覺著十分新鮮。

突然他心頭升起了一絲好奇心,也有心作弄她,就笑問道?:“你跟那?位大小姐去了那?麼久,就去看小馬駒去了?”

夏川萂:“我才知道?那?小馬居然是黑寶石的孩子?,慕容大小姐見小馬駒精神頭不好,就說是想阿媽了,就去她院子?裡牽來黑寶石,讓她們母女團聚,廢了些功夫。”

郭繼業懶懶問道?:“你們就沒說些什麼?”

夏川萂:“說了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郭繼業笑問道?:“你們相談甚歡?”

夏川萂:“那?不然呢?”

郭繼業失望道?:“我見你如此吃味,還以為她說了什麼呢?”

夏川萂抬起頭,奇怪的看著他,道?:“你不對勁,怎麼好似生怕咱們處的很好似的?”

郭繼業不去看她,好一會才嘟噥道?:“我還不是怕你把我給賣了?”

夏川萂聽到了,笑嘻嘻道?:“你可是無價之寶,賣誰我都不會賣你的嘿嘿。”

郭繼業心下滿意?,嘴上卻屈尊降貴的道?:“這還差不多”

其實夏川萂還真和慕容妍好好攤開了說了一下,慕容妍直接問夏川萂是不是和郭繼業兩?情?相悅,夏川萂想都沒想也很痛快的回答她:“是。”

回答完之後,夏川萂自己都心驚的很,突然察覺,原來,郭繼業在她心中?居然是如此不可割舍的存在,想想要將他讓出去

不能想,她從未想過將他讓給什麼人。

也同時發現,原來喜歡都是對比出來的,如果她跟郭繼業都無人問津,兩?人平平淡淡的處在一起,她覺著也就那?樣,一切都很尋常,一切都順其自然。

但突然出現一個慕容妍,還是這樣美麗颯爽的姑娘,夏川萂那?股子?被對照的危機感立即就起來了,她發現,郭繼業在她這裡還是無可替代的,而女追男隔層紗,如果她是男子?,如果是慕容妍這樣的女孩子?舍下臉來追求她,她恐怕撐不了幾個回合就投降了。

將心比心,在她不冷不淡的態度下,真不能怪郭繼業有一天會變心,她不珍惜他,難道?就不允許彆的好姑娘去珍惜他嗎?

這也太過沒有道?理了。

夏川萂這股子?情?感來的熱烈又濃厚,她突然就對郭繼業十分感興趣了,到了很晚都巴著他不放。

郭繼業看著眼?睛都快黏在一起的夏川萂,心下歡喜又心疼,乾脆將她打橫抱起,送回了小樓。

小樓裡,範思墨和金書早就巡查回來了,王衡和張和甫也在,四?人正圍著棋盤殺棋,他們一起在等夏川萂回來。

四?人見到夏川萂被抱回來都吃了一驚,金書問道?:“怎麼了?”

郭繼業:“喝醉了。”

金書麵色一變,道?:“不可能,她從來沒喝醉過,是不是酒裡摻了東西了?酒呢?可還有存留?”

郭繼業:

郭繼業將人放在床上,給她解開兜帽,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一邊給她脫大毛靴子?一邊道?:“沒摻東西,就是喝醉了”

範思墨在旁看的清楚,見郭繼業眉眼?含春,整個人更?是喜氣洋洋的,夏川萂更?是拉著他的袖子?不放,嘴裡還喃喃說著什麼,心下不由了然幾分,見金書還想再說什麼,忙將她拉走了。

範思墨給兩?人關上門,金書還在憂心:“我從未見川川喝醉過”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她沒事。”範思墨笑道?。

金書挑眉不信,範思墨卻是笑著在她耳邊耳語兩?句,金書詫異道?:“他們怎麼突然這麼好了?”

範思墨捋捋發絲,沉吟道?:“或許,是察覺出了危機吧?”

金書更?迷糊了:“什麼危機?”

範思墨輕笑道?:“有人搶的飯菜吃著才香,這丫頭了悟了,終於覺著咱們公子?是個香餑餑了唄?”

金書無語片刻,才道?:“我還以為白日裡跟她說的話她聽進去了呢。”

範思墨嗔道?:“你還說呢,都沒給我打招呼就將我跟王郎的事說給她聽了。”

金書歎道?:“我就是勸她彆想那?麼多,看她成日的為這個打算為那?個打算我都替她累的慌,也不說為自己打算打算。”夏川萂雖然是她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但卻是最有擔當的,有擔當到想要同時擔負她們的人生。

小小年紀就這樣殫精竭慮,怎能讓她看著不心疼,不免勸說幾句,人生得意?,應及時行樂才是。

範思墨歎道?:“所以我們都要好好的,她看咱們過的好了,她心裡高?興了,才會多想著自己些,”又笑道?:“多虧那?位慕容大小姐來,要不然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開那?個竅呢。”

金書也笑了,道?:“那?位慕容大小姐真是難得的麗色,尤其是個頭,比你我都高?,川川打小就立誌長成她那?樣,長的比你、比我、比咱們所有人都高?,可惜對那?位大小姐,她說不定羨慕更?多一些?”

想到夏川萂從小就十分熱衷喝奶吃肉燉大骨湯,說是這樣骨頭長的結實,人也會長的更?高?,範思墨“噗嗤”一下樂了出來,道?:“你可彆當麵這樣打趣她,仔細再惱了。”

金書老神在在道?:“傻子?才當麵說呢”她都是哄著誇著的好吧,要不然,還不知道?那?丫頭要怎麼折騰呢。

兩?人下樓來,見王衡和張和甫有一搭沒一搭的下棋,範思墨就道?:“人已經?回來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王衡起身來到她麵前,笑道?:“我不過幫些瑣事,有什麼辛苦的,倒是你,一日下來不停歇,才是真辛苦。”

範思墨溫柔笑道?:“等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兩?人手拉手依依作彆,好似明天就不見了似的,黏黏糊糊的看的金書直翻白眼?,見張和甫還愣愣的站在那?裡,就道?:“張公子?,天色已晚,您還是早些回去安歇吧。”說罷,取了一把油紙傘給他,讓他擋雪。

張和甫眉眼?溫潤,長相也趨於寡淡,沒有半點攻擊性,他看著金書的目光也溫和的很,接過她遞過來的油紙傘,溫聲回道?:“好,告辭。”

金書:“告辭。”

張和甫走到廊下,撐開油紙傘邁步走入院中?,走了幾步,在燈火中?回頭去望,見金書還站在廊下送他,就對她揮揮手,要她回屋裡去。

金書也不堅持,轉身回屋關門,將雪與人都留在了外?頭。

張和甫看著關緊的門扉,不再停留,轉身走進了越發濃厚的風雪中?。

第234章 第 234 章

第二日, 夏川萂一覺睡上日上三竿,推窗而望,世?界白茫茫一片, 遠處冰雕園子裡一派的熱火朝天。

夏川萂仔細看了?半天?, 問道:“他們是在堆雪景?”

菲兒給她端來熱水洗漱, 笑道:“可不是?隻為昨兒您說了一句‘用雪堆出來雕梁畫棟’, 可巧昨間夜裡就下了大雪,這不今兒一早, 思墨管事和金書管事就都召集人手去堆雪景了?,樓裡的客人們看著稀奇,也都去湊熱鬨了?。”

下雪蹴鞠比賽肯定是踢不成了, 大家閒來無事, 就都去大展身手,一起堆雪景去了?。

夏川萂聽說這熱鬨景象是範思墨和金書組的團,不由嘀咕道:“同樣是睡的晚, 怎麼她們就那麼有精神?呢?”

芳兒聽見了?,不由笑道:“咱們還以為您昨晚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睡的熟呢,感情您還是知道的?”

夏川萂老臉一紅,連忙將臉埋在水裡好好洗了?洗,惹的菲兒和芳兒都笑起來,一左一右的將她按在梳妝台前給她梳妝。

菲兒笑道:“今兒來的客更多了?, 給女君梳個好看又大氣的發髻吧?”古往今來,但凡是好看的發髻,就沒?有簡單的, 插戴起來更是繁瑣。

夏川萂不由商量道:“還要穿大毛衣裳呢, 零零碎碎的插戴太多,不方便?又不舒服。”

芳兒道:“那就戴花冠, 將頭發都箍在頭頂,用金冠和簪環固定住,這樣既不紮脖子,又不影響戴帷帽,可好?”

夏川萂忙點頭道:“這個好,今兒就戴冠。”

菲兒另外?去拿了?一個匣子來,打開,開始給她選發冠。

夏川萂看著這一匣子琳琅滿目的,就道:“我頭發短,盤的發髻也小,這麼多戴不上吧?”

菲兒隨口道:“沒?關係啊,可以給您帶假發髻,您看,這個是我新紮的,還盤了?小辮兒,是不是很漂亮?”

夏川萂看著這精致的假發髻,不由心口發疼,她費勁心力?養了?十來年頭發,到頭來還得戴假發髻充發量,誰懂她心裡的痛?

夏川萂忍痛道:“今兒不是大日子,就不用這增發量了?,就戴一個小冠,這樣也能輕快些。”

菲兒心思白費,不由“啊”了?一聲,可惜道:“那您隻戴一隻冠,看上去不就跟男子一樣了?嗎?”

夏川萂反駁道:“我穿的花裡胡哨的,哪裡看上去像男子了??”

菲兒忙道:“奴婢說的是發髻,發髻看著像男子,不是說您像男子。”

夏川萂嘻嘻笑道:“發髻像男子也很不錯啊,來吧,菲兒,就戴你手裡的那個小金冠,不用選了?。”

菲兒放下一隻手裡的假發髻,上前將另外?一隻手裡的赤金冠在芳兒盤好的發髻上戴好,然後給她插上一隻白玉簪,還想再簪兩枚花釵,被夏川萂拒絕了?,道:“這樣就行了?,那東西?容易掉,一戴帽子說不定就丟哪裡了?,何苦來哉。”

菲兒隻好放下花釵,幫她穿好棉衣錦裙,芳兒端來餐食,夏川萂淺淺吃了?一點,就穿上大毛衣裳去給端敏長公主和太夫人請安。

夏川萂到的時候,端敏長公主正在和太夫人站在院子裡賞梅花,這院子裡是沒?有梅花的,但豐樓周圍有一處梅林,一早就有人去剪了?盛開的紅梅來,插在瓶子裡供人欣賞。

吳晞和衛簡容就在院門口,先看到了?她。

夏川萂奇怪問吳晞道:“你怎麼在這裡?”

吳晞看看衛簡容,衛簡容笑道:“咱們在梅林遇上的,吳公子幫我剪梅花,聽聞他是頭一次來京都,我便?邀請他一起來這裡坐坐。”

吳晞也道:“是啊,趕巧了?。”

夏川萂點頭笑道:“是很巧。”

衛簡容看著兩人,笑道:“原來你們是認識的?”

夏川萂抿唇笑道:“打小就認識了?,青梅竹馬呢。”

衛簡容笑容更加燦爛了?,道:“那感情好。”

三人正在說笑,就聽到裡麵在喊:“是川丫頭來了??”

衛簡容高聲回?了?一句:“是!咱們這就過去。”

說罷,就和夏川萂手拉手的朝裡走,吳晞跟在兩人身後。

夏川萂拜見過端敏長公主和太夫人,仔細詢問兩人在這裡住著可還舒適,夜裡炕燒的暖嘛,白日裡遊玩的可還疲累,。胃口怎麼樣,精神?頭怎麼樣

事無巨細,麵麵俱到。

跟兩位長輩請完安,說完話,夏川萂告辭離開,出院門前邀請衛簡容道:“昨晚逛的園子裡正在堆雪景,不如?一起去玩玩?”

衛簡容拒絕道:“從梅林回?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一回?了?,亂糟糟的,還是等堆砌好了?,我再去看現成的?”

夏川萂笑道:“那也好。”

去看吳晞,吳晞道:“我答應縣君糊一個宮燈給她”

夏川萂:“好吧,那我就走了?,你們缺什麼就去找瑪瑙姐姐要,她都能給你們找來的”

離開這處,夏川萂帶著菲兒和芳兒兩個,一路朝已經變成冰雪世?界的園子走去。

漸漸走到了?豐樓外?圍,一路行來,到處可見陌生的麵孔,夏川萂不由問道:“客房都住滿了?嗎?”

“今早就已經全部住滿了?。”

夏川萂轉身循聲望去,笑喚道:“姐姐。”

楚霜華看了?眼她軟塌塌的兜帽,知道她又偷懶沒?好好梳發了?,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道:“要是再來,可是真住不下了?。”

夏川萂道:“這樣大的雪,路上定是難走,說不定不會?有太多的客人來了?。”

楚霜華道:“但願如?此,明日就是盛會?了?,都已經準備好,喬公子卻是還沒?回?來。”

夏川萂:“可是派人去迎了??”

楚霜華:“一早就派了?一隊人去迎,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來。這雪下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昨天?喬彥玉就送了?信回?來,說是今早晌午就能到,但昨夜突如?其來一陣大雪,下到了?半尺厚,這年頭行路又艱難,說不好喬彥玉最後什麼時候能到。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在園子口遇到了?權應蕭。

夏川萂奇怪問道:“您不是昨兒回?宮了??什麼時候到的?”

權應蕭笑道:“昨兒回?宮是去給皇祖母侍疾,皇祖母惦記城外?,讓我來照應,留了?王妃在宮裡,我就一大早出城來了?。”

夏川萂不由麵露擔憂之色,問道:“皇後陛下病了??可還要緊?”

權應蕭道:“老毛病了?,一到下雪的時候就腰酸背痛膝蓋疼的,等天?晴了?就好了?。”

哦,原來是風濕病加老寒腿。

夏川萂歎道:“這一下雪,到處都不好過,希望老天?爺開眼,早點放晴吧。”

權應蕭也歎道:“誰說不是呢?”

楚霜華看著園子裡奇形怪狀的雪堆景觀,笑道:“我覺著下雪還是有好處的,要不然見不到如?此奇景了?。”

不等夏川萂應話,權應蕭笑道:“楚管事說的是,雪中賞梅,人間至美,也就隻有在這冬日雪天?裡才能看的到了?。”

楚霜華笑問道:“樓南麵梅林開花了??”

權應蕭:“一夜之間怒放開來,蔚為壯觀,楚管事可要去觀賞一番嗎?”

楚霜華笑道:“等有空吧,現在還是這園子更重要。”

權應蕭就道:“梅林也要剪枝的吧?不如?本王遣人去剪來些許梅花也好給這冰園應景?”

楚霜華想像著在這冰雪世?界中人造一處梅林景觀,倒也奇特,便?道:“這裡每一個人都忙的熱火朝天?的,怕是不好找人,算了?”

權應蕭忙道:“這有何妨,本王還帶來許多人,可以讓他們去。”

楚霜華猶豫道:“這不好吧,他們畢竟是護衛你的。”

權應蕭笑道:“在這豐樓裡,我跟你們在一起,有什麼需要護衛的?”說罷,就吩咐左右跟著的人,去多叫幾?個人來拿上剪刀去梅林裡剪些梅枝來做景。

夏川萂忙囑咐了?一聲:“看著些剪,可彆給剪禿嘍。”

權應蕭好似才發現她還在一般,也忙囑咐了?一句:“彆逮著一處剪,分散開來多剪幾?枝”

夏川萂捅捅楚霜華,小聲問她:“怎麼回?事?”

楚霜華奇怪:“什麼怎麼回?事?”

夏川萂也說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是奇怪她才問的,結果楚霜華也不知道,她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下去了?。

權應蕭

楚霜華

不可能吧?權應蕭是有王妃的吧?人家還已經兒女雙全了?,而且兒子是嫡子,女兒是庶女——

這權應蕭後院女人可不算少?。

權應蕭對?夏川萂道:“繼業在裡麵會?友呢,你不去看看?”

夏川萂摟緊了?楚霜華的胳膊,戒備道:“他會?友乾我何事?我要跟姐姐在一起。”說罷就帶著楚霜華急匆匆的走了?。

楚霜華忙跟上她的腳步,嗔道:“慢點,路滑”

權應蕭看著兩姊妹身影走遠,不知道哪裡開罪夏川萂了?,要給他臉色看?

下晌,天?色又陰沉起來,看樣子晚上還要繼續下雪,也就是這個是時候,喬彥玉帶著一大堆的淮南豪強們趕到了?豐樓。

夏川萂迎出三裡開外?去,見到喬彥玉,先上下打量他一番,後怕道:“你們可算是到了?。”要是被風雪阻在了?路上,夜裡可不好過。

喬彥玉笑道:“幸不辱命。”

夏川萂看著遠處延綿不斷地?車隊,道:“辛苦了?。走,快點回?去,等回?了?樓裡再細說”

之前喬彥玉就已經傳信說明,他大概能帶多少?人來洛京,所以豐樓這邊,夏川萂早就吩咐下去將客院給單留出來了?,但是,仍舊是不夠住。

喬彥玉道:“原本模棱兩可和不打算來的那幾?家,我回?程路上又打算來了?,所以要比原先預估的更多。”

夏川萂笑道:“沒?事,冬天?嘛,擠一擠更暖和一些,隻不過,你的客院被讓出來,隻能和郭大將軍跟我一起住我的小樓了?。”

喬彥玉笑道:“那感情好,咱們樓上樓下住著,說話都更方便?了?。”

讓喬彥玉住她的小樓也是沒?法子的事,之前端敏長公主見到豐樓日漸客滿,而她們這些出城來遊玩的女眷占領了?大量的客房、客院,便?主動退了?自己?的院子,搬去和太夫人住一起。

端敏長公主這舉動一出,諸如?三皇子妃、喬夫人這等貴夫人們聞弦歌知雅意,也都退了?院子,她們在這裡沒?有人可以投奔,就隻能打道回?府,回?程去住她們自己?的院子去了?。

豐樓裡這才空出足量的客院來招待更多的客人,所以喬彥玉這次回?來帶回?來更多的人,他把自己?的客院讓出來之後,原本可以去投奔姐姐三皇子妃,這下也去不成了?,隻能住夏川萂這裡了?。

好在這裡還有一個郭繼業和他作伴,同住一樓一左一右的兩個房間,倒也不寂寞。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聽喬彥玉說起此行遭遇。

喬彥玉道:“就幾?天?功夫,我也走訪不了?幾?家,就先去了?相熟的跟家中有生意來往的幾?家,說了?豐樓的打算之後,他們一開始都不感興趣,但等我說豐樓之主有意出售香料秘法之後,他們這才來了?興趣”

總的來說,大家都不是傻子,拍一道菜方有什麼用,沒?有相應的調料和料理方法,拍賣回?來一張廢紙壓箱底嗎?

但若是豐樓有意拍賣製作香料的方子,那可就是在拍賣聚寶盆,任誰都會?感興趣一下的。

喬彥玉:“今年北方雖然遭了?災,但淮水兩岸都風調雨順的,隻淮北兩家豪強家中就良田千頃,存糧無數,這是離京都最近的兩家,糧食運輸方便?快捷,隻要將他們拿下,京都賑災之危可解。”

權應蕭點頭,去看郭繼業。

郭繼業道:“我也收到最新消息,災民已經行至離京都十裡之外?的十裡坡,暫時被京都府派人安頓在那裡,就等豐樓拿糧了?。”

金書臉色很不好看,道:“這是誰做的安排,等豐樓拿糧食什麼意思?如?果豐樓拿不出糧食來,是不是還要問罪與我們?”

郭繼業看了?眼夏川萂,道:“能調動京都府做主安頓災民的,還能有誰?”

夏川萂歎道:“陛下這是認定了?我能拿出糧食來。”

權應蕭道:“你當麵給陛下獻策,還說的那麼篤定,陛下應了?你,就是下旨了?,你做不到,就是抗旨,就是欺君,所以,陛下直接讓京都府安頓災民也是提前做了?安排,要不然,這兩場大雪下來,死的人不會?少?。”

在雪中安頓災民,除了?給吃的,還不能讓人凍死,若是沒?有慶宇帝下旨,京都府是不會?拿出這些禦寒物資來的,但也僅隻有這些了?。

夏川萂問道:“可確定到底有多少?災民了?嗎?”

權應蕭:“不少?於五萬。”

“多少??!”夏川萂驚問道。

權應蕭:“我昨日進宮,臨出宮前皇祖父宣我過去,給我看了?京都府上的折子,上麵數字就是五萬餘。皇祖父給我看這折子,想來就是讓我提醒你的意思。”

夏川萂:“那你怎麼現在才說?早上遇到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我的。”

權應蕭笑道:“我不說,你就不知道,災民數量超過你的預期,沒?有籌集到足夠的糧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夏川萂張張嘴,還是道:“你就不怕被陛下怪罪啊?”

權應蕭無所謂道:“我向來愚笨,怎麼會?知道陛下心中所想嘛。”

夏川萂:“多謝。”權應蕭這是想幫她分擔罪名,這個情她還是要領的。

權應蕭看了?眼楚霜華,笑笑,平平道:“客氣。”

郭繼業開口道:“災民應該還會?更多,百姓自己?會?隱藏行蹤。”一是怕被人驅趕,二是怕被人抓走,所以他們會?特意避開官中人。

但等開倉放糧的時候,他們就又會?一窩蜂的跑出來混在大部隊中一起領糧。

所以,官方給的五萬餘數,隻會?是更多。

夏川萂苦悶道:“怎麼會?這麼多,他們是怎麼在這樣的天?氣走到這裡的?”

這可是冬天?,刮著寒風,餓著肚子,路上還可能遇到野獸,他們是怎麼靠著一雙腳硬生生走到這裡的?

郭繼業道:“這有什麼,在北境,餓著肚子靠著一口水赤腳過戈壁灘的大有人在,隻要一心想活下去,就能走到能活的地?方。”

其實?也是慶宇帝有意放出消息來,隻要到了?京都附近就會?有糧吃,就能活命,不讓這些災民四?散開來為禍鄉裡,這些災民才有誌一同的聚集在一起走到這裡。

要不然,其中不乏有聰明的人,知道對?他們這些災民來說,京都不是什麼好地?方,早就繼續南下乞食去了?。

這一點,權應蕭知道一些,但他不能說出來。

所有人都看著夏川萂,聽她怎麼說。

夏川萂還能怎麼說,海口是她誇下的,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她擲地?有聲道:“一切,就看明天?了?!”

第235章 第 235 章

美食品鑒大會正日子這一天早上, 豐樓有些過於安靜了?。

楚霜華跟夏川萂她們解釋道:“昨晚等會鬨到?很晚,客人都很儘興,今早晚起也是正常。”

畢竟是大力籌辦的盛會?, 一早上就這麼點人著實有些寒磣了?。

範思墨點?頭道:“我昨兒也想到了?, 看來大家夥兒都很喜歡燈會?, 不如就做成慣例, 以後每年冬天?都辦這麼一場,如何?”

夏川萂點?頭道:“這個可以有, 先記下?來。”

金書:“還是先說當下?,廚房隔板已經拆了?,露天?的爐灶也已經搭好了?, 就等開火了?, 但人就這麼一點?”

豐樓大廚房是和正堂相連的,如果不是冬日,夏川萂是想露天?砌出灶台來現場做菜, 這樣大廚施展的空間大不說,圍觀的客人也能看的更清楚一些,但誰讓現在是冬日呢,還接連下?了?兩天?的雪,所以,隻能拆了?大廚房的隔板, 將主要場地設在正堂之內,露出豐樓神秘的大廚房,方便客人參觀。

大菜會?在大廚房展示, 但一些燒烤啊、火鍋啊、家常菜啊之類的尋常菜色, 就可以在設在雪地裡的小灶台上展示了?,以供所有的客人隨意品嘗。

一直等到?了?晌午, 走出客房的客人才陡然增多,他們一出房門就聞著味兒從客院找到?了?主樓,然後一入主樓就唾液急劇分泌,看著這琳琅滿目的菜色就食指大動,胃口大開,恨不能每一樣都嘗上一嘗才好。

喬彥玉陪著荊氏和曾氏以及其他豪強家主們四處走動,指著一個正在滋滋作響的灶台道:“那裡即將有炒菜出鍋,咱們先去等候,品嘗一番在去他處。”

畢竟是冬日,還是室外,氣溫低下?,炒菜放上不到?一刻鐘就要冷了?,是以,最好趕上剛出鍋的時候品嘗,才夠鮮美,吃著也正好。

荊氏家主抽動著鼻翼好奇問道:“不瞞喬公子?,鄙人家中也有這種?大鐵鍋,也會?炒一兩種?菜,燒熱油脂之後倒入菜色也能炒出濃香,但聞著,都沒有眼前?的香的香的”

荊氏家主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這香味其中的不同之處。

喬彥玉給他補充道:“荊家主是想說,這裡的香味聞著更加層次豐富是吧?”

荊氏家主忙道:“正是如此!難道是因為這些菜裡加入了?豐樓獨特香料的緣故?”

喬彥玉笑道:“是,也不是,諸位家主隨我來”

眾人跟著喬彥玉來到?了?這個灶台前?,撿了?一個空碗,從一個罐子?裡勺了?一勺金黃色濃稠的液體出來倒入空碗中,然後遞給荊氏家主,道:“諸位可以聞一聞,能聞出這是何物嗎?”

諸位家主拿著這瓷碗輪流聞了?一下?,有一個家主就道:“瞧這成色和形狀,似是某種?油脂。”

喬彥玉笑道:“您是見多識廣的,不錯,這正是從菽中榨取的油脂,叫做大豆油。”

曾氏家主再次拿過瓷碗仔細觀看,道:“聞著比菜籽油更醇厚一些。”其實是更腥氣一些。

自從油菜籽裡可以榨取油脂流傳開來之後,曾氏每年都會?在淮北選擇合適的田地種?植大量的油菜,以榨取更多的菜籽油,用來做燈油和燃料,隻有貧苦下?人,才會?用來吃。

如今又有了?豆油,居然是用來吃的,曾氏家主心中狐疑,問道:“難道這菜香算是因為這大豆油的緣故?”

喬彥玉:“這隻是其中原因之一,不瞞諸位,在烹製菜品上,大豆油用來炒菜是大材小用,它真正過人之處,在於油炸”

喬彥玉正在說油炸呢,但做菜的大廚可不會?停下?鍋鏟熄了?火等他說完,此時鍋中的臘肉炒蒜苗已經到?了?尾聲了?,隻見大廚拿著郭勺在一溜的調料格子?中一通點?,一點?點?的白?色、黃色、黑色、棕色的顆粒、粉末、膏等調料飛入鍋中,勺入最後的液體之後,“哧拉”一聲,白?煙升騰,一陣又酸又辛又刺激的氣味撲鼻而來,惹的一個家主驀然轉頭大大打了?一個噴嚏,連連道:“好香,好香”

荊氏家主也道:“這最後一種?調料,定?是酸醋了?。”

喬彥玉笑道:“正是酸醋。”

此時,這一道臘肉炒蒜苗已經出鍋了?,掌勺的大師傅是個身高八尺的壯漢,他將菜品端至一旁案桌上,聲若洪鐘道:“諸位客人請品嘗。”

喬彥玉對其拱拱手做謝,當先來到?案桌前?,一手碗碟一手筷子?,夾了?一筷子?臘肉蒜苗送入口中,嘶嘶道:“就是這個味道,夠勁兒!”

諸位家主看他也沒找座位坐下?,隻是站著一手碗碟一手筷子?就品嘗起來,也不做拘束狀,學著他的樣子?一人上前?一手碗碟一手筷子?夾菜同樣品嘗起來。

這麼多人,就這麼一盤子?菜,一人一筷子?基本上見底了?,等有人再去夾第二筷子?的時候,一看,沒了?。

不禁意猶未儘的放下?筷碟,道:“就這麼點?兒?”

喬彥玉一指遠處雪地中如長龍一般的灶台和案桌,笑道:“就吃這麼一筷子?,您要是真從這頭吃到?那頭,還沒能撐破肚皮,算您好胃口。”

其他人就都笑了?起來,荊氏家主就笑道:“可不敢就這麼吃下?去,要不然,樓內大堂裡的正菜可就隻能乾看著了?。”

喬彥玉恭維道:“還是您料的長遠,不錯,今日拍賣的壓軸菜,正是在樓內大廚房現場烹製。”

曾氏就問道:“要拍賣的壓軸菜,也會?用到?這裡的調料嗎?”

曾氏家主也發?現了?,最後激發?出濃香,也是讓這臘肉蒜苗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增色添彩的正式那些最後加入的調料。

喬彥玉就道:“這三?五種?調料,隻是今日這道壓軸菜用到?的調料中的冰山一角,但在下?可以做保,諸位有誰能最終成為菜品的拍賣得主,類似剛才這道家常菜,您自己想做多少就有多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完全看自己的口味。”

荊氏家主和曾氏家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

一道菜品不算什麼,但若是這一整套的調料配方,那便是大有可為了?。

有一個家主提醒道:“喬公子?,剛才您說,那大豆油真正過人之處,在於油炸,請問這油炸,可是與尋常油炸有何不同之處嗎?”

喬彥玉笑道:“並?無不同之處,隻是用起來,更加豪氣罷了?,諸位請隨我來”

眾人隨著喬彥玉來到?另外一個比剛才炒菜的灶台大了?足足一倍之處,這裡同樣圍了?不少的人,不少人拿著筷子?從一個竹筐子?裡夾東西吃。

眾人走進一看,就見丸子?、豆腐、雞蛋、火腿、蘑菇、各色油果子?等已經炸好的還沒有開始炸的正在油鍋裡翻滾著的琳琅滿目擺了?一大堆,一手長筷一手大漏勺的大廚大冬天?裡一身單一滿頭熱汗,長筷在油鍋中緩緩攪拌,見翻滾的果子?微微泛黃就用大漏勺一抄,將之撈起,顛了?顛油滴,將之放到?一處小竹筐裡,也就停了?兩個呼吸間,原本還是偏白?色的油果子?就變成了?金黃色,煞是喜人。

有家主不懂就問:“這是什麼菜品?”

喬彥玉道:“是蜜三?刀,一種?麵點?。”

這個家主很感興趣問道:“可以品嘗嗎?”

喬彥玉:“稍等,還有一道工序沒有完成。”

喬彥玉剛說完,就見一個小工端起那個盛著剛出鍋不久的麵果子?倒入一個木盆中,然後從一個大罐子?中勺了?滿滿一大勺的糖漿澆淋在盆中果子?上,然後他雙手捧著這個不大的木盆不斷的搖晃顛動,金黃的果子?在木盆糖漿中翻滾碰撞,沾滿了?一身的糖漿,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油亮的色澤。

這還沒有完,等糖漿滾的差不多了?,這小工抓了?一把白?芝麻灑在木盆中,做最後的顛動,最後才將之倒入早就準備好的大盤中,一盤蜜三?刀就算是真正做完了?。

在此之前?,隻能被?叫做麵果子?。

喬彥玉先一步護下?了?這一大盤蜜三?刀,招呼眾位家主道:“快來,下?手慢了?可就被?搶光了?。”

眾位家主宛然一笑,即便不在這京都,這蜜三?刀他們也沒少吃,但親眼見到?它是怎麼做出來的,還是頭一次,果真稀奇。

一位家主品味著在唇齒間彌漫的甜蜜,不由問道:“咱們剛才可是親眼看到?這蜜三?刀是怎麼做出來的,是不是咱們回家按照這工序,自己就能做出來了??”

喬彥玉舉著咬了?一般拉絲兩寸的蜜三?刀笑問道:“那你可是知道,這果子?下?油鍋之前?,是怎麼做成的嗎?”

這人:“自然是用麵”他眼睛直直的盯著眼前?的點?心,張口結舌說不下?去了?。

是啊,他們都知道這種?叫蜜三?刀的點?心是用小麥麵粉做出來的,但具體是怎麼做出來的呢?

給你一袋麵粉和一鍋油,你能做出來嗎?

喬彥玉哈哈大笑道:“所以說,豐樓即便將所有秘密都擺在諸位麵前?,也不怕失竊,諸位可明白?其中原委了??”

荊氏家主就歎道:“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是做不出來好菜品來的,豐樓之闊氣,我等已經瞧見了?。”

喬彥玉繼續道:“我說過,我既然邀請諸位前?來,就不會?讓諸位無功而返,即便最後沒有拍的菜品,今日長長見識也不枉此行了?吧?”

“正是。”

“大開眼界”

“不虛此行”

眾位家主紛紛附和,都認同喬彥玉此言,直到?此時,他們方才將心放到?肚子?裡去,覺著沒白?白?冒著風雪大老?遠的跑來京都一趟,給喬氏的麵子?也很值得。

喬彥玉又帶著這些家主們逛了?幾?個灶台,吃的半飽的時候,主樓那邊鑼鼓想起,喬彥玉笑道:“拍賣即將開始,諸位,咱們該入席了?。”

此時的豐樓大堂內,已經擺了?幾?十張一般大小的圓桌,桌麵鋪著紅綢布,紅綢布之上,還有一個比圓桌小了?一尺的圓盤,而這圓盤,是可以轉動的。

端敏長公主好奇的將圓盤轉來轉去,喬王妃在旁笑道:“我聽說,這豐樓三?樓那神秘的宴客廳裡擺的就是這種?可以轉動的圓桌,今日竟給搬了?下?來,可見豐樓這次果真是下?了?血本了?。”

太夫人笑而不語,許王妃也沒開口,因為權應蕭在。

權應蕭道:“豐樓連鎮店的菜品都拿出來拍賣了?,一張用餐的桌子?算什麼?”

喬王妃被?軟軟的頂了?一下?,隻做尋常抿唇而笑不語。

七皇子?指著被?大片帷幔遮擋的舞台,奇道:“那裡怎麼遮擋起來了??可是有什麼寶貝在裡麵等著給我等看嗎?”

四皇子?就道:“等著唄,早晚都要給我們看。”

七皇子?包子?臉都皺巴到?了?一起,道:“四哥,你可真沒趣。”聊天?啊,這一下?子?將天?聊死了?,可怎麼打發?時間?難道要聽某些人陰陽怪氣的說來說去嗎?

他還是個沒開府的乖寶寶,可不喜歡聽這些。

四皇子?是個胖胖的富貴閒人,他此時正端著一杯熱飲咕嘟咕嘟的喝的暢快,聞言就道:“小七,你是皇子?,不要大驚小怪的,顯得忒沒見識。”

七皇子?死魚眼:“哦,四哥你有見識,那你來說說,這豐樓的台柱子?是那種?菜品?”

四皇子?搖頭晃腦得意道:“不告訴你。”

七皇子?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還不告訴我,故作神秘,裝什麼大頭蒜呢?”

四皇子?笑笑,並?不與弟弟爭這一時的長短,心道,這豐樓的台柱子?是什麼我還真知道。

我還知道,這豐樓的台柱子?時常換來換去,不止一個呢。

夏川萂安排停當之後,來到?端敏長公主和太夫人這邊,笑問這裡身份、輩分最高的長公主道:“拍賣即將開始,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端敏長公主笑道:“很好,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你呢?”她問的是太夫人。

太夫人拍著夏川萂的手笑道:“儘管去做,不要怕,咱們都給你兜著。”

夏川萂笑著福了?一禮,道:“都聽您的。”

夏川萂回頭打了?一個手勢,範思墨和金書兩個作為今天?的主持人上台開始做開場白?。

下?方已經坐定?的客人們見到?眾星拱月的台前?走上兩個秀美的姐妹花,不由都安靜下?來,仔細看她們要做什麼。

範思墨:“隆冬已至,瑞雪豐年,三?生有幸,有此盛會?,諸君,有禮了?。”

兩女齊齊對著客人們一禮,歡迎大家夥齊聚豐樓。

下?麵坐著的男客頓時一陣叫好聲,有的還怪笑著吹起了?口哨,引的坐在前?頭的貴客和女眷們直皺眉,七皇子?還是個少年,大家夥兒齊聚一堂品嘗名樓的鎮店之寶,明明是很高雅很熱鬨很新奇的聚會?,偏偏被?這麼幾?個下?三?濫貨色給擾興,這如何能忍,頓時擼袖子?站起來橫眉豎目指著那幾?個叫的最歡的人喝道:“左右,給本皇子?趕出去!”

頓時十來個帶刀侍衛從暗處衝出來,不由分說架著這幾?個人捂著嘴拖走了?。

場麵頓時一陣安靜,有的縮頭縮腦的一臉懼怕不敢造次,但更多的人則是欣慰頷首,覺著今次果真沒白?來,居然有皇室坐鎮,而且還不是一個,瞧瞧最前?頭那幾?桌,長公主做主,國公太夫人作陪,其他來的也不是皇子?就是公主,王妃誥命王子?皇孫更是數不清

試問他們這些人一年到?頭、或者說這一輩子?,能見到?幾?位皇室、世家貴人呢?今日一下?子?見這麼多,而且,還很可能有出頭的機會?,怎麼能不欣喜若狂呢?

不過,他們摸摸自己的錢袋子?,心下?又發?愁起來,身家不夠可怎麼辦才好呢?

但似荊氏和曾氏這等有實力的豪門大族,心下?可就踏實多了?。

喬彥玉去請他們的時候,多少透露了?一點?此次拍賣的真正目的出來,他們答應前?來,自然是騎驢找馬看著做投資來了?。

來之前?有多少顧慮,等真正坐下?來,看到?了?這裡的場麵之後,現在心下?就有多篤定?。

豐樓這次放手露出來的財富他們是一定?要分一杯羹的,若是同時在某位大人物麵前?露臉,得到?一些仕途之上的幫助,那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一些不尊重的人清出去之後,上麵的金書也說了?幾?句吉祥話?,就宣布道:“接下?來要展示的第一道菜品是:飛燕迎春。”繞了?個圈子?,笑問道:“諸君可以猜猜看,這道‘飛燕迎春’是吃的何種?食材四殿下?,您可是咱們豐樓的常客,還請您緘默。”

場麵頓時一陣悶笑,四皇子?也是個詼諧的,他起身對著全場之人團團一抱手,以示他的確是豐樓的常客。

眾人見四皇子?如此平易近人,便也不收著,轟然而笑起來。

七皇子?也湊趣大聲道:“既然名字是叫‘飛燕迎春’,那吃的不是燕子?就是花朵了?。”在豐樓,鮮花入菜是常事,所以七皇子?猜測這道菜吃的應該是花。

金書笑道:“您隻猜對了?一半,這道菜,吃的是燕子?,又不是燕子?,諸位請看——”

金書一擺手,身後帷幔拉開,露出了?擺在案桌之上橢圓形白?瓷盤,白?瓷盤一端臥著一隻展翅欲飛的燕子?,白?瓷盤另一端,則是一個鳥巢,鳥巢裡躺著一小堆撒著黑芝麻的鴿子?蛋。

瞧那燕子?身上油亮金黃的色澤,瞧那燕子?似攏微攏似飛未飛的翅膀,瞧那昂頭張嘴的靈活勁兒,即便他們隻是遠遠瞧著,隻能看到?一個“色”,也能想象出聞到?鼻端的“香”,和吃到?嘴裡的“味”。

就有人小聲道:“瞧著不是真燕子?,是”

“是魚!這道‘飛燕迎春’是用魚做出來的。”

可不是嘛,瞧那燕子?尾巴,瞧那燕子?翅膀,那活脫脫的不就是魚尾和魚翅嗎?再看最明顯的燕子?頭,可不就是魚頭?

喲,魚頭裡還含著一枚紅果,瞧著就喜慶漂亮。

衛簡容巴著端敏長公主的胳膊不住搖晃,小聲雀躍道:“真是漂亮,真好看,就是不吃,光看著就讓人喜歡。”

太夫人另一旁的郭彩兒也捂著嘴小聲跟小姐們道:“做的這麼漂亮,可怎麼讓人吃呢?”

金書拍拍手掌,笑道:“諸君猜的不錯,這道菜,正是用三?金二兩的大河鯉魚做出來的。”

台下?嗡嗡聲頓時更重了?,範思墨再次拍手,引起眾人的注意之後,大聲宣布道:“現在,有請徒大師上台,為大家現場全程演示這道‘飛燕迎春’的做法。”

“好!!”

場下?頓時響起山呼海嘯一般的喝彩聲,呼喝著拍著手掌歡迎徒大廚上台為他們演示鯉魚是怎麼變成飛燕的。

第236章 第 236 章

有人天生好命, 生來顯達,有人命如塵埃,生來低賤, 但也有些人, 生於微末, 亦能步步登高, 老年安穩。

徒四覺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活了大半輩子,也看透了些世事,明白了些道?理, 在他自?己身上, 他看到了,人的命運是真的可以改變的。

單看你這一路走來遇到的是什麼樣的人。

也就是際遇。

徒四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隻?記得自?己排行是四, 至於其他,他甚至連自己到底是不是姓徒都記不清楚了,他原本應該是姓土?或者是姓塗、姓都、姓盧?亦或者是姓什麼其他的姓氏。

但算了,他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沒有,到底姓什麼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徒四從?有記憶起就在流浪,因為他生的比彆的孩子要高要大, 能搶到更多的飯,沒有餓死在街頭?,但這些搶來的些許餿飯也隻?能夠不餓死他, 吃飽是不可?能的。

他四處流浪, 某一天就流浪到了朝廷征兵處,沒跑成, 被逮入軍營服兵役去了。還是因為他生的高大,身子骨也還算健壯,又?能打會跑,很?快就在兵營中脫穎而出?。長官想要提拔他,但他對夥房情?有獨鐘,就申請去做一個火頭?軍百夫長。

這年頭?,再沒有比吃飽飯更重要的事了,年輕的徒四真誠的認為,隻?要守著灶房,就能有自?己一口飯吃,就是給個金山他都不換。金山可?買不到實實在在的糧食,而他守著灶房就有,換什麼呢?

傻子才換。

火頭?這個位子沒人跟他搶,比不過?他的那些人求之不得,他去做了火頭?軍的百夫長,留出?來的好位子自?然會有無數的人補上。長官對他恨鐵不成鋼,到底沒有放著他不管,將他薦給了老英國公,去到郭氏軍營裡做——火頭?軍。

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際遇,當?時不覺著有什麼,心道?隻?要還能讓我混灶房,給朝廷當?兵還是給郭氏當?兵還不都是一樣?都是一樣當?最低等的兵卒子,賤命一條。

等過?了幾年,具體幾年徒四也記不太清楚了,他年輕的時候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不愛記日子,應該是過?了好幾年,有一天他在街頭?遇到了從?前睡一個營帳的兵卒,這個兵卒成了逃犯,渾身是傷,一雙眼睛狠厲的跟孤狼有一拚。

從?他這裡,徒四了解到,他、以及很?多像他這樣的兵卒,因為沒飯吃,沒餉銀拿,隻?能出?來給人乾私活臟活,現在事發?,主家將鍋扣到他的頭?上,他隻?能逃跑。

但他隻?有一個人,還能逃到哪裡去呢?徒四也看得出?來,他也不想繼續跑了,爛命一條,是死在街頭?還是被扔去亂葬崗被野獸啃食,差彆不大。

徒四也不敢收留他,也實在無法?為他做什麼,隻?能等他死了,用一張草席替他收斂了屍體,挖了個墳頭?將他給葬了。

回?到軍營之後,徒四想了一宿沒睡著,郭氏軍營也不好混,也拿不到足夠的餉銀,但好歹沒餓死他們,也沒逼的他們去做亡命之徒,算好了。

第二日,徒四一麵收拾些濁酒狗肉一麵打聽之前提拔他的長官的下?落,想要去拜訪一番。

已經懂得一些人事道?理的徒四心口發?熱,暗道?,他給我找了個好去處,我應該去謝他一謝的。

但很?可?惜,他托了很?多人,打聽了很?久,都沒打聽出?那位長官的具體下?落,後來聽說,他死了,墳頭?也不知道?在哪裡,徒四隻?能作罷。

徒四就這樣守著灶房一畝三分地賴賴巴巴的活著,直到有一天,英國公突然親自?來兵營裡為長孫挑選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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